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知青歲月
——長篇回憶錄《牛錄往事》連載
第一篇牛錄的女兒(四）
知青歲月
一九六九年二月，我同千千萬萬的知青一樣，下農村生產隊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我去的地方是察布查爾縣城鎮公社(東方紅公社)五星大隊第六生產隊，隊長是秀英同學的父親，名叫爾詩，人很好。
作者資料圖
六隊是五星大隊的副業隊，除了種地還有些釀醋房等副業生產。這個隊是各民族大融合的隊，有錫伯、漢、回、維、哈等民族，有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有從內地和外地搬遷過來的，人際關係比較鬆散，也較包容。
這個隊的泉地，沿著伊昭公路往南走，過了察渠再往東南方向走，從縣城到泉地有五、六公里路，沿途都是莊稼地。泉地靠從南面流過來的天然泉水灌溉，好多個泉眼彙集成了一渠泉水，泉水清澈見底，周圍長滿了各種水草，是戈壁灘上的一片綠洲。
六隊泉地有個很大的院子，門朝北，院內有一排坐北朝南東西走向的類似倉庫的大房子，里外兩間，內間住女的，外間住男的。西側有間廚房，東側有兩間庫房。廁所在院外，院門外有一渠泉水流過，水質很好，用水很方便。
開春的時候，隊里安排我們二十多名知青去泉地種麥子。我和秀英是高六六屆，其她的也是從縣一中出來的學生，有高中的也有初中的，年齡都比我們小一些。我們女知青都住裡間，睡地鋪，鋪下墊麥草，我睡在秀英和迪娜中間。這間屋子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裡還住著一家人，是生春和他妻子及他們四歲的兒子。生春原本是我和秀英的小學同學，沒上過中學，早早就回家種地了，當時他是泉地負責人，他妻子是伙房的廚師。
翠綠的莊稼地資料圖
每天早晨上工，先排隊報人數，唱毛主席語錄歌，扛著鐵杴喊著一二三四向工地進發，領隊是位湖北籍的年輕農民。這個隊種麥子，不用犁和牛馬，而是用鐵杴人工翻地，早晨天涼，我們還穿著毛衣，干一會活就出汗了，於是我們脫掉外衣毛衣，中午的時候只穿襯衣了，男的只穿背心，大家都大汗淋淋。一天干下來很累，渾身酸疼。伙食很差，每天三頓飯都一樣，錫伯大餅和清茶，根本見不到肉和菜。晚上收工後躺在鋪上，有一盞昏暗的媒油燈在小小的窗台上發出微弱的光亮，有時從遠處傳來十分恐怖的狼嚎聲。每晚躺下休息後，生春應大家的要求開始講他的民間故事，內容大都是講一個富家女子愛上了一個英俊勇敢的窮小伙之類的內容，抨擊那些貪得無厭的財主，傳播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思想。生春有極好的口才和記憶力，講的很生動，他的故事成了我們當時唯一的消遣活動。
種完麥子，開始修渠，渠很深，有一人多高，要把挖出來的土往上往外扔是費勁的，我們只能咬緊牙關堅持干，完成任務。夏天到了，麥子熟了，用鐮刀收割麥子，我們還真不是農民的對手，但不能落後啊，還要堅持幹下去。打場雖然忍受酷熱的太陽，但活兒不是很重，我們在麥圈外圍，邊走邊翻麥桿，一圈又一圈，不知每天走多少公里路。秋天來了，到伊犁河邊的下地收割稻子，天氣涼爽，氣候宜人。這一年下來，確實收穫不小，胃病不見了，身體結實了，也能幹活兒了。偶爾也惆悵，不知這地球修理工的工作何年何月是個頭？我原來的理想還能實現嗎？
到了第二年春天，大隊通知我去接任第五生產隊的會計。我在大隊部接受了一周的會計業務培訓，老師是大隊會計李昌蘭大姐。那天李會計帶我去五隊參加社員大會，宣布了大隊關於我的任命決定，並給我介紹了該隊的老隊長、年輕隊長、貧協主席和出納等人。
我原以為這個隊的會計是維吾爾族人，沒想到老會計居然是我的一位姨夫，姨媽是我母親的堂姐。也沒什麼說的了，第二天在大隊會計的監督下，做了會計工作的交接手續。我沒問什麼，姨夫也沒說什麼。姨父年齡大了，免去會計工作後，還留在隊部，做一些掃院子之類的雜活，照樣拿工分。
這個生產隊百分九十以上的社員都是維吾爾族，只有個別幾家錫伯族人。好在我從小會說維語，又加上文革期間自學過維文老文字，學了維語語音和維語語法兩本基礎教材，讀寫基本可以，這樣處理業務和溝通上不會有問題了。會計業務上遇到問題，我可以請教姨夫，我算是如魚得水。
可是問題來了，會計有批借條的權利，隊里又沒錢，對社員的家庭經濟狀況又不了解，每天都有人要求借錢，實在為難。後來我決定讓老隊長負責批借條，再由我審查，這件事總算平息下來了。
年初隊里的領導層開會硑究決定了當年的生產計劃，做了預算。這個隊非常貧窮，一年下來沒有什麼收益可分配。但是有一點，不管家裡有沒有勞動力掙工分，都能按時領取口糧、清油，沒有人餓死，也不錯。年終決算，有些年出現負值(赤字)，即生產支出大於收益，就算大家都白乾了。有些年雖然賬面上有收益分配，但還是拿不上錢，因為欠債戶佔據著別人的錢，還是沒人能分上錢。說到欠債戶，隊長貧協主席和出納的欠款最多，有幾千元，因為他們有權利借錢，也有權利不還錢，掛在賬上了事。千元錢在當時算是天文數字。我在那個隊見證了什麼叫貧窮，有的人家裡五六口人只有一床被子，就幾件衣服誰出門誰穿。多數人是因病致窮，也有人因懶變窮。我任會計那年，去掉所有支出，留出公積金和公益金，每個工一元錢，是不錯的一年，有幾個單身漢賬上有一千多元或者上百元，還是沒拿上錢，因為欠債戶還不上錢。
夏天隊里的西瓜熟了，庫那洪大爺和大媽是隊里的種瓜能手，那天他們要我幫忙賣瓜，我去了，一個上午賣掉一車瓜，回家時他們一定要讓我拿走一個瓜，我硬是沒拿，因為我是會計，是隊里的幹部，不能造成不好的影響，再說我父母從來不允許我拿別人的東西，是從小養成的習慣。
接受再教育，讓我看到了社會，了解了老百姓的生活，生活中不僅有鮮花和美酒，還有眼淚和無奈，艱苦的勞動讓我更堅強，在今後的日子裡我將會風雨無阻地活出自己，活出精彩人生。
來源：作者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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