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誰算計了誰?
文/蜜思喵
初雪之後,照例是大幅度的降溫寒潮,崔源不幸成為被感冒病毒襲擊的眾人之一。
這晚,他吃完葯正躺在床上看書看得犯困時,門鈴急促響起,他煩躁的打開門,看見披頭散髮,鼻青眼腫的劉荷正扶著牆櫞,搖搖欲墜。
她像只受驚小鹿般撲進他懷中,哭訴著剛剛遭遇的家暴。
這已經不是龍浩第一次動手了,但這次的傷痕比以往觸目驚心,看得出龍浩下手時的狠戾,和她反抗時的激烈。
他嘆了口氣,將她拖到床上麻利地剝光,她連「疼」字也沒來得及吐出口,他就輕車熟路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她的身體依然美好,保持著少女般的柔軟和叢林深處的緊密,可惜命運並未寬待這個美好的女人,並未賜予她幸福的婚姻。
劉荷每次挨了打都會跑來找他,而他每次都極盡能的用身體安慰,辛勤而無言,平息她的疼痛和恐懼。
她一如既往的被攻陷被填滿,貓一般蜷縮在他懷裡,勾著他的脖子哀求:「阿源,我實在撐不下去了,你可憐可憐我,帶我走吧!」
他也一如既往的柔聲勸慰:「寶貝,現在還不是時候,再忍耐一下吧,乖,快回去吧!」
她也就不爭不辯,默默穿衣下床,動作刻意的放緩,像是即將奔赴一場望不見歸途的戰役,從此隱沒於渺無人跡的荒壠破冢間,臨走前不忘拋回一個凄然的笑臉。
這時候,崔源往往會恍惚,他不知劉荷是否還記得,那一年的雪格外瘋狂,將整座城市裹成一塊凜冽的冰雕,也硬生生地讓他的心僵化碎裂。
那一年的劉荷執意要和他分手,嫁給認識不到三個月的龍浩,他也是不自覺地在她面前流泄出這種凄然的眼神。
他跪下來求她,她意志堅決,並無一絲留戀。
罷了吧,他一瞬間也想通了,前途未卜的窮屌絲,有什麼資格以三年感情的基底為利刃,斬斷心上人的翅膀,阻止她飛往憧憬中的烏托邦?
劉荷不耐煩的扔下一聲「保重」,他就從雪地里爬起來,裹緊了厚厚的羽絨服,假裝無所謂的掉頭離開。
礦業家族二少爺和美術學院的系花結合,世間再添一樁「郎財女貌」的傳說,還有誰記得不為人知的秘密處,一段痛徹心扉的成全?
劉荷那個盛大奢華的婚禮至今還有人嘖嘖提及,但與之同來的談資,是她不堪的現狀。
強烈的反差衝擊,是街頭巷尾的竊竊私語里,經久不衰的主題。
是的,不到兩年,龍浩就已厭倦她,這個揮金如土的二世祖,在龐大的庇蔭下成長,從來不知收斂和珍惜為何物,永遠貪戀新鮮,以及新鮮帶來的刺激。
家族底線是,他不能殺人放火干違法事,不能吸毒,除此之外,大可任性的遊戲人間一輩子。
所以,他的風流韻事毫不避諱,更無所顧忌,他開著跑車,帶著花紅柳綠的女人們招搖過市,劉荷徹底淪為黯淡無光的擺設。
所以,她無盡的自責和後悔,終於在校友會後,重投舊愛懷抱。
微醺的崔源,大著膽子表白:「我一直在等你。」
她背過身去,錐心泣血。
母校大門口的賓館裡,他們一夜纏綿,將過去的甜蜜一一重演。
龍浩不知道劉荷出軌,可他仍然不提離婚,他當年被劉荷迷得神魂顛倒,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將美人佔為己有,壓根兒沒做婚前財產公證。
如今,他一旦提出離婚,劉荷提起上訴的話,那麼婚後買的別墅,豪車,就得統統分出一半或者折現補償。
商人的後代,完全繼承了精打細算的基因,龍浩更是多了幾分自私殘忍。
劉荷對這個老公,完全束手無策,她清楚,憑龍家的勢力和手段,只要龍浩不施捨,她根本無力抗衡,更不能讓他拿到自己把柄。
於是只能行屍走肉般苟延殘喘,咬牙切齒地忍受百般虐待。
今晚的龍浩,是前所未有的變態。
他帶著兩個妖艷的女人回家,強迫劉荷觀看他們做愛,劉荷想跑,他把她綁在椅子上,然後又鬆綁,要求劉荷一起加入,和兩女人一起演示各種不堪入目的下流動作。
劉荷堅決不從,龍浩當場把她打得死去活來。
送走劉荷後,崔源走到陽台上,望著夜幕下的萬家燈火,不免謂然長嘆。
從前的劉荷,熱愛金錢勝過愛情,拋棄了他這個全副家當只剩理想的窮小子;如今的劉荷,依然愛錢,可兜兜轉轉一圈後,發現比起金錢來,自己更愛他,愛得勝過了一切。
說起來,他覺得自己比龍浩更無恥,他勸劉荷隱忍,是他非常需要龍浩主動結束婚姻時,指縫裡漏下的那筆錢。
他一年前從廣告公司辭職,重拾畫筆,沒日沒夜辛勤創作,可一直不見起色,沒有畫廊接收他的作品,也沒遇到過慧眼伯樂,全靠劉荷的支援和以前的積蓄撐著。
他迫切希望能去歐洲頂級藝術學院自費進修,結識一些名人大家,好好鍍上一層金,再回國開辦畫展。
若沒有堅實的經濟基礎,一切只能紙上談兵。
說穿了,劉荷目前是在為他的理想做犧牲。
有什麼比失而復得的愛情更令人感恩命運,更令人不顧一切呢?
劉荷再次出現時,裹得嚴嚴實實,脖子上系著圍巾,臉上戴著大墨鏡,遮完半邊臉。
她說,舊傷還沒好完,又添了新傷,她害怕被人看到。
這次,崔源沒有像往常一樣拖她上床,因為她身上的傷痕讓他實在不忍心。
他突然就感動得無以復加,這個柔弱的女人體內竟然蘊藏著超乎尋常的能量,為了愛情,為了他,她竟然心甘情願地承受這滔天的暴力!
他咬咬牙,艱難地開口:「小荷,算了吧,你離開他吧,我們也別妄想從老虎嘴裡搶肉了,再這樣下去你真會送命的!是我沒本事,讓自己的女人受這麼大罪,我就是一混蛋,連畜生都不如!」
劉荷再次露出凄然的笑容:「親愛的,別擔心我,我受得住,他的耐性就快耗光了,現在放棄豈不是前功盡棄?那我之前的罪可就白受了……只要他肯稍微妥協,就夠我們衣食無憂一輩子,為了你,我必須堅持!」
他還想開口,可劉荷已經堵住了他的嘴,她的舌頭像一條小蛇般上下游弋,他的慾火成功被挑撥起來。
只是這一次,做得格外走心,一派和風細雨,溫柔細膩。
也許是劉荷的不屈不撓感動了上蒼吧,命運的轉機終於到來——龍浩戀愛了,真正動情的戀愛。
以往他帶各種女人回家,不過是想通過這種下作的手段羞辱劉荷,逼她先提離婚,他就能以最低成本打發走她。
那些女人大多是歡場女子,錢到位了,怎麼配合演出都行,龍浩從沒把她們當作正常人看待。
這回卻不同,劉荷知道,龍浩只有在動心的時候,才想得起「尊重」二字怎麼寫,就像以前追求她時,也非常自覺的斬斷了其他肉體糾纏。
劉荷偷偷調查過那個女子,著實讓她甘拜下風。
那個叫虞皎的女子,是個漢服模特,有一張明艷燦爛的臉,氣質卻是渾然天成的古典味兒,能把漢服穿得無比妥帖,還會彈一手好琵琶。
龍浩在一個商務展會上認識的,虞皎應邀前來表演,一襲月白色曲裾深衣,坐近風塵,不沾凡裳;一闋婉轉悠揚的《陽春白雪》,食盡煙火,仙客皮囊。
當即讓他如痴如醉,發誓要得到這個出塵脫俗的女子。
他在虞皎面前,好似情竇初開,唯唯諾諾,不敢輕舉妄動,又忍不住百般討好,百般呵護。
劉荷深吸一口煙,眼神迷離的對崔源說:「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了……他當年,若不是也這樣待我,我怎可能……」
自知失言,她趕緊掐滅了煙,縮進他懷裡:「不提了,我現在有你就夠了,阿源,我們快熬到頭了,真想對虞皎說聲謝謝啊,她肯定會讓我們的戰爭儘早結束,而且勝利退出。 」
他只是緊緊的抱住了這個可憐的女人。
劉荷猜測的一點不錯,兩個月後,龍浩便心急如焚的來找她,戾氣不見,低眉順眼:「我們離婚吧,我真的愛上虞皎了,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她已經懷孕了。」
她冷笑:「那我呢?你不也說過我是你最愛的女人對嗎?」
龍浩粗暴的打斷:「說吧,你要多少錢?平分財產肯定不可能,你說個數,能辦到的我一定沒二話。」
「呵呵,那就法庭上見吧,我已經調查過你名下所有資產了,你別想糊弄我。如果你不答應也行,我們就這麼過下去吧,反正我已經習慣了,你有本事就弄死我!只要我還佔著原配的名份,你的皎兒就永遠當如夫人吧!」
她第一次與龍浩正面對峙,龍浩臉色鐵青,雙拳握得嘎嘣響,卻出乎意料的沒對她動手,只是惡狠狠的摔門而去。
劉荷暗自吃驚,吃驚虞皎的本事,吃驚愛情的力量,讓一個曾經被獸性佔據了人性的男人,重新變回了人。
僵持了一段時間後,龍浩到底敗下陣來,因為虞皎已經下了最後通牒,再不給名份,就打掉孩子離開他。
他愛虞皎愛得發瘋,最重要的是,他哥哥忙於事業,至今未婚,父母想孫子都快想出心病;但說來也怪,他去檢查過,結論是沒問題,可偏偏他之前的所有女人,包括劉荷,都從沒懷過孕。
所以,他更加堅定的認為,自己和虞皎是天註定的緣份。
他忍痛答應了劉荷的要求,劉荷要求將所有不動產的價值折算成人民幣,一個月內付清,她要斷得乾淨利索,只想永無瓜葛,再無交集。
幾乎架空了他所有的現金流,他為這段愛情付出了舉步維艱的代價。
全款到賬那天,崔源做了一桌子劉荷愛吃的菜,他們開懷暢飲,興奮如孩童,然後忘乎所以的做愛。
巨大財富砸下來的興奮感從心臟傳遞到每一根毛細血管,全身的細胞似乎都停止住代謝和思考,在仔細聆聽這一刻的震蕩。
這場歡愛,像一個不可溯的過程,像抵達了滄海桑田與海枯石爛,像山盟海誓與生死契闊近在眼前。
金錢,果然是世界上最無敵的春藥啊!當他們筋疲力盡地倒在床上相擁而眠時,崔源止不住地在心裡感嘆。
劉荷枕著他的胳膊睡得很沉,他抽出手臂時,她也毫無知覺。
他知道,她至少要睡到明天中午,剛剛他端給她的牛奶里,放了一顆強效安眠藥。
他最後一次親吻她身上的傷痕,輕輕說:「小荷,再見了,一切都結束了。 」
是的,他即將隨著她從龍浩那裡拚死爭取來的錢離開,五張銀行卡,都是他用自己身份證辦理的,密碼是他的生日,他給她留下一張,足夠她生活就夠了。
他要帶著至愛的女友虞皎一起遠走高飛了,歐洲的學院已經聯繫好了,虞皎會跟過去陪讀。
是的,沒有人會永遠停留在原地等待。
他的確對劉荷存有那麼點舊情,的確有那麼一瞬間,他心軟了,不想再利用再欺騙。
可他永遠忘不了她曾經給予他的羞辱和傷害。
那一年的雪,是如此之冷,冷得郎心似鐵。
劉荷終究被自己那壯烈的奉獻所感動,半夢半醒間,只知霧裡看花水中望月,忘記了最清晰的一點——打馬歸客的人,都有他的殘忍,捨得下一切,捨得過一生。
崔源已經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莽撞的憤青,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埋頭揮畫筆。
他可以為了既得利益,費盡心思的重新接近劉荷,可以說服自己的女友出馬,去助劉荷一臂之力。
他料定了龍浩會迷上虞皎,那個不學無術的混世魔王,對才情橫溢的女子有著天然的仰慕和渴望,何況虞皎那麼美。
他被劉荷拋棄之後,是虞皎帶他走出了那段醉生夢死的歲月;他最落魄的時候,是虞皎陪在他身邊,對他不離不棄。
虞皎起初是不願意的,甚至以分手要挾,是他跪下來,以死相逼,逼得虞皎含淚答應。
真是諷刺啊!他這輩子兩次下跪,都是同一個男人導致,一次是挽留自己的女人奔赴他;一次是祈求自己的女人奔赴他。
龍浩壓根沒有生育能力,虞皎肚裡的孩子是他的。
當年的劉荷害怕龍浩得知真相後破罐子破摔,婚姻不保,和他一起去香港私立醫院做檢查時,提前買通了醫生,事後偽造了報告單。
他越發覺得對不起虞皎,他要馬上找到她求婚,用餘生補償這個美好的女人;他相信,虞皎一定會欣喜若狂的答應。
躲藏了半個月的他,只給虞皎打了電話,虞皎卻拒絕和他見面,用冷如冰霜的語氣告訴他,她已經決定嫁給龍浩。
他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不可置信的追問:「為什麼?」
「他真的對我好!」
「那只是暫時的,他以前對劉荷也好過啊,再說,他已經沒什麼錢了!我才是真的愛你啊!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以後!皎皎,你相信我,你不要衝動!不要犯傻!」
「不,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把你和劉荷幹得所有事都告訴他了,包括孩子的事,可他還是要娶我這個幫凶。比起無視我自尊,逼我像個妓女一樣去賣身的你,我選擇包容我接納我一切的他……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快點走吧,就當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
崔源無法接受這種以電閃雷鳴般入侵的突變,虞皎的話像一顆子彈撞到他胸口上炸開,他再也提不起任何力量去挽留。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在往無底深淵更深的黑暗處下墜,他知道,他和劉荷,和虞皎都再也回不去了。
被葬送的愛情無一不是千瘡百孔、基底潰爛,那些刻骨的失望、遭欺騙的情慾、被損傷的驕傲,都不肯罷休,像按下去又豎起來的不倒翁,永遠在搖擺,若是再牽扯上巨大的利益,結局往往反目成仇。
而他的愛情,更被他一手製造出最慘烈的創口,所有的悲歡都已化為灰燼,任世間哪一條路,都無人與他同行。
縱使烈風吹拂,冰霜封凍,雨雪浸潤一個紀元,都無法將其重塑,也無法將其抹平,最終反噬給自己。
劉荷先蹂躪了他真摯的愛情,他又反過來蹂躪了她;而虞皎拯救了他,收穫了他內心最後一分柔軟,最終卻將他蹂躪得最狠。
世事如棋,誰也看不透下一局的輸贏。
崔源呆坐良久,緩緩回過神來,拎起沉甸甸的行李箱準備提前離開,箱子里有大量現金,那是他的理想基石,箱子的重量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著,他想早一點去大洋彼岸脫胎換骨。
可還沒來得出發,樓下就傳來了刺耳的警笛聲,一輛警車準確無誤的停在他租住的民居單元門前……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