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言、神秘女與財務亂象：賈躍亭的法拉第未來還有未來嗎？
在2017年胡潤中國富豪榜上，賈躍亭從第31名跌至第1978名。樂視深陷財務危機，供應商和債權人在樂視辦公樓的大堂里搭起帳篷討債。賈躍亭本人也遠赴美國，但他在美國同樣麻煩纏身，他的法拉第未來也是如此。
——本文翻譯自美國科技網站The Verge
法拉第未來（Faraday Future）簡稱FF，總部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加德納，由樂視網創始人賈躍亭出任CEO和首席產品官。2015年,它揭開神秘面紗走到台前，宣布要研製一款美國造的豪華電動汽車，徹底顛覆汽車行業。這款汽車有朝一日將實現完全自動駕駛，甚至可能通過預定方式進行銷售。
FF將目標指向了特斯拉（Tesla），在2017年國際消費類電子產品展（CES）上，發布了電動汽車FF91。它的出現就是為了傾倒眾生，百公里加速僅需2.4秒，18萬美元的售價同樣不可思議。然而，自此開始，法拉第未來卻陷入生死存亡的困局之中。
法拉利未來的財務困境
外表光鮮的FF在公眾眼中是最新誕生的加州電動汽車初創公司，擁有頂尖的汽車業人才。美國媒體探訪了十名前僱員和一位知情人士，了解到FF財務困境的前因後果。據悉，其主要投資人的態度和商業行為使公司業務陷入了停滯，這也補充並證實了此前美媒的報道。
FF的家底究竟有多少？外界不得而知。2017年12月初，知悉該公司財務狀況的四位前高管透露，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注入，公司只能撐到2017年底。但賈躍亭仍在與潛在投資者會面，希望讓公司維持下去。
即便如此，很多員工也正打算或者已經離職，其餘員工則不再到公司上班。11月20日周一上午，當賈躍亭到公司總部與潛在投資者會面時，意外發現員工是如此之少。也因此，市場主管不得不向全體員工發送一封電子郵件，強調公司的作息時間。
大多數知情人士表示，賈躍亭誇大了對該公司的融資承諾，他的野心與該公司日益萎縮的現金流不相稱。他堅持要讓資金、知識產權和員工在FF與樂視電動汽車部門之間自由流動。
野心勃勃下的不斷擴張
大概在2015年初，FF創始團隊中的幾名高管原計劃在一間小工廠里生產一款車型，年產約5萬輛。而賈躍亭卻將產量目標大幅提高至15萬輛，並要求在內華達州建一家規模更大的、像特斯拉一樣的工廠以生產多款車型。於是，財務團隊花費了數周時間，重新計算必要的投資成本，最終確定需要大約30億美元。
「看到原本的計劃後，他可能會說，如果四款車型和15萬輛可以，那我們應該能生產500萬輛汽車。生產500萬輛汽車需要投入多少？」一名前僱員回憶道，「他總是要想得更大膽一些。比如，我需要在2025年底前，讓年產量達到500萬輛，十年內達到這一目標。」
在賈躍亭野心勃勃的引導下，公司高層也愈加有膽量。他們開始籌備在內華達州的沙漠里建一座耗資10億美元的、堪比特斯拉Gigafactory的超級工廠。
此外，賈躍亭喜歡參與決策過程，還經常要求對旗艦車型的設計方案作出修改，「開一天的會就為了給每款新車型命名」這拖慢了項目進度。FF原本計劃在CES 2016展會上發布電動汽車，但由於賈躍亭不斷要求修改設計，未能成行。
儘管發布時間延誤，員工數量仍在增長，從2015年底的五六百人增加到2016年夏天的近1500人。「可笑的是，公司並沒有可供1500人做的工作。那些從特斯拉過來的人是具有創業精神的，而FF卻只想招這些人進來就好，即便無事可做」前僱員說。
法拉利未來與樂視難以分割的聯繫
賈躍亭本人曾在Twitter上表示，他「只是法拉第未來的投資人和戰略合作夥伴」。然而在前僱員眼中，他扮演的角色絕不只是一名普通投資人這麼簡單，他對FF的影響在公司成立之初就得以顯現。
2014年，他與路特斯汽車（Lotus）高管聶天心和特斯拉高管尼克·桑普森（Nick Sampson）共同創辦了法拉第未來，而該公司最初實際上名為「LeTV ENV Inc.」，後來才更名為法拉第未來。此外，FF的知識產權是與樂視超級汽車共享的。
曾同時擔任法拉第未來和樂視超級汽車高管的丁磊，把FF財務團隊的信息帶到中國給賈躍亭看。FF的高管身處美國，而樂視的高管位於中國，兩者之間的物理距離使上上下下的員工感到更加沮喪，他們覺得賈躍亭試圖對FF進行「影子管理」。而且，員工也對樂視超級汽車感到困惑，在他們眼中，公司的最終目標是利用FF91生產線來製造樂視超級汽車。但在外人看來，樂視超級汽車似乎是FF的競爭對手。
財務亂想背後的神秘女性
2016年，賈躍亭和其他中國投資者提供給FF的資金逐漸枯竭，使得公司的瘋狂擴張成為一個大問題。在中國國內，樂視面臨的問題也讓賈躍亭焦頭爛額，但他仍在為FF構想最宏大的藍圖。這種情況下，日常財務工作便交給了另一個人管理——鄧超英。
提到法拉第未來和樂視，鄧超英的名字隨處可見。她不僅是FF的行政副總裁，樂視從雅虎手中購買聖克拉拉一處50英畝土地時，抵押貸款的簽字人也正是她。
鄧超英此前並沒有汽車行業的背景，她當過電影製片人，是影片《金陵十三釵》的監製。2014年，她成為樂視美國影視公司的董事，後被賈躍亭安排到法拉第未來負責財務工作。
儘管賈躍亭多次表示，FF是獨立於樂視的公司，但從財務看，它更像是樂視的一家子公司。而出身電影業的鄧超英同時掌控著多家樂視系公司，當然也包括FF。她對資金的控制力度遠超公司其他財務主管，是FF資金的名副其實的掌管人。
就前員工描述，FF的資金流通基本是這樣的過程：她把資金申請交給賈躍亭和少數樂視系高管審批，然後錢被存入只有鄧超英才能使用的一個銀行賬戶，最後再交到法拉第未來手中，一部分用於支付工資或給供應商結款，一部分流入其他樂視系公司。而資金的來源主要是賈躍亭自己的投資和募集的融資、中國的樂視子公司以及其他各地眾多控股公司。其實體結構紛繁複雜，令人迷惑。
雖然賈躍亭和鄧超英一直承諾現金流不會斷絕，但不僅賈躍亭的個人投資在2016年年中停了下來，2017年初承諾的10億美元可轉換票據也沒有兌現。鄧超英以一人的賬戶負責所有的財務支出與收入，導致公司內部缺乏規範的工作流程，賬目記錄混亂。公司多位財務主管離職也是出於這個原因，其中一名財務主管直言：「公司對西方商業慣例不了解，在決策時忽略事實，合規方面的問題導致情況更加惡化。汽車是一門資本高度密集、利潤偏低的生意，如果缺乏有效的管理，是不可能成功的。」
2016年，FF得到了一個10億美元的融資機會，但賈躍亭、鄧超英和王佳偉卻拒絕向財務團隊提供明確投資回報的條款清單。不僅如此，當有人向鄧超英提議，將昂貴的午餐外包服務改為自營食堂以節省開支時，卻被她以夏威夷一家拉麵館的經驗為由拒絕。
2017年3月，前寶馬集團全球CFO斯蒂芬·克勞斯（Stefan Krause）出任法拉第未來CFO，其職責是讓公司在財務上步入正確的軌道。上任後，他取消了不必要的支出，比如參加賽車比賽以及把產品植入《變形金剛》系列電影等，試圖釐清公司的財務狀況，增加透明度。但賈躍亭不願放棄他作為大股東和決策者的權力，並拒絕考慮申請破產保護，這阻礙了克勞斯的工作。
多位知情人士表示，克勞斯在10月14日辭職，同時辭職的還有首席技術官烏爾里奇·克蘭茨（Ulrich Kranz）。此前，賈躍亭沒有答應克勞斯提出的數項要求，包括讓鄧超英離開公司。兩人之間的協商在克勞斯辭職後仍在進行，直到克勞斯辭職的消息在11月份曝光後才停止。FF堅稱，克勞斯是被解僱的。
豪華別墅的真實背景
2015年洛杉磯地區的房產記錄顯示，一家名為Ocean View Drive的公司以700萬美元的價格，在Rancho Palos Verdes高檔社區購買了一座六卧八衛的別墅。一年後，這家公司又購買了同一條街上的兩套住宅，每套價格都超過700萬美元。而該公司的CEO就是賈躍亭，鄧超英的名字也以首席財務官兼秘書的身份，出現在這家公司的文件上。
知情人士稱，2017年夏天離開中國後，賈躍亭就一直住在該別墅里。後來，FF的一些高管也獲得了住進這些豪宅的特權，鄧超英也住在其中一座別墅里。她除了是法拉第未來的高管，還是這些別墅的管理人。這幾座別墅有時會用來接待貴賓、舉辦公司活動，有時也會用於舉行一些奢華的宴會，而舉行這類宴會的目的則是為了打動潛在投資者。
這幾座別墅不只是居所而已，2016年賈躍亭和鄧超英試圖把這些別墅作為抵押品，為公司募集資金。但由於這些別墅不屬於法拉第未來，財務團隊並沒有這麼做。
官司纏身，賈躍亭和FF的未來在哪裡？
2017年10月，華盛頓州的軟體工程師顧穎瓊在其公眾號上大爆黑料，從批評賈躍亭別墅的風水，到更加嚴重的指責，包括賈躍亭利用Ocean View Drive公司，通過Rancho Palos Verdes的那幾處房產洗錢。他把賈躍亭比作伯尼·麥道夫（Bernie Madoff），說法拉第未來是一場「龐氏騙局」。他還聲稱，賈躍亭正在藉助EB1C項目（譯註：跨國公司高管類移民簽證）申請美國綠卡，不想回中國。
這些說法遭到了賈躍亭的公開駁斥，而促使賈躍亭採取法律舉措的，似乎是顧穎瓊9月14日的一篇文章。當天，他曝光了賈躍亭為其子女設立7500萬美元信託基金的草稿文件，並聲稱這筆錢取自法拉第未來。一天後，新浪網就此事採訪顧穎瓊，他說，「如果他們認為這份文件是假的，他們可以去法院起訴我。」不到一個月後，賈躍亭提起訴訟。在最初申訴中，賈躍亭的律師稱，顧穎瓊的行為是「持續地、有計劃地在互聯網上對一個陌生人進行恐嚇、騷擾和誹謗」。
與此同時，根據賈躍亭起訴顧穎瓊時作出的陳述，法拉第未來在加州的員工數量跌至1000人以下，LinkedIn上出現了很多剛離職的「法拉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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