Day9 一個被嘲笑的老年人
2018年1月9日 星期二 第9棵樹
紀念一次悲傷的經歷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很不會跟別人聊天，很僵硬，找不到說什麼。有時候又覺得教學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當學生不把你當老師，而是幾乎相同的同齡人的時候。
我教過一個學生，是個女生，卻不像個典型的女生，180+，短髮，排球特長生。她是個挺有主見的人，準確說，每次去她家的時候，她都會安排好，她打算先複習哪個，後看哪個……我倒真不像個老師了。不過我覺得的最有意思的地方不是教她，而是跟她嘮嗑。
我轉念一想，可能是她太會聊天了吧，又有點小孩子脾氣，我有時候就很無語地懟回去。又或許我跟她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就是像小孩一般，所以自己也不用費心思找話題。
通常嘮嗑都是意外（正常）情況。比如我本來打算9點半回去，結果在那裡待到十點過。然後她說，你乾脆就在這裡睡了吧。我想了想，外面這麼冷，又夜深了，那就待在這裡吧。不過她也是很神奇，竟然不介意跟一個並不熟悉的家教同床共枕。可能從很早的時候起，她就會跟家教一起睡吧。
昨天的對話是這樣開始的。
我穿著一雙黑色的帆布鞋坐在床邊，她說：「你的腳看起來好小啊，你看看我的鞋，你比比。」她指了指放在床頭櫃下面的球鞋。我嗯嗯地應著，她還非要讓我把腳伸過去和她的鞋子比較……我內心很無語，但是我還是把腳伸了過去。
然後她就說：「你知道嗎，我排球隊有一個同學，你猜她鞋碼多大？」
我用一副非常嫌棄地表情看著她說：「我不猜，我不想猜。」她說不行，你必須猜。然後她一把奪過我手上的古文史筆記，說：「不猜不讓你複習。」
我內心充斥著非常不可描述的鬱悶，如果有個對話框的話，可能想發100張微笑的表情給她。
我想了一下，一般男生的鞋碼都40多吧，我就說：「45？」她露出了那種沒有猜對的得意微笑，說，不對，繼續猜。我說，哎呀，不猜了，猜不中。她還真賴在那裡不走了。看著她真誠而充滿滑稽的笑臉，我說：「那你告訴我猜大還是猜小了。」她說，不，你猜，我不跟你說。我只好硬著頭皮猜了。我說，那，43？她又搖搖頭。我想既然往小了猜不對那往大猜試試吧。「46？」「哎，對啦！你這不是才猜了幾個就猜對了嗎！」她狡黠地一笑，「來來來繼續，你猜猜我是什麼星座……」
當時我內心是崩潰的。
嗯……結果我猜到只剩3個星座的時候終於猜對了。
她反過來問我：「你怎麼不猜我是雙魚的啊？我身邊好多人都雙魚的。」
我實話實說地講：「你肯定不是雙魚的，雙魚一般都比較小女生。」
「誰跟你說的雙魚小女生啊，」她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我們認識好多雙魚的……」
我說：「反正我認識的雙魚都有點在乎愛情，比較浪漫。」
她說：「你認識的……北京孩子才不那樣呢，你認識的雙魚那是上海的吧！」
誒，她還真說中了，我用來當做參考樣本的幾個雙魚還真有兩個是上海的。
不過我也找到了反攻的機會：「是是是，我認識的北京孩子都特別皮。就比如你這樣的。」當時我的腦海里立即浮現出了鏡鏡的模樣。
「什麼？什麼特別皮啊，我才不皮！北京孩子怎麼就皮了？那你哪裡人啊？」
「那你猜啊，之前你不是讓我猜嗎？現在換你啦~反正幾十個省你慢慢猜吧。」
「我猜……你是東北的！」
我非常地驚恐，她是從哪裡看出來我是東北的，我根本沒有東北口音啊。難道我已經活成了一個北方糙漢？我說不對，她又說，那陝西？我繼續說不對。
然後她就說，那你是遼寧的？我說遼寧不是東北的嗎……我又不是東北的。
她不管，她繼續說：「你是哈爾濱的？」
我簡直不知道怎麼對付她了，我說：「不是！」
她簡直要把你給氣死，繼續說：「那你是黑龍江的！」
我翻了個白眼，說：「你看看，你是不是皮？你看你多皮！」
我問她，怎麼就猜我是東北人了，我又不高。
她振振有詞地說：「東北人都長成賈乃亮那樣，賈乃亮就像東北人。」我為高中生的邏輯感到擔憂……所以我跟賈乃亮有什麼關係嗎……
於是她問我：「你知道PG one嗎？」
我說：「我不知道啊。」
她十分誇張地說：「天哪，你連PG one都不知道！那你知道李小璐出軌嗎？」
我說：「嗯聽說了。」
「那你怎麼不知道PG one？就是跟李小璐出軌的那個啊！那你看《中國有嘻哈》嗎？」
「我沒看過啊……」
「天哪，你out了！你都沒看過！」
（我為什麼要看過……）
從這一刻起，我就在她心中奠定了老土不問世事的形象。
不對，其實從那天我跨進她家門起就註定這將是一個90後被00後嘲笑的夜晚。
當時她正在玩遊戲，她就問我：「你玩兒吃雞嗎？」
我說：「我不玩兒……」
她就非常氣憤：「天哪你out 了！你都不玩兒吃雞！」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那你玩兒跳一跳嗎？」
我（面癱臉）說：「不玩。」
「你連跳一跳都不玩？！」
還好她不玩戀與製作人……
（我期末複習哪裡有時間玩兒遊戲……好吧事實上這是借口，我不玩兒遊戲，放過我吧）
之後躺床上了，她想分享她喜歡的歌什麼的。於是接下來的對話全是——
「你聽過Charlie Puth嗎？」
「沒有。」
「你竟然沒有聽過，他唱的那麼好。」
「你知道Ellie Goulding嗎？」
「不知道。」
「你竟然連她都不知道！」接著她就放了Ellie Goulding唱歌的那次維密秀。
「你看維密秀嗎？」
「不看……」
（我又不是男的，為什麼要看維密秀……）
「維密秀你都不看！你out了！」她真的比我媽看到我成績下降了還要著急。
「你知道米蘭達可兒嗎？」她指著屏幕上走過的一個金髮大美女問道。
「不知道……」
「？！她前夫是演精靈王子那個……」
（ummm……）
我小心翼翼地問：「精靈王子是？」
「……」
後來她問我知不知道關曉彤跟鹿晗，我說，嗯，這個我知道。
她反倒對我無語了：「你怎麼都不關注國外的新聞啊，國內的你到知道。」
「關曉彤跟鹿晗大家都知道吧……」
「你不能關注國內那些，太low了，你要關注國外的，這樣你才能在社會上跟人家交流，你才有話題！你不能封閉你自己，你都不問世事了……」還真的是開始教育起我來了啊。
可能我有必要反思一下我十多年的女屌絲生活了，我不會跟人聊天似乎真的是欠缺了點兒什麼……不過我也特別固執地堅持著自己的尊嚴，嗯女人要為尊嚴而戰，比如反問她：
「你知道盯鞋嗎？」
好吧，這好像是一個挺難回答的問題。
然後我們就愉快（並不）地聊到了兩點。第二天六點多，幫忙做飯的阿姨就把我們叫醒了。所有昨天晚上的無語也好興奮也好，在六點五十亮起的燈光面前蒼白無力。真是從沒見過作為一個家教如此顏面丟盡，惆悵如我。
不過依然是一個印象深刻的夜晚。
中途我聊到我認識一個新疆姑娘挺好看的，她說她們排球隊也有一個。我說，你以前跟我講過，你還說，她不洗襪子，每天都要扔掉一雙襪子。她語氣里充滿了驚詫，也許有那麼一絲絲地不再是鄙薄而是更類似於讚歎的東西：「你那麼小的細節竟然都還記得，我都快忘了。」
是啊，你講的故事嘛，我肯定認真聽的。至於以後要不要看看維密秀，那就看心情啦。
（備註：寫pgone的時候是昨天晚上，無意關注熱點。但今天早晨就有同學轉熱評，說他的作品全面下架，可能遭封殺云云。觸摸社會的痛點不是我所樂意的，如果非要說點什麼，我只是有點懷念何韻詩、陳升。PG one不會納入我懷念的範圍，我並不了解其人，只有媒體的一些半真半假的報道。我不願意討論社會熱評，人物、時間、地點變了，但是矛盾依舊是那些矛盾，自由和正義依舊未找到棲身之地。被當做熱點嘰嘰喳喳地討論了一番，沒有實質性的改變。被政治、意識形態捆綁的我們如同小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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