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清傳》「被舉報」突遭撤檔?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古裝劇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2018年的開年大戲,與以往來得都不同些。
往年的一月,是屬於《武媚娘傳奇》、《羋月傳》、《孤芳不自賞》們的喧囂,是古裝大劇競艷的舞台,是年度「劇王」爭搶的好彩頭。而今年,積壓劇《風箏》意外奪魁,古裝劇只有一部收視冷到沒話說的《琅琊榜2》。
但這並不是影視工作者都改信了「佛系」。2018年的開年大戲,在戲外。權謀、宮斗、商戰、政令、民意……圍繞開年大戲的爭奪,特別是《如懿傳》、《巴清傳》的播出之爭,鬧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最終卻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如懿傳》未過審消息傳出後,經歷改名風波、集數縮減的《巴清傳》敲定1月12號在東方衛視、江蘇衛視開播(《中國電視報》已發布排播信息)。但還沒來得及享受勝利的喜悅,又傳出《巴清傳》遭「秦粉」萬字文舉報,取消發布會,未見重點宣傳,疑播出橫生變數。
終於在今日(1月9日)晚間,江蘇衛視板上釘釘:靳東主演的現代劇《戀愛先生》,替補提檔,成為兩位大女主相爭之後的最大贏家。只可憐了其他衛視避讓大劇的排播策略,本該戰況激烈的1月,結果居然變成了一片藍海。
這樣突然的變化,我們尚不得而知是否有「舉報信」的作用,或者舉報信的爆發也是其中被安排的一環。總之,《如懿傳》和《巴清傳》的播出權較量,怕是要延續到2月了。
而古裝劇的寒冬,恐怕要更加漫長。等待著《大明皇妃》、《凰權》、《扶搖》、《獨孤皇后》們的,又會是怎樣的命運安排?
舉報信言過其實了嗎?
全民檢舉,全民揭發的年代。不僅朝陽區的群眾人手一本《群眾舉報毒品違法犯罪線索獎勵辦法》,電視劇觀眾也不甘示弱背熟了整本《電視劇審查管理規定》,緊盯幕前幕後,為社會主義文化摘除任何毒瘤。
1月3日,坐標帝都的兩位秦粉妹子,用整整一天的時間冒著冷風輾轉多處,才最終找到了審核此劇的廣電相關部門,親手、當面將長達7000餘字的舉報信交到了負責人手裡,並且據理力爭,終於讓舉報信「得達聖聽」。
該文聲情並茂,史論結合,痛陳了種種《巴清傳》(原名《贏天下》)的「罪狀」:扭曲了寡婦清的人物事迹、貶低了秦始皇的歷史功績、替換了歷史服飾的原本面貌、傷害了歷史愛好者的感情。硬糖君以不算紮實的先秦歷史文獻功底,讀來並無大謬。
舉報信所指出的幾大罪狀,都有相對翔實的論據支撐。在談巴清的生平事迹的時候,引用了《史記·貨殖列傳》;在談全劇服飾的時候,也標配了日本平安時期皇室所著的和服以作對比;在論證秦始皇地位的時候,還旁徵博引地使用了毛爺爺那句「祖龍魂死秦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
縱觀整篇舉報文,我們能從字裡行間讀出舉報者的義憤填膺。其實,《巴清傳》觸怒舉報者的僅僅是「史實」的訛誤嗎?硬糖君想來未必。真正讓舉報者們感到「出離的憤怒」的,是《巴清傳》所傳達的史觀與舉報者認知的悖離。
比如舉報者舉例「在片花中,秦始皇的所有出場畫面也全部局限在所謂的情愛中,前一句說納為門客,後一秒就直接抱上床,絲毫沒有一國之君的風範。試問歷史上的始皇,若當真如此昏庸無能,又是如何在一片謠諑聲中自保、平叛、登基,又如何統一六國?」
言下之意就是說「秦始皇可以有性生活,但不能如此精蟲上腦」。
舉報者又舉例:「對比起來看歷史上的寡婦清人設和劇方給寡婦清的人設,遮去了姓和名,重合度幾乎為零。連歷史的基本框架都不予遵守反而吹噓自己要帶領觀眾了解歷史。把編劇的自我發揮等於歷史,豈不是犯了歷史虛無主義的錯誤。」
言下之意就是說:「歷史上沒記載的人物關係和經歷,巴清統統不能有」。
不難看出,真正讓《巴清傳》片方感到為難的是:人家明明走的是正大光明的「戲說」,卻被當成了正劇一樣在「挑毛病,批史觀」。相當於,你找一個賣燒餅的大爺買刺身,大爺一臉懵逼啊。
平心而論,《巴清傳》舉報者們的尺度確實比一般觀眾要嚴格。嚴格到硬糖君忍不住慶幸:當年視若珍寶的《鐵齒銅牙紀曉嵐》熱播時,《巴清傳》的舉報者還沒有掌握如此龐雜的歷史知識做武器。
潘多拉的魔盒
或許硬糖君應該先做個利益相關聲明,以《巴清傳》目前曝光的片花、劇情而言,這是我最敬謝不敏的那類劇。不管是被男人們傾國深愛的范冰冰,還是一言不合就生撲的秦始皇,都是我會帶著刻板偏見堅決拒看的典型。
但我仍願意實名反對舉報者對《巴清傳》的反對。拔高點說,這也算「誓死捍衛你說話的權利」?
當年的《大漠謠》被舉報後,只得將朝代和人名全部改換才能「脫身」,劇名也改成了《風中奇緣》。對於這部劇存在的史實謬誤和扭曲三觀,硬糖君也非常不滿。但是,舉報大法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無法收回。一旦先行,就必有後效。
對付《巴清傳》的法子,自然也能用來對付《紀曉嵐》,用來對付所有有人認為自己被傷害了感情的作品。那些舉報《巴清傳》、《大漠謠》的年輕人,是否還記得當年被家長們聯名舉報而禁播了的《虹貓藍兔七俠傳》呢?
在多元價值觀的當代社會,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三觀很正」的電視劇,得是什麼樣?容忍那些「冒犯」,不輕易動用六扇門的力量,也是一種美德。
以對《巴清傳》的舉報而言,硬糖君佩服她們的行動力。情到深處,舉報信更不自覺地引用了馬克思和毛爺爺的經典語錄。對廣電的電視劇審查制度倒背如流,讓硬糖君這樣一個正在苦碼先秦歷史文獻碩論的人,深感汗顏。如此學識,緊盯著一部范爺的劇不放,實在是用牛刀殺雞。若經世致用,專心學術,豈非我先秦史學之曙光?
隨著歷史題材電視劇的流行,「重構歷史」已是無可爭議的事實。與此相伴的是,「重寫」與「戲說」兩種建構模式的興起,成為近年來大眾傳播中一個引人注目的現象。
無論是「重寫」派的代表《雍正王朝》,還是「戲說」派的經典《康熙微服私訪記》,重寫」與「戲說」兩種建構模式正彼此摻雜,構成了一個看似矛盾抵牾實則相反相成、互為影響的新的文化景觀。
很明顯,去年歲末的《麗姬傳》(《秦時麗人明月心》)和如今的《巴清傳》都是走「戲說」的路子。何以《麗姬傳》安然無恙,而《巴清傳》引發軒然大波呢?或許是因為范冰冰太紅、太高調吧……
歷史劇審查標準何在?
歷史劇的尺度何在,長久以來一直是懸而未決的熱議話題,並且是一個動態難題。
1989年,王扶林執導完成電視劇《庄妃軼事》的拍攝,因為劇中有庄妃與小叔多爾袞成婚的情節,引起一位滿族政協委員的不滿,他「認為這是對滿族人的歪曲和誣衊」,所以必須把這段情節刪除。結果,王扶林不得不忍痛割捨,將十二集的《庄紀軼事》剪成十集播出。
到這幾年,為了過審,沒歷史的,要改成有歷史:架空的《甄嬛傳》,變成了清朝背景,架空的《琅琊榜》,則去了南北朝。有歷史的,則要反覆修改適應歷史:比如今天的《如懿傳》和《巴清傳》。
關於審查,經常傳出「架空劇不可以上黃金檔」、「戲說真實歷史人物劇難過審」等種種說法。但由於缺乏具體的明文規定,現實中還是一劇一辦。古裝劇如何過審,仍是一門「揣摩」的藝術。
其實,歷史劇的虛構現象一直都存在。最被人所熟知的就是《三國演義》了,章學誠對其「七分真實,三分虛構」的斷語一向為人所公認。
但是,現在熒屏上的很多歷史劇都遠遠超出了合理性虛構的範圍。有的隨便編造一些人物、事件來為劇中主要角色形象的美化添枝加葉,有的編劇甚至把不同年代、不同朝代發生的事件都搬到自己的劇中。
如《巴清傳》舉報者所言:「劇組還將秦始皇強行同寡婦清—這位在歷史上廣負盛名的女商業家進行配對,不顧歷史史實,不正視秦始皇與寡婦清巨大的年齡差距,將秦始皇的胸懷低俗化為小情小愛。」此種拉郎配的改編,就超出了合理虛構的範圍。
真正意義上的歷史「復原」是不存在的,無論哪一種形式的歷史建構,都不是放之四海而皆準、侯諸百世而不惑的唯一。於是,熒屏上的歷史劇你方唱罷我登場,從《羋月傳》到《麗姬傳》再到忍無可忍的《巴清傳》,為我們演繹一場又一場的影像狂歡。
評論一部歷史劇情片的真實性與虛假性,是看其劇情、人物是否符合其特定的社會情境。特定的歷史環境和特定的時代背景,倘能正確地被傳達出來,並被受眾所辨識和認可,這就是真實的,這種真實感也是一種歷史的真實感。
是否具有歷史的真實感,正是《大明王朝》被觀眾津津樂道而《巴清傳》被舉報的根本原因。我們再怎麼虛構,也不可能讓劉邦自刎,讓張飛溫酒煮華雄,這不僅關係到歷史文本,更關係到觀眾的感情。
鑒於此,硬糖君不介意和稀泥:不妨讓它播了,咱們再一起吐槽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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