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潔《有一位叫梅的女子從世間走過》

最新 01-11

文/王潔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謹以此文，惦念我的摯友梅。她只是一位在紅塵歲月里走過的平凡女子，但她在我人生的低谷里用她對生活淳樸的熱愛，激勵、啟迪、陪伴我走過一段風雨人生。

——題記

入夜漸微涼，

繁花落地成霜。

耗盡所有暮光，

不思量，自難相忘。

……

聽著《涼涼》突然就想起了梅，有一股酸酸楚楚的情緒湧上心頭，有一種凄凄涼涼的悲念從心頭略過。不禁鼻尖一酸，兩滴清淚滑落，冬天的清晨迎著凌冽的寒風，鹹鹹冰冰的淚珠被我用溫熱的舌尖收納。吐一口長長的清氣，一層薄霧裹住了鏡片，模糊的視線眺望太陽升起的地方。初陽嬌艷，新的一天開始展現在靜美之中……

第一次見梅的時候，她剛剛結婚。紅撲撲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合身得體又不泛女人的韻味。纖細修長的手指上套著金燦燦的戒指，微皺的雙眉注視著遠方。「媽媽，新娘。」女兒小指頭指著梅。她望向我的時候，莞爾一笑。我點點頭匆匆離開，那時候我已經是兩個女兒的媽媽，不能說是蓬頭垢面但也沒有合適的詞語形容。

梅成了我的新鄰居，她勾絡起我對生活的一種悲涼，心頭驀然間感覺自己蒼老了許多。在初為人母的倉促和生活貧窮的岌岌可危里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哪些迷失在貧苦歲月里的慌亂和無奈以及對未來一片迷茫的我常常抱著咿呀學語的孩子整宿整宿的難以入眠。我恍然覺得婚姻是一副生活的桎梏，它不曾有瓊瑤小說的愛情浪漫，也不是古典名句里的相依相愛，更沒有黃梅戲曲里的你挑水我澆園裡的儂情妾意。它就像是飄搖在半山坡風雨里還未紮根的兩顆青苗搖擺不穩，枝葉卻相互猛烈撞碰搖搖欲墜又相互牽扯。又像是流浪在荒原上的狼帶著小崽子迷惘的覓食，飢餓和燥熱讓他們時不時的發出一聲聲撕裂的咆哮，而這種咆哮聲足以在夜色里凄婉悲鳴激憤，亦如我和夫的吵架聲。

四年前的婚禮就像是蒼老在世紀里的故事，哪些曾經的美麗幻想和對未來的憧憬遺忘殆盡。驀然回首，生活的失態讓自己從一個文文弱弱的書生變成一個瘋子。是生活的逼迫還是我們本來對生活的態度？還是面對貧窮讓我們從靈魂更深的地方拼發出來的一種悲鳴？還是驅使我們原來本該要走的路偏離得更遠了一些？直到今日回想起來，那一程路走得坎坷蜿蜒，曲折崎嶇心身疲憊卻又在許多年以後很是懷念，很是感激在年輕時候曾經拼搏的自己和對梅深深的懷念。

梅沒有婆婆，她坦然自若的自己當家做起了女主人，打理著家務，操持著日子。用一雙纖細的小手，裁、剪、縫，做起了小生意。關於梅盛傳著的故事諸多的是這個漂亮女人的風流韻事，在農村，對於桃色韻事往往都是演說高手，演講得眉飛色舞，唾沫四濺，夸夸其談。在農村，彷彿就專門有這號人物，整日遊手好閒無償的為人們做著宣傳，被村子裡既定為「長舌婦」。梅的故事亦真亦假隨著梅的嫁入風靡一時，年輕的婦女們都警覺著豎起了耳朵，緊盯著自己的男人防患於未然。

其實對梅的了解是因為我拿了一塊布頭去做一件衣服，梅按我的描述做了一件漂亮的半袖。縱然讓我開始喜歡上這位漂亮熱情而大大方方的更是心靈手巧的梅。那時候裁剪生意很是紅火，這種靠手藝吃飯的活不是那麼好做。她憑自己的手藝加上夜以繼日的勤勞。對外界的眾說紛紜罩身事外，只管做著她的生意，打點著她的小日子。熱情漂亮青兒的也是我好朋友。日久天長我們三個年輕人便成了閨蜜，形影相隨。

從此在那片孤寂的生活里，我有了朋友，我們相互勉勵，餵養著枯燥而平凡的日子。梅的生意越做越紅火，我也開始操持著各種經營。說真的，我的生活在客觀上不是沒有被梅影響著，她吃苦耐勞，熱情洋溢，機智風趣，還有那份對生活執著的追求其實是我生活的榜樣，對於我們這種只是有思想而不去行動的人面對一些困難就喊苦喊累實在是有些自愧不如。其實，關於梅的故事也就是她在一次失敗的婚姻里逃了出來。一個女子從一場婚姻里逃出來傷痕纍纍。她卻再次在婚姻里迎接各種挑戰，面對各種生活給予她的各種不堪，而信誓旦旦的對生活充滿無限的熱情激發著我。說真的，我們這種有一些小坎坷就蜷縮在生活的小船里唉唉怨怨的人實在是有些矯情了。

生活必須，我在三年以後就離開那座村莊也別了梅，別了窮困潦倒的歲序。我們各自天涯各自打拚生活。

時間流逝，繼續流逝！我們總是在生活里那麼忙碌，忙碌的竟然忘記發一個信息，給一個問候，道一句平安！

一次偶然小聚把酒言歡。我們狂歡在相聚的喜悅里，回憶初識時候相依相伴的溫暖，慶幸今生相識相知的緣分，感慨之時留下一番熱淚，開心之餘狂笑一番人生。青兒酒醉後瘋笑，她說她所有的語言都在酒里，是啊！在這塊荒誕的多舌的環境中，我們之間的友誼何嘗不是一種凝結著共同渴望的、一種締結在靈魂深處發出的求愛信號？梅端起酒杯時候飽含熱淚哽咽著告訴我們，她得了絕症術後對生活的改變、感悟，還有留戀。我不以為然，我狂熱的感覺根本不相信她的危言聳聽。對於她的話根本沒有在意!

歲月流逝，依然流逝。我們依然在奔跑，奮鬥!

青兒在電話的另一端泣訴著哽咽著告訴我，梅命在旦夕。我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見梅時，她與病魔抗戰了一年，生命垂危，眼角兩顆熱淚無力的滑落，輕輕搖了搖頭。她已經沒有說話的力氣，嘴唇微啟艱難的微微苦笑了一下，掙扎著企圖想要坐起來卻又放棄了。病魔就那樣吞噬了她的身體，侵蝕了她的生命，她正走在死亡的路上......我的心顫慄著無限的疼痛。

梅在我以後的生命里，成了一個名字。一份沉重的記憶，我再見到青兒的時候，無語的靜靜的流淚，那一份缺失的友愛在我們三個人之間成了一道傷疤。而那一場話別卻是最後的訣別。痛，撕裂著心，撕裂著記憶。撕碎了所有美好的回憶，在那一場人生的聚合里，永遠缺失了一個位置。那就是梅已經常眠於地下歇息，我知道她生活得再苦再累都不覺得累。她舍不下兒女舍不下她熱愛的生活捨棄不了紅塵路上陪她走過每一程的情緣。可是，她自己卻是匆匆過客絕塵而去。享年四十一歲!

誰攬你入懷?

誰愛你刻骨?

誰體貼你細微?

誰又知你哀怨聽你傾訴?你身上被鞭策過的傷疤，心間隱忍過的痛苦,這人世間百苦，塵世間的情愛用一堆黃土掩埋。

寒風蕭瑟，梅紅點點。親愛的梅，是因為你的名字里有一個梅字嗎？所以你短暫的一生寒苦凄美,傲骨絢麗!

涼涼三生三世恍然如夢

須萸的年風乾淚痕

若是回憶不能再次相認

就讓情份落九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