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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慈禧的五個話題

侯德雲

在晚清史料中,慈禧是一個敏感詞。我注意到一個詭異現象,在有些史家或作家筆下,凡好事,搞洋務運動、富國強兵等等,都跟她無關;凡壞事,甲午戰敗、戊戌變法等等,都跟她有關。這種一邊倒的言說方式,從邏輯學角度是站不住腳的。本文的宗旨,是從小角度切入,透視洋務運動、甲午戰爭和戊戌變法這三個重大歷史事件中,慈禧的所作所為,力圖還原歷史的真相。

在此之前,我們先釐清一件基本史實,慈禧的垂簾聽政,不是一垂到底,期間也有「捲簾歸政」的時候。整個過程,可分四個階段:第一段,1861年農曆十一月,咸豐死後,慈禧與慈安共同垂簾,至1873年農曆三月,同治帝親政為止;第二段,1875年農曆一月同治病死後,慈禧再度垂簾,至1889年農曆二月,光緒帝親政為止;第三段,是1895年中日戰爭出現敗象,慈禧過問政局,但並不專權。第四段,是1898,光緒二十四年農曆八月初六,戊戌政變後,慈禧三度垂簾,至1908年農曆十月去世為止。也就是說,從1861至1908年間,有兩年同治親政,還有十年光緒親政,這十二年間,慈禧處於離休或半離休狀態。

讓我們把目光聚焦在慈禧身上,好好看看她。

紫禁城裡的漂亮女人

大清帝國從1861至1889年,近三十年間,只有短短兩年是同治親政。而這兩年,同治毫無建樹。

這裡必須挑明,所謂「兩宮垂簾」,真正起主導作用的是慈禧。對朝政的處理,倆人有分工:官員升遷等例行公事的摺子,主要由慈安處理,聖旨上往往只蓋她一個人的印章;事關朝廷大政方針的摺子,都由慈禧處置。而且在朝堂之上,慈安「不甚發言」,「吶吶如無語者」。拿大主意的,都是慈禧。因此我要說,大清帝國的1860至1880年代,是慈禧的時代。

慈禧晚年時,曾跟身邊人回憶往事,說:「入宮後,宮人以我為美,咸妒我」。 而她在垂簾聽政之初,年僅二十五歲。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小媳婦,竟然領導中國進行了一場讓世界矚目的「洋務運動」,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蹟。在此後的三十年里,我把慈禧看作是全中國最漂亮的女人。當然,我所說的漂亮,不僅僅指她的容貌。

我很願意以時間為序,說說慈禧到底漂亮在哪些地方。

其一,垂簾伊始,改組軍機處,外交局面由此改觀。新組建的軍機處,由恭親王領班,大清國在對外關係方面,走進一個長期和平的階段。英國很快注意到:「中國政府一改從前千方百計拒絕跟外國打交道的立場,準備與外國建立密切關係。」同時表明自己的態度:「既然中國今天的政策是鼓勵與世界各國通商貿易,我們應該協助開明的中國政府,不這樣做等於自殺。」由英國牽頭,西方各國都跟大清採取「合作政策」。時任英國首相巴麥尊說:「如今我們的政策,是鞏固中華帝國,幫助它增加收入,建立一支更好的海軍和陸軍。」我們當然已經看到,史實跟巴麥尊的說法,高度吻合。

其二,廣開言路,鼓勵中下層官員和知識分子議政。晚清「清流黨」由此興起,成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這些「清流」中,不乏信口雌黃的人,有時還將批評的矛頭指向慈禧本人,但慈禧從不禁言。相反,她還能從「清流」中辨識出千里馬加以重用,張之洞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後來在戊戌變法期間,光緒帝說過這樣的話:「當廣開言路之時,不必有所譴責以塞之」。說起來,光緒帝只是繼承和發揚了慈禧太后的優良傳統和作風而已。

其三,借力打力,不到三年時間,迅速剿滅作亂已久的太平天國。慈禧善於借用各種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終極目的。美國人華爾、英國人戈登、法國人日意格等,漢人曾國藩、左宗棠、李鴻章等,只要擔得起歷史重任,便一視同仁,委以大權。這裡只說一件事,辛酉政變剛剛十八天,清廷頒布上諭,對曾國藩委以重任,以兩江總督身份,統轄江蘇、安徽、江西三省,此外還包括浙江省的軍務,等於是節制四省。下放的權力之大,在大清國史無前例。事實證明,慈禧的敢想敢為,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其四,慧眼識珠,重用英國人赫德,治理大清海關。慈禧竟然提拔年僅二十八歲的赫德,為「大清海關總稅務司」。而赫德也不負慈禧厚望,在此崗位上為大清恪盡職守近半個世紀,為國庫提供了不斷增長的稅源,成為洋務運動穩固的經濟基礎。赫德主持的大清海關,僱用一大批外國人,如此「肥缺」,竟被洋人佔據,很多人心生不滿,甚至有不少朝中大員,直接對赫德表達憤慨。但慈禧用人不疑,顯示出超人的判斷力。到1888,大清國的年財政收入,由慈禧執政之初的白銀四千萬兩猛增到八千多萬兩,其中近三分之一是海關稅收。

其五,大刀闊斧,建設現代軍隊和工業。慈禧執政之初,就聘請外籍教官訓練軍隊,聘請外籍工程師指導武器製造。1866年,中國第一個製造軍艦的造船廠落成,1869年,第一艘輪船「萬年清」號下水。尤為值得一提的是,到光緒帝親政那年,慈禧打造的北洋艦隊,是當之無愧的亞洲第一艦隊。同時,中國的現代工業,製造業、採礦業等等,也都欣欣向榮。

其六,放眼向洋看世界,讓中國了解世界,也向世界介紹中國。慈禧在執政之初短短几年時間裡,就走了三步棋:先是啟用《瀛寰志略》(介紹世界地理的書籍)的編著者、「老成望重」的徐繼畬為「總管同文館事務大臣」。此書在道光年間出版時,輿論大嘩,紛紛指責作者誇大「外夷」,徐因此丟官。慈禧對徐的起用,絕非小事,朝野上下自然能體會到朝廷的用意之深。其次是派人出國「旅遊」。1866年春,赫德回國休假,清廷從同文館選拔幾個學生,跟隨赫德到歐洲遊歷。第三是派遣正式外交代表團,出使西方各國。1867年,駐華六年的美國公使蒲安臣期滿回國,恭親王建議由蒲安臣領銜為中國特使,帶隊出訪美歐。慈禧當即首肯,並派遣兩位年輕的大清官員志剛和孫家谷,為二品「欽命之員」,隨蒲出訪,史稱「蒲安臣使團」。這一使團,行期接近三年,訪問了十一個國家。

其七,力排眾議,收復新疆。1875年,慈禧二度垂簾之始,決定派兵收復新疆。新疆的阿古柏叛亂,是借太平天國之亂而起,到此時已割據十幾年時間。此外,伊犁也被俄國所佔。慈禧認為,新疆問題,到了非解決不可的程度了。她的意見,遭到朝中重臣的激烈反對,時任直隸總督李鴻章的看法,代表性最強。李氏認為,收復新疆,「兵力餉力,萬不能逮」,況且那「數千里之曠地」,即便收回來,「將來斷不能久守」,不如把它當作附屬國看待。當時,連醇親王也覺得「暫罷西征為最上之策」。但慈禧堅持己見,派左宗棠帶兵前去收復。到1878年,左宗棠收復了絕大部分失地。慈禧採納左的意見,將早先的這個自治區域改為行政省。隨後,被俄國佔領的伊犁,也通過談判索回。而且那次談判,被西方觀察家稱為中國的「外交大勝利」。

其八,「據理相持,剛柔互用」,《中法合約》不傷國體。1884年5月,李鴻章與法國軍官福祿談判,達成《李福協定》,清廷以放棄越南為代價,換取法國不侵犯大清的承諾。誰知此後不久,法國竟以雙方軍隊發生的一場小規模衝突為借口,向大清勒索兩億五千萬法郎(合白銀三千八百萬兩)賠款。對此無理要求,慈禧的看法是:「法人有意廢約,釁自彼開。」態度非常明朗,在朝堂之上,「字字嚴切」,「即減亦不可」,之後一再重申「不允」、「亦不允」,為此不惜跟法國重新開戰,體現出「剛」的一面。法軍進攻台灣,炸毀馬尾造船廠,都不曾讓慈禧萌生求和之意。到1885年3月下旬,清軍在中越邊境的鎮南關打敗法軍、國內輿論振奮之時,慈禧抓住時機,見好就收,決定體面地結束戰爭。6月份簽訂的《中法和約》,基本上是以《李福協定》為底本,法國人一個法郎也沒拿到。這場戰爭讓大清國贏得普遍的國際尊重。赫德說:「一年多(指正式宣戰)戰爭下來,沒人能說中國幹得不漂亮。」連對慈禧常有腹誹的翁帝師,也在日記中揚眉吐氣:「朝廷一震之戰,已足以化中原積弱之習。」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史實,直接支撐了我對慈禧的看法:她是一個有膽魄、有威儀、有見識、有胸懷的女人。在反腐倡廉、整頓吏治方面,也多有可圈可點之處。

光緒「親政」風波

慈禧跟光緒之間,一直就說不上有多麼親密。比較而言,光緒更喜歡慈安太后。可惜,光緒九歲時,慈安去世,弄得「皇爸爸」慈禧跟光緒鬧彆扭的時候,連個調解的人也沒有。透過史實,我們能清晰看到,慈禧與光緒的關係,隨光緒年齡的增長而不斷惡化。這種惡化,為大清的國運,帶來了一場不可彌補的悲劇。

早年光緒在學習上很用功,翁帝師大為振奮,日記里裝滿了對光緒的讚美,如「讀甚佳」、「讀大佳」、「讀極佳」等等。在翁帝師眼裡,不滿九歲的光緒,毛筆字「頗有筆意」,十歲時作詩「極敏捷」,「作史論,亦通暢,且極歡喜」 。對此,慈禧也很滿意。九歲以後,宮中複製了一些奏摺,讓光緒在上面用硃筆練習寫批語,有時慈禧會對他加以指點。某年陝甘總督上奏,說甘肅隴西縣雷祖廟裡的雷神顯靈云云,用俗話說,就是當地官員擔心「天鼓」要響,預示天災臨近,於是請皇上寫份匾額掛在廟上,哄哄雷神。光緒硃筆批示:「著照所請行。」慈禧教他,要說得詳細一點,叮囑地方大員,要「修身愛民,政無缺失」,才能讓神靈滿意。這大概是慈禧與光緒之間最甜蜜的一段時光。

光緒「親政」風波,從1886年開始。那年光緒十六歲,慈禧頒旨:「著欽天監選擇吉期,於明年舉行親政典禮。」

此諭一出,朝中一片慌亂。史料記載,李鴻章擔心已經穩健起步的洋務運動遭遇意外因素干擾,絞盡腦汁考慮對策,竟然達到「寢食俱廢」的程度。終於想出對策,給醇親王寫信,說自己是「外吏」,不能冒昧插嘴皇室事務,委託醇親王設法挽留慈禧。醇親王也清楚,處在自己的地位上,於禮於理,都應該有個態度。一番嘰嘰喳喳之後,在諭旨頒發的第三天,請求皇太后收回成命的奏摺,紛紛而至,其中,以軍機處領班大臣禮親王和醇親王的摺子最為顯眼。醇親王同時還安排自己的親兒子光緒「跪求」慈禧再「訓政數年」。這一番運作之後,慈禧宣布,她「何敢固守一己守經之義,致違天下公論之公也。勉允所請,於皇帝親政後再行訓政數年。」

史學界有人指責慈禧「嗜權如命」,說她礙於「祖制」,擺出歸政的姿態是假,骨子裡戀棧不肯交權是真。儘管沒有明確的史料為依據,還是有不少史家,堅持這一論斷。在我看來,清廷的那個「祖制」,本身就有問題,把一個泱泱大國,交給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去掌舵,不怕觸礁或者翻船么?我覺得李鴻章即有此擔心,才想方設法挽留慈禧。事成之後,老李讚揚醇親王有「回天之力」,還說「遠近臣民額首交慶」,光緒帝最親愛的老師翁同龢,對此結果也不反對,他知道,畢竟「宗社事重」。

對慈禧「再行訓政數年」意見最大的,是十六歲的小屁孩光緒本人。小東西很鬱悶,「停食頭疼」,病倒很多天。翁帝師再三勸慰,「反覆數百語,至於流涕」。光緒從此鬧開了情緒,對學習也不再感興趣,翁帝師這個時期的日記,唯有一聲嘆息:「作論極不佳」,「作詩亦草草」,「功課如此,奈何!」

光緒的身體也從此壞掉了,「腿膝足踝永遠發涼……夜間蓋被須極嚴密……耳鳴腦響」,說話聲音像蚊子叫,連近在咫尺的翁帝師也聽不清。可憐見的,就在這時,他還有了一個難言之隱,遺精,每月十幾次之多,連聽見鑼鼓響,都會應聲而泄。小體格越來越壞。

1888年,小皇帝大發癔症。翁帝師在日記中說:「昨日上怒責茶房太監三人,內一人杖幾死,因細事耳。」光緒的壞脾氣,由此可見一斑。

很快,慈禧下旨:「明年正月舉辦大婚典禮。」不久又下旨:「明年大婚禮成,應即親裁大政,著欽天監於二月內敬擇歸政吉期。」這回光緒迫不及待,也不給大臣做出反應的時間,立馬頒布上諭,命令各衙門準備皇太后「歸政屆期一切典禮事宜」。

對慈禧歸政後,她跟光緒之間,應該保持怎樣的政治關係,醇親王與一班軍機大臣,擬定了詳細方案。根據這個方案,光緒獨立處理國家大事,不需要事先徵求慈禧的意見,只是在「皇上披閱傳旨後,發交臣等另繕清單恭呈皇太后慈覽」,而這個清單上面,只有標題,沒有詳細內容。不過,在任免朝廷一二品大員時,給了慈禧一點發表意見的機會:「皇上奏明皇太后次日再降諭旨。」難怪慈禧自己要說:「自歸政後,時事不復與聞。」

事實證明,慈禧歸政,對大清國的改革開放,是一重大損失。光緒親政後,翁立馬運用光緒的信任和手中的大權,把洋務運動代表人物李鴻章的手腳都給捆住,北洋艦隊、京漢鐵路、幣制改革等等隨之終止。慈禧時代「奉命遊歷」的官員,回國後也得不到重用,他們遞交的各種報告,也都塵封在書庫之中。西方人士明顯感覺到,中國進入「沉睡狀態,只有外國人還在積極努力」。這些事件,無論怎麼看,都會讓人覺得光緒還是跟慈禧賭氣,而且是用國運在賭。

慈禧一生中,被人詬病最多的一件事,是修建頤和園。史學界以往的主要論調是,慈禧糟蹋了海軍的錢,對後來北洋艦隊全軍覆沒負有重要責任。說到錢,我倒要再次替慈禧說兩句公道話。修頤和園花了多少錢,以前有個說法是幾千萬兩白銀,那是扯淡,準確數字,是五百到六百萬兩之間,其中最大一筆錢,三百萬兩,是慈禧從後宮的用度中,逐年節省出來的。其次是滿朝官員的「報效」,二百六十萬兩,以北洋名義存入天津的外資銀行生息,取名「海軍軍費」。「非職業歷史拾荒者」雪珥先生說,此舉「為的是減少輿論對中央的壓力,卻沒想到效果適得其反」。最後才是從海軍衙門每年「騰挪」三十萬兩,等於海軍軍費的零頭。問題是,海軍後來停止購艦購炮等等事端,跟頤和園一點關係也沒有。此事我在《北洋艦隊的悲殤》一文中有詳細說明,這裡略過不提。

最後我要強調,修頤和園的花銷,跟光緒大婚的花銷五百五十萬兩,基本相當,前者沒動國庫一分錢,後者所有費用都由國庫承擔,但為什麼沒人為此指責光緒帝或者清政府?

甲午年的焦慮和氣悶

1894那個甲午年,也包括1895年在內,慈禧生活中的關鍵詞,主要有兩個,一是焦慮,二是氣悶。這兩個關鍵詞,交替出現,讓她不堪其擾。

下面以時間為序,簡要說說慈禧在甲午戰爭期間的「參政議政」表現。

上文說過,慈禧歸政,國家大事由光緒掌控,慈禧只能看到奏摺的標題,而無法了解實情。但甲午中日開戰之前,光緒破例向慈禧請示過一次工作。7月15日,光緒去了頤和園,第二天他向軍機處「傳懿旨」,說太后「主戰」,並叮囑「諸臣所行照會不準有示弱之語」。

此外,慈禧還參與了一件大事的決策,是關於北洋艦隊統帥丁汝昌的罷免事件。光緒聽信大舅哥志銳的說辭,要派海軍去外洋「截日人歸路,遇軍火船則轟擊之,遇載兵船則殺之」云云,誰知丁汝昌一盆冷水,把光緒澆得透心涼。丁的意見是「今日海軍力量,以之攻人則不足,以之自守則有餘」,總之是不去外洋為好。正要大展宏圖的光緒哪能咽得下這口氣,請示慈禧打算把丁免職。慈禧不同意,說「現在此人無罪可料」。光緒堅持己見,下旨讓李鴻章找人替代丁,結果李也為丁辯護。光緒只好收回成命,但下旨警告丁:「倘遇敵船猝至,有畏縮退避情事,定按軍法從事,決不姑寬。」丁就是背著這樣的思想壓力,打了一場悲壯的黃海海戰。大戰剛剛拉開序幕,光緒就孟浪如此,慈禧能不焦慮?

慈禧很長時間都不了解軍情如何,直到李鴻章把宣戰後的往來電報,彙集成冊呈送給她,她才知道軍情糟糕到什麼程度。她立刻下旨,從後宮拿出三百萬兩銀子「交李鴻章」,「以濟餉需」。之後不久,又拿出二百萬兩,而且下旨停辦六十大壽慶典中的諸多項目。在這一過程中,你說她能不焦慮?

到9月底,清軍被全部趕出朝鮮。用赫德的話說:「再打也無益,最好的結果是儘快停戰。」軍機處與赫德商議,請英國駐華公使調解此事。對此,慈禧表示同意。沒想到翁帝師大發雷霆,大罵英使「可惡」。無奈,慈禧只好耗費「極長」時間,去說服偉大的愛國主義者翁帝師,讓他接受英使在中日間斡旋。誰知,此番努力竟付之東流,日本對英國的態度置若罔聞,一門心思攻打大清的邊防要地,並很快進入大清本土。慈禧那個低調的六十大壽慶典,在日軍的槍炮聲中草草舉行。這期間,慈禧大概是焦慮和氣悶兼而有之吧?

到11月下旬,日軍佔領旅順軍港之後,無法了解戰局情況的慈禧,以懲治珍妃賣官鬻爵作為壓制光緒的手段,迫使光緒對她政治讓步。在懿旨把珍妃和瑾妃都「降為貴人,以示薄懲」的同一天,光緒下旨:「所有逐日對奏均遞皇太后慈覽」。

1895年1月,清廷派張蔭桓和邵友濂動身去日本議和之前,慈禧專門給他們頒發一道懿旨:「如日本所請於國體有礙,及中國力所不逮者,皆不許擅許。凜之,慎之。」話說得很明白,既不能傷咱大清國的面子,也不能傷咱的里子。等戰事延續到1895年2月,北洋艦隊全軍覆沒,慈禧的態度,卻有了明顯轉變,再也不談議和的話題。她「辭色俱厲」,對軍機大臣宣告,中日形勢「勢難遷就」,應「撤使歸國」,跟日本打下去。這時的慈禧,又回到中法戰爭期間的某個節點。但她的主戰論,在軍機大臣那裡碰了軟釘子。被重新啟用領班軍機處的恭親王,「囁嚅委婉」勸慰慈禧「不可決絕」。她不聽。第二天,她召見即將代替李鴻章擔任直隸和北洋職務的王文韶,「不憚煩言,歷三刻許」,說告訴前線官兵,皇太后決心打下去,要求眾將士「各矢天良,力圖振作。果能奮勇爭先,殺賊立功,必有不次之賞。」王在日記中記載,慈禧說這些話的時候,「憂憤形於辭色」。

問題是,慈禧說了不算。當時光緒、恭親王和其他軍機大臣,都不想再打,準備派李鴻章去日本談判。慈禧讓軍機處通知李鴻章來京「請訓」,恭親王阻撓:「不令來京,如此恐與早間所奉諭旨不符。」慈禧生氣,明明是你們來徵求我的意見嘛,「我可作一半主張」呀。

其實,在整個甲午戰爭期間,慈禧根本不可能作成「一半主張」。

翁帝師在日記里說,慈禧堅決反對在割地的前提條件下進行談判,恭親王反覆解釋,老太太最後負氣不管了,你們愛咋地咋地,別來問我!當光緒還想問問割哪塊地給日本比較合適的時候,老太太讓太監傳話,俺病了,不能見人,皇上你自己決定吧。言外之意是,割哪塊都不合適。

史學界很多人,多年來一直把甲午戰敗的責任,強加在慈禧頭上,什麼挪用海軍經費,什麼一意主和等等,這些說法都是對史實的褻瀆。實際上,當日本要求割讓台灣和遼東半島的消息傳來,慈禧的態度十分堅決,她對光緒直言:「兩地皆不可棄,即撤使再戰亦不恤也。」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裡想的,無疑是要跟日本打一場持久戰。

到三國干涉還遼的時候,慈禧還審時度勢,認為列強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日本推翻滿清而無動於衷,於是又生出廢掉《馬關條約》與日再戰之心。她讓軍機處討論這一建議,討論的結果,讓她大失所望。

關於甲午戰敗的原因,赫德感慨,是由於中國「沒有首腦,沒有強人」。但有一位法國人,敏銳地看到,在「末日的開端」里,慈禧是「中國唯一的男子漢」。

戊戌年的憤怒

關於戊戌變法的種種議論中,有一種觀點,頗有些「驚世駭俗」。這便是張戎女士在《慈禧:開啟現代中國的皇太后》一書中的說辭。張戎女士認為,戊戌變法是慈禧發動的。在張戎看來,光緒不是不想變法,而是不知道該怎樣變。與此同時,慈禧自甲午戰爭後期已經擁有了「議政」權。戊戌年的光緒,只能依賴慈禧給他當主心骨,他經常去頤和園向慈禧請教政事便是最好的例子。1898年6月11日,光緒在頤和園待了兩天之後,回到紫禁城向軍機大臣宣布懿旨。翁帝師在日記中說,「是日上奉慈諭,以前日御史楊深秀、學士徐致靖言國是未定,良是。今宜專講西學,明白宣示」,且「聖意堅定」。說白了,是慈禧下定決心,我們大清國要面向西方,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於是光緒的態度也「堅定」起來。隨後由翁帝師執筆,清廷頒布《明定國是》詔,戊戌變法陡然拉開序幕。

翁帝師對變法,持有強烈的保留意見。他公開揚言:「西學不可不講,聖賢義理之學尤不可忘。」這話等於說,國學比西學更重要。這樣的觀念,無疑對變法有害。加之翁帝師心情不暢,連日在光緒面前「咆哮」,結果讓光緒跟慈禧合謀給罷了官。後來的事,為節省腦力,不妨直接引用張戎的陳述:

慈禧、光緒合作施行改革。每天把變法的諭旨發向全國。諭旨都是以皇上的名字發出,但它們都曾「恭呈慈覽」,都得到慈禧的贊同。據清史專家孔祥吉教授披露,取代翁同龢成為皇上知己的張蔭桓告訴日本駐京公使矢野文雄:「太后向來喜悅開新派之人。因此,皇帝翻然歸於開新之說,與太后更加親密,勢必增加太后之權力。」

……

許多措施是慈禧早年改革的繼續,如設立鐵路礦物總局,送學生出國學習等。慈禧、光緒將乘火車去檢閱用西法操練的軍隊,以此向全國展示鐵路和現代化國防的重要性。嶄新的措施包括鼓勵現代農業、西式商務,獎勵出新書、制新器、造新物,為此準備實行「專利法」。慈禧還對傳統的出口方式進行了創新……

慈禧、光緒合作順利,發出的諭旨代表他們的共同願望。如此兩個多月過去,朝廷的變法意志全國上下都感受到。光緒的改革派老師孫家鼐觀察到:「近日臣工願變法自強者十有六七,拘執不通者不過十之一二。」有的諭旨,如辦京師大學堂,立刻開始。但當更多的項目正在展開時,一場突發事件使這場變法運動戛然而止。導致事件發生的主角是康有為。

沒錯,就是這個康有為,大幅度扭轉了戊戌變法的走向,大清國的航船,由此嚴重傾斜。

史料記載,康有為提出的設「制度局」以左右光緒的「陽謀」,經總理衙門和軍機處反覆討論被否決,加上康從張蔭桓處得知光緒內心深處對慈禧有怨氣的「宮廷秘密」之後,計上心來,作《波蘭分滅記》一文上呈光緒。此文先混淆事實,說波蘭「守舊法而勿變」,七年而亡,文末警告光緒:「今吾貴族大臣未肯開制度局以變法也……稍遲數年……吾其為波蘭乎?」此文讓光緒特別糾結,很快病倒。病中的光緒越發激進,接受康的學說,下旨裁撤「冗署」,僅京城一地,「失職失業者將及萬人。朝野震駭,頗有民不聊生之戚。」據張戎考證,這道聖旨,慈禧並不滿意,她以為「過重」,但為了維護光緒的權威,她提出一點修改意見後,同意下發。不料此後,光緒帝竟然「站了起來」,不提前「恭呈慈覽」就下發諭旨,罷免禮部六堂官,大力提拔康黨成員。康趁熱打鐵,很快提出更高的訴求,開辦與制度局性質相同的議政院,或稱懋勤殿,擬用十位「顧問」。所謂顧問,當然是以康黨為主。這回,光緒沒有專斷獨行,而是前往頤和園,請慈禧批准懋勤殿一事。沒想到慈禧不同意。於是光緒歸後召見楊銳,冒出個所謂的「衣帶詔」。康得知衣帶詔的內容,竟生出謀殺慈禧之心(嚴格說不僅是謀殺慈禧,更是「必須將一群老朽,全行殺去」),不久陰謀外泄,於是有了戊戌政變。

到戊戌變法後期,慈禧的情態,可用一個關鍵詞來概括:憤怒。

讓慈禧憤怒的事,至少有兩件:

第一件,康有為暗中寫了三份密折,分別以其他官員之名上呈光緒,要求起用日本下野首相伊藤博文和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為「主導」,以「康有為參贊」來指導改革。奏摺還進一步鼓動大清與日本「聯邦」,甚至是「合邦」。同時,日本人主辦的中文報紙《國聞報》大肆鼓吹,是否聘請伊藤博文來指導改革,是大清「存亡與興滅之關鍵」。更巧的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伊藤來大清訪問,光緒很快確定於9月20日接見伊藤。9月18日晚,慈禧接到御史楊崇伊的密奏,說康氏有可能被「引入內廷」對光緒施加重大影響,又說外界傳聞,伊藤將被光緒授以「政柄」,「則祖宗所傳天下,不啻拱手讓人」。你說,慈禧了解這些事,又看過這樣的密奏,能不憤怒?這是她決定第二天起駕回京的主要原因。

第二件,得知康黨謀反密報。還是9月18日,半夜三更,慈禧被叫醒。關於康黨「圍園弒後」的報告遞交在她面前。大清以孝治天下,現在倒好,皇帝身邊的激進分子,要殺皇帝的母后了。儘管沒有確鑿證據證明光緒已捲入這個陰謀,但面對此事,慈禧仍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氣。很快,等光緒接見伊藤之後,慈禧就將他軟禁。沒有任何商量餘地,老太太「即日訓政」。

晚清史專家茅海建說:「戊戌變法之失敗,當然是由於慈禧太后的政變,但我仍然能夠感到,根據康有為派的政治力量,按照康有為的政改方案,若慈禧太后未在八月初六日發動政變,他們似乎也不可能走得更遠……」另有中國改革史學者雪珥在《危險關係:晚清轉型時期的政商賭局》一書中說:「慈禧發動的所謂『戊戌政變,並非為了遏制改革,而是遏制兒戲般的、以發紅頭文件為主的『偽改革,更是為了遏制『偽改革刺激下即將劇烈爆發的真正宮廷政變」。在這兩番公道話之外,我還要特別引用張戎的陳述,來證明戊戌政變並不就是變法的終結。張戎在書中寫道:

在平息康有為事件的同時,慈禧希望戊戌變法繼續下去,發布了一系列上諭,稱「所有一切自強新政」,不光是「已行者亟應實力舉行,即尚未興辦者,亦當次第推廣」,「不得因噎廢食」。許多改革措施在繼續,不少在事件前僅系倡議,之後才得到落實。然而,每天大發諭旨的那種轟轟烈烈的氣勢不復存在。慈禧訓政後,撤銷了提拔康和康黨的諭旨;恢復了光緒一股腦裁撤的部門和官員;收回了不切合實際的指令(如鼓勵全國所有人直接向皇帝上書);暫停了對科舉制度的激進改革。暫停暴風驟雨式的改革還因為當時在華洋兵、教士與當地人屢起衝突,出現了殺傷教士的事情,導致「洋兵接踵而來,欲乘火車進京」。慈禧需要安定……這些都不可避免給人印象,變法夭折。

對慈禧的妖魔化

對慈禧的妖魔化,很早就開始了,早在戊戌政變發生不久。第一個站出來向慈禧頭上潑污的,是康有為,第二個是他的弟子梁啟超。

光緒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一日(1898年10月6日),政變僅僅半個月,康有為在逃亡途中,接受香港英文報紙《德臣報》採訪。談話中,康對慈禧大肆攻擊,還妄稱光緒對他如何信任,給他「衣帶詔」,讓他去英國求救云云。談話內容在《德臣報》發表後,很快傳到國內,上海《字林西報周刊》《申報》《新聞報》、天津《國聞報》等,或全文或摘要轉載了這一長篇報道。報道的破壞性顯而易見,一則加劇了慈禧與光緒之間的離心離德,二則導致中方要求日本驅逐康有為。

這還沒完,康逃亡到日本,於1899年初,又寫下了一部被茅海建稱為只「可以小心利用的史料」,也就是《我史》(即《康南海自編年譜》)。茅海建在《從甲午到戊戌:康有為〈我史〉鑒注》一書中說,《我史》中有兩個「定理」:之一,康沒有任何錯誤,錯的都是別人;之二,變法失敗,是守舊派阻撓導致的。

緊隨康有為向慈禧大潑污水的梁啟超,在政變三個月之後,寫出《戊戌政變記》,在《清議報》上連載。在這部真話與謊言參半的著作中,梁假借已被處斬的太監寇連材的「筆記」,攻擊慈禧對光緒多年如一日的「虐待」:

西後待皇上無不疾聲厲色,少年時每日呵斥之聲不絕,稍不如意,常加鞭撻,或罰令長跪。故積威既久,皇上見西後如見獅虎,戰戰兢兢,因此膽為之破,至今每聞鑼鼓之聲,或聞吆喝之聲,或聞雷則變色雲。

你個梁啟超,你讓我說什麼好。茅海建說他初讀《我史》時,「心情十分混亂」。我讀《戊戌政變記》,跟茅海建讀《我史》的感受完全相同:心情十分混亂。

這裡不想對梁的虛構逐條加以反駁,我只想說一個事實,《戊戌政變記》一書,附有《烈宦寇連材傳》一文,把這個憤青太監好一通拔高。實際上,這太監,是清宮裡的一個笑柄。甲午戰後,此宦心血來潮,給慈禧上過一個摺子。晚清史學家戚其章,曾在清宮檔案里見過這個摺子的復件,發現文法不通,錯別字連篇,觀點也迂腐可笑,如反對修鐵路用輪船吃洋葯等等。再看梁啟超「引用」的寇連材「筆記」,根本不存在「文法不通,錯別字連篇」的問題。略加考究,還不難看出是「啟超筆法」。此外,語氣也不對,完全採用「審視」視角。

不客氣地說,很多史籍,尤其是通俗歷史讀物,對慈禧的隨意塗鴉,都跟康梁有關。可惱的是,如今網上的「百度百科」、「互動百科」等,關於晚清的某些條目,仍然採信康梁的說辭。可笑的是,關於「寇連材」,這兩個「百科」的內容,都是梁文《烈宦寇連材傳》的今譯和重組。

想不到外國人也來湊熱鬧,加入向慈禧潑污的輿論隊伍。1910年,在英國和美國同時出版了一部《慈禧傳》,作者是兩位在中國生活多年的英國作家和「漢學家」,一位叫奧特維·布蘭德,另一位叫埃特蒙德·白克豪斯。我讀到的是2014年出版的中譯本。這書在我眼裡,是一本還算好看的「歷史小說」。史學界已有公論,說它是一部「偽書」。其第三章第四節「誰謀殺了慈安太后」,裡邊有這樣的文字:

到了1881年3月,由於總管太監李蓮英驕橫,兩位太后又起了爭執。慈安認為李蓮英是慈禧寵信的人,眼中只有慈禧,沒有自己,太看不起自己,致使其他太監都仿效李蓮英。又說李蓮英權力太大,別人都稱呼他為「九千歲」。她們的爭論很激烈,沒辦法調停。有人就說慈禧這次的憤怒沒法忍受,慈安就死在這一點上。有不少謠傳說慈安是中毒死的。中國的內宮,容易發生這種可怕的說法,雖然不可信服,但也不能說是空穴來風。但不幸的是,凡是慈禧猜忌的,或者對她的權力有威脅的人,都不能長壽。這就不能不讓人懷疑,不可能都說是湊巧的事情。否則的話我們也絕不會相信這些傳言。開始沒聽說慈安生病,突然去世,這的確很令人奇怪。

作者繞來繞去,儘管沒使用肯定的語氣說慈安是慈禧毒死的,但傾向性很明顯。這種寫作方式,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貌似公允法」。

慈安是病死的,史料確鑿,這一點毋庸置疑。而李蓮英,從來一言一行都非常謹慎,豈敢「驕橫」?更豈敢「九千歲」?

從「政治」角度,瘋狂向慈禧潑污的,當以那本奇怪的《光緒傳》(孫孝恩、丁琪著)為代表作。此書對慈禧貶斥的詞句,融化在所有涉及到慈禧的敘事當中,很難剝離。這裡只摘取兩段在戊戌政變後的議論:

自從政變後,西太后的暴虐行徑,已在廣大官民中「議論紛騰」,使「民情,頗覺惶惑」。因此,西太后在大肆搜捕維新人士和愛國官員的過程中,又以光緒帝頒諭自省的方式,企圖一為緩解日益浮動的「民氣」以求穩住政變後的局面;二又以光緒帝的名義廢除新政的一些主要改革措施……

……

在這毛骨悚然、是非顛倒的時日里,西太后已把康有為、梁啟超等維新人士視為與其不同戴天的死敵,大興冤獄。與此同時,光緒帝也成了彌天的「罪人」,西太后必欲將其置於「死地」方可罷休。

說實話,這兩段劍拔弩張的以階級鬥爭為基調的議論,也把我的閱讀感受弄得「毛骨悚然」。

在針砭慈禧的大合唱中,也有少數比較公允的旁白,如《戊戌風雲錄》(李濟琛主編)中的某些陳述,讀來稍稍讓人心安。在這本就稀少的旁白中,我對張鳴《再說戊戌變法》一書對慈禧的歷史定位,比較贊同。張鳴的看法,慈禧「是一個高明的權術大師」,同時也是「一個很明智又很功利的政治家」,很多時候,「她都很清楚政局的利害所在,總能把握住全局的要害,順利地把握各種勢力間的平衡,無師自通很純熟地玩弄一打一拉,聯甲制乙、聯乙制甲的手段。」當然,這一評價,說的是義和團作亂之前的慈禧。對慈禧在義和團運動中的歇斯底里,我至今感到難以理解。

好了,既然承認慈禧是「政治家」,我們就不必從道德角度對她加以苛責。在專制社會裡,沒有一個政治家的個人道德,經得起顯微鏡的審視。比較而言,慈禧可能是其中比較內斂的一個。

主要參考書目:

1.《說慈禧》,隋麗娟著,中華書局,2013年。

2.《慈禧:開啟現代中國的皇太后》,張戎著,麥田出版,2014年。

3.《溫故戊戌年》,張建偉著,長江文藝出版社,2011年。

4.《光緒事典》,劉耿生編著,紫禁城出版社,2011年。

5.《從甲午到戊戌:康有為〈我史〉鑒注》,茅海建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9年。

6.《帝國政改:改革需要頂層設計》,雪珥著,線裝書局,2012年。

7.《慈禧傳》,〔英〕奧維特·布蘭德,埃特蒙德·白克豪斯,時代出版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安徽人民出版社,2014年。

8.《光緒傳》,孫孝恩、丁琪著,人民出版社,1997年。

9.《大清後宮秘史》,陳靖宇編著,中國華僑出版社,2014年。

10.《戊戌風雲錄》,李濟琛主編,金城出版社,2014年。

11.《再說戊戌變法》,張鳴著,陝西人民出版社,2013年。

12.《昂貴的和平:中日馬關議和研究》,吉辰著,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

13.《危險關係:晚清轉型期的政商賭局》,雪珥著,山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

〔責任編輯 宋長江〕

原文載《滿族文學》2017年第4期

滿族文化網編輯出品,轉載請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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