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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閱讀散文.生命有你,孤獨,漸遠……

簡單的生活文學的世界

寒霜

陰冷的冬天就要來臨了,催促著那半山腰上的人家上山砍柴,才好和暖地度過這個沉悶的季節。可眼下,依然是秋天,雖說那平日和暖的風裡現帶著一層輕薄的涼意。山上的果子,還沒有完全掉落。即便掉落,那時年幼聰慧的我們,依然能在那些枯草叢中尋到可口又甜蜜的山果。

那時,作為一個比較有主意,又愛統領村裡小孩子的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帶領大家去"闖蕩"一番的機會了。第一個要叫的人,當然是我的"小弟",是一個一直跟隨我的小夥伴。他家住在通往我家的小路邊上,距離不過幾十米,所以很快就能找到他。他這個人,在我看來,傻乎乎的,身高和我相當,體型卻整個人比我胖了一倍,時常帶著一雙獃滯又畏縮的眼睛看著我,這樣我就更覺得他傻了!最有特點的是他那扁扁的鼻子,上面總帶著許多小細珠似的汗滴。聽老人們講,這是一個人聰明的特點,可我看他那做什麼事都很遲鈍,而且說話也總是含糊不清的樣子,我看不出哪兒聰明來,倒像個悶葫蘆一樣!所以我給他取了個外號「從格」,在彝語中,就是傻子的意思。

要說聰明,我覺得全村的小孩里,當屬我了。我除了能說會道,還頭腦靈活。平時大家不敢做的事兒都是由我帶頭做的,我還給大家講過許多自己的"英雄事迹",其實很多都是年幼的我瞎編的,除了逗地大家哈哈大笑,也讓他們由衷的佩服我了。所以在村裡,同齡的小孩們都聽我的,他們一遇到問題也是來找我解決。我於是想辦法幫助他們,雖有時那些辦法讓他們的臉和屁股被打的更紅。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的領導地位,小夥伴們在一起時,也總是讓我拿主意。就憑這點,我就覺得自己才是最聰明,最厲害的人!所以基本沒把「從格」放在眼裡。

走了近半小時的山路,大家氣喘吁吁地來到了山腳下。腳下的野草,孤零零的歪躺著;河邊的山石,寒戚戚的側卧著;遠處的樹枝,光禿禿的橫斜著;上面都覆蓋著一層雪霜,山上的冷氣直往我們的身體里鑽。可我們並不覺得冷。相反,從山下往上爬時,我們都出了一身的熱汗。這時我們的興緻也不在溫度的高低上,而在上山找果子吃。我吩咐小夥伴們兵分三路,一個小時後在此地集合,然後一起分果子吃,大家便奔向各自的方向了。

我和「從格」一組,爬進樹叢里,找了許久,只找到寥寥幾個野果,還都是他找到的。每次找到果子,他都不吃,而是拿給我吃。我內心很是不平,覺得自己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啥也找不到,還要他乞憐我!於是我睜大眼睛,往那些更危險,樹木更多的地方找去,可還是什麼也沒發現。我的自尊心被狠狠的摔碎了!

天快要黑下來了,我們便返回到原來約定的地方。其他人都找到了很多果子,有鮮紅的,有淡黃的,有深灰的,還有許多我既沒見過也沒吃過的。這時有人要求大家把各自找的拿出來,放在一起吃。可是我包里什麼都沒有,不知道怎麼向他們說明,羞愧難當,一直低著頭,愁眉緊鎖。突然,從格從包里把他找的那一點很少的小野果拿出來,對大家說:"我們倆個運氣不好,沒找到多少,這些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找到的,因為少,所以都放在我一個包里了,大家包容一下我們吧。"

大家也都理解,因為我們身上沾滿了刺,他的手掌還被划了很大一個口,那個傷口是為了幫我摘一個果子弄的。可這一切我都並沒有要想過要感激他,因為我自認為自己是他的"大哥",他做的這些是應該的。而我也習慣了對他呼來喝去的使喚,他也沒有反抗過我。那天,傍晚的山上,一片凄涼,風吹刺骨,秋季的寒霜好像又悄悄地降下了一層,可我們沉醉在歡笑中,愉悅地享用著野果的時候,好像我們的面前有一口熊熊燃燒的火塘,溫暖著了我們每個人的心,早已把那寒霜忘卻在身後了。

那個炎熱,疼痛,憂傷交織的午後,依然在記憶里滾燙著。那時是夏日,放學歸來的我和「從格」,像往常一樣結伴歸家。在放學的路上,我有時給他吹自己的"傳奇經歷",逗地他哈哈大笑,有時我心血來潮,捉弄他玩,把他弄哭才滿足。即使這樣,他卻從沒對我真的生氣過一回,我便更加肆無忌憚了。那天,他拿出一支很漂亮的鋼筆給我看,我驚呆了,問他從哪兒來的?他說是他一直在外打工的爸爸回來買給他的,我便一把給它搶過來,說:"拿來我看看!"。

他傻裡傻氣地笑著對我說:"怎麼樣,漂亮吧?而且它寫起來很圓滑,我用它寫字也覺得字漂亮多了。"我頓時心生妒忌,然後又想捉弄他,便對他說:"這支鋼筆我要了,以後我給你另一支更好的!"他立即激動地說:"不行,這是我爸爸從外面買回來給我的,他這次才回來不到幾天,又出去打工了,我可能又很久見不到他了。所以我在想我爸爸的時候,就只能看看這支筆了。

等明年他回來之前,我再叫他給你也買一支吧!"我立刻怒火衝天,對他說:"不就一支破筆嗎?有那麼重要?你不給我,我就把它摔了!"他飛速跑過來搶筆,我用力把它摔到石頭上,那筆瞬間破碎在蒼黃的道路上。看到筆粉身碎骨,他立刻瘋了似的朝我撲來,我還未反應過來,就一下子被摔倒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而後無數的拳頭就落在我全身上下,痛的我叫了起來。然後咬牙開始反擊了,便用拳頭打他的頭,可他好像一點兒也感覺不到痛,依然瘋狂。我立即去掐他的脖子,讓他喘不過氣來,打在身上的疼痛才減輕點。就這樣,我們倆個在那條寬闊的道路上翻滾著,嘶吼著,抓撓著。

一直到太陽快下山了,打架才結束,我們都精疲力竭了。他哭了,全身上下都是被我抓傷的傷口,很多地方有血痕,有的地方還留著血,衣服也撕破了,塵土沾滿了臉和衣服,一會兒抽噎著,一會兒哭泣著,獨自緩緩的向家裡走去了,影子被夕陽拖的長長的。

我和他的情況大致相同,感覺全身的痛在往骨髓里鑽。唯一和他不同的是,我沒哭。我慢慢地把身上的塵土拍打幹凈,用田裡的水沖洗傷口,收拾好散落的書本,才緩緩地往家裡走。走在路上,我心裡又驚奇又害怕。驚奇是因為,這個從格,平時我怎麼玩弄他,他都不反抗,以前一直覺得他是打不贏我,怕我才那樣,所以一直對我唯命是從。可今天很明顯我處於下風,他的力氣比我大很多,好幾次我被他壓的動彈不得。那他既然打的過我,為什麼平時不反抗呢?害怕的是,他回家要是把事情告訴了我父親,我回家免又不了一頓暴打了。

天快黑的時候,我惴惴不安地回到家,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父親的表情。幸好,父親好像不知道我打架的事,只是問我為什麼那麼晚才回家?身上又那麼臟?我敷衍著說,我不小心被石頭絆住腳了。父親也沒追問下去了。只是對我說,你今天要準備好行李,明天一大早你就去你姨媽家讀書了。我心裡又驚又喜,問到:「姨媽家在哪兒?"。父親沒具體回答我,只說離這兒很遠。當天晚上,我興奮難眠,心想可以逃離被挨打的下場了。也決心忘記背叛我的「從格」!第二天天沒亮,我們就啟程往姨媽家去了。我以為的遠,不過是幾小時的路程,沒料想,我們卻走了兩天一夜才到達目的地。

我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的生活開始了。父親把我在姨媽家安頓下來後,對我說:「我要去遠的地方打工,你好好聽姨媽的話,在這裡好好學習,不要讓我失望!」,就匆匆地離開了。新環境帶來的激情與喜悅,很快便被人世的冷漠與凄涼抹去了。可我依然故我,自負與驕傲的心沒有改變。在新學校里,我還沒認識到新的朋友,時常一個人孤獨地走在放學路上。有一天,幾個班上的男生在放學路上,把我圍起來,問我有沒有錢?我說有,他們說拿給他們,我說,憑什麼?他們便一哄而上,把我壓在地上打了一頓,然後把包里的錢拿走了。我心裡又氣又恨,決心要報復!可我在這裡,一個朋友都沒有,找誰去報復呢?準備第二天告訴老師,可晚上父親打來電話,叫我認真學習,別給姨媽惹事,為我操心。那天夜裡,我滿心的苦楚與辛酸,第一次被人欺負,毫無辦法。回想以前都是我欺負別人,別人要是敢欺負我,我就立馬叫「從格」他們來打他,讓他們都怕我們!可現在深夜裡,只能伴隨著眼淚睡去。

就這樣,那幾個男孩還是時不時的欺負我,而我也只能忍氣吞聲的苟活著。那段日子,最能依靠的父親也不在身邊,為了家常年奔波勞碌,無心管我心靈的成長。很長的時間裡,在獨自哭泣的夜晚,我時不時想起「從格」。我突然明白,那時的他,是多麼珍惜我這個朋友,什麼事都容讓著我。他明明打的過我,卻連一句話也沒罵過我。也只有他,一直在沉默中,包容著我的自私,冷酷,驕傲,自負與任性。而如今,父親離我我很遙遠時候,我也才深切的感受到那支筆對他的重要性。可一切都已經晚了,我的任性與自私,讓我失去了人生的一個摯友!

對往日的悔恨與悲痛,以及在外鄉遭受的屈辱與冷酷後,我變得鬱鬱寡歡了。不像以前那樣能說會笑了,很多大人見我一直不說話,像個悶葫蘆,都說這個孩子太笨了,連話都不會說了。我想起「從格」,還有自己往日的夸夸其談,只能苦笑。我想我再也沒臉去見「從格」了,我辜負了他對我最真誠,最深沉的友情。年歲日長,孤獨相隨,我依然不懂怎麼去和別人交朋友,因為我怕再次辜負別人的真心。就這樣沒有心靈寄託的活在異鄉,在許多人眼裡,我和當年的「從格」一樣了,像個傻子。只不過「從格」當年還會笑,我不會了,也沒人逗我笑。那時,我常留意秋天快離去前的寒霜,不過不像當年那樣可以忘卻了,反而好像所有的寒霜都落在我的身上和心上。

讀高三的時候,我每天沉沒在無數張試卷里,「從格」的事,好像在腦海深處隱沒了,我也有十多年沒回家去了。對於「從格」,更杳無音訊。那一年,父親回故鄉過年,突然告訴我,你還記得「從格」嗎?他很惦記你,說好久沒見到你了,希望明年你回來和他見見面,他一直把你當真心朋友,他還把你的電話要去了。我內心一震,無言以對。

有一天,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來了,竟然是「從格」!他有點低沉的嗓音並沒有變,嬉笑著問我還記得他嗎?

那天,我們聊了很長時間。他說那時我離開後,他也很孤獨,非常想念我。沒讀完初二,他便離開故鄉去打工了,我問他為什麼不繼續讀書,他說一方面是家裡負擔重,另一方面是我不在了,他很無聊,很孤獨,沒興趣讀下去了。以前我在的時候,他膽小怕事,很多事情都要我敢做他才跟著做;而且自己不善言辭,但我總能替他表達,而且我講的那些故事和笑話很讓人開心。這些年,他也漂泊在異鄉,沒有依靠。深夜裡,總想起我們的歡快童年歲月。

後來,在一個秋季離開之前,我們終於在故鄉見面了。他最大的變化是瘦了,看上去也比以前生氣勃勃,也愛說話了。談笑間,我一直沉默的傾聽著,他突然對我說:"小時候,你開朗,我沉悶,現在我變開朗了,你卻變沉悶了,怎麼會這樣呢?"。我向他表明心跡,講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還說後來才懂得那次打架給他的傷害太深,自己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原諒自己。他聽後卻哈哈大笑地說:"你還記得那次打架啊?我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那次我確實生氣了,但是你走的第二天,我就想向你道歉的,可第二天你整天都沒來上課,後來才知道你去了外地讀書,便覺得有點遺憾,但是沒過幾天,身上和心裡的傷痛我都忘了,後來的我很想聽你講故事和笑話。最重要的是,你走後,我什麼都不敢幹了;以前有人欺負我,你帶我們把他們收拾一頓;我們沒帶午飯,你帶我們去偷別人地里的蘿蔔吃;我們下午不想上課,你帶我們逃課去河裡捉魚。那時候的我,和你們在一起,就覺得非常快活,做很多事情都有勇氣,就算失敗了,好像有你,我們心裡就有了依靠,就什麼都不怕了。可後來你走後,我們做什麼事都心裡沒底,都非常害怕。

談走間,我和他一起突然又走到了兒時經常去摘果子的山腳下,這片山荒涼了很多,草變得稀少了,樹木光禿的更厲害了,還有靜卧的山石像以前那樣麻木著,就像此時的我。冬天還沒來臨,秋天卻一步步的悄然離開了,最後用一片片寒霜留下腳印來傾訴最後的遺願。可那在異鄉一直留在我心裡的寒霜,在他明朗的大笑中,漸漸地被他的寬容與真誠的心融去了。使我又開始快活起來,更使我潸然淚下。讓我重新相信人心,相信世間有熱枕的友情。即使歲月荒蕪,寒夜漫漫,那友情卻如看不見的細絲牽連著心。

我想,那叮咚的山泉肯定還在哼唱著童年的歌謠,那飽滿的大山裡面也一定埋藏著無數深夜的思念。這個時候,我才感覺到:

生命有你,孤獨,漸遠……

END

編輯

排版丨王左柚 劉琴

編輯丨王左柚 劉琴

合作單位

四川省青少年作家協會

四川省廣元市詩歌學會

四川省廣元市讀書與寫作協會

《作家報》社文學影視藝術院

中國現代作家協會、《人文四川》微刊

《作家文學》雜誌社、《作家報》社

《齊魯文學》雜誌社、《行路草》雜誌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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