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恆:雲岡學術研究碩果累累
人物誌
王恆,文博研究館員,1999年以來,發表《從犍陀羅到雲岡》、《與雲岡石窟》、《雲岡學:從自發到自覺》《對雲岡石窟調查研究的思考》等70餘篇論文,出版《雲岡石窟佛教造像》、《雲岡佛經故事》、《雲岡石窟佛像》、《雲岡石窟菩薩像》等十四部著作。其中,2006年三晉文化研究會為王恆出版的專輯共10本,也為他後來出版《雲岡石窟辭典》奠定了堅實基礎。該辭典收錄2300多個詞條、500餘幀圖片、共計80餘萬字的,成為了解和研究雲岡石窟及佛教知識的一部系統全面的工具書。
「四方三聖」表達的彌陀信仰,以及雲岡彌勒彌陀信仰圖像的兼容及其流變方面的內容,前代學人雖有涉獵,但未做過系統深入的研究。王恆則對此頗有建樹。
他在雲岡石窟《彌勒世界》一文中提出:「第17窟南壁窟門東、西兩側,各雕刻大型坐佛像圓拱龕,是為有計劃雕鑿的龕像。主像為結跏趺坐佛,腰身直挺、氣宇軒昂。其背後光芒設計嚴謹、雕刻細膩:由內到外由蓮瓣紋、坐佛像、火焰紋等圖案組成圓形頭光和舟形背光,上方還雕刻了素麵光雲。這是雲岡最早出現的佛像光雲。龕外兩側各雕脅侍菩薩,頭戴化佛或寶瓶寶冠,面相飽滿、五官端莊,面部表情溫和靜謐,一手舉於胸前,一手垂於體側握法衣,身形姿態輕鬆自然。由冠中化佛、寶瓶特徵可知二脅侍分別為觀世音和大勢至菩薩,並與主像坐佛構成佛教西方凈土中的「西方三聖」(彌陀三尊)圖像,亦表達佛教彌陀信仰。」
王恆告訴記者,在佛教彌勒信仰佔據重要地位的歷史條件下,北魏雲岡石窟出現了大量彌勒造像的同時,也在第17窟和第7、8窟將阿彌陀佛及其脅侍觀音和大勢至菩薩的圖像塑造出來,以表達佛教彌陀信仰。
他說,彌勒與彌陀信仰是整個中國佛教信仰體系中最為龐大的兩個派別,二者均產生於大乘佛教興起時代的公元前1世紀的古印度及其周邊地區。然而,佛陀造像興起之時,彌勒造像亦隨之產生,併流行於西北印度、東北波斯、中亞及西域地區。在考古資料的展示中,犍陀羅藝術在塑造過去六佛與現在佛的同時,也將彌勒形象同時塑造出來。在犍陀羅藝術直接影響下開鑿的雲岡石窟,時值兩晉之際形成的佛教彌勒信仰在北魏平城的流行,將兜率天宮中的彌勒塑造出來,是很自然的事情。而將其作為主像置於大型洞窟的中心位置,進一步說明北魏佛教彌勒信仰已然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王恆認為,雲岡藝術中彌勒造像無論是作為主像,還是雕刻數量上的優勢,都大大超越了彌陀造像。這一情形反映了以犍陀羅藝術為主的西方佛教藝術形式對雲岡的直接影響。同時也看到了雖然數量很少、卻是精心製作的「西方三聖」圖像也出現在了雲岡。自此,阿彌陀佛及其兩大脅侍——觀音菩薩和大勢至菩薩之「西方三聖」圖像,雖然沒有出現在佛教藝術發祥地的西方諸地(包括西北印度、東北波斯、中亞及西域等地區),卻在中國土地上興盛起來了。甚而在唐代掀起過繪畫西方凈土變的熱潮,莫高窟唐代至五代、宋,乃至西夏壁畫中大量出現的「西方凈土變相圖」就是證明;與雲岡同為石雕造像的龍門唐代洞窟潛溪寺之主像,是為阿彌陀佛及其兩大脅侍菩薩;而雲岡第3窟後室,也出現了被認為是初唐時代所造的「西方三聖」之大型石雕造像。
梳理道安彌勒信仰到雲岡彌勒塑造
隨著兩晉之際大量彌勒經典的譯出,彌勒信仰成為佛教信仰的重要特徵之一。作為彌勒信仰的代表人物,道安成為實踐彌勒信仰的榜樣。彌勒信仰延續至北魏平城,雲岡出現了大量的彌勒造像,在第1至第20窟20個主要洞窟中,以彌勒為主像者達到11個。與此同時,在各個洞窟中均出現了大量根據經典塑造的彌勒形象,甚至出現了表現民眾彌勒信仰場面的畫面。王恆在《兜率之約》一文中,對道安彌勒信仰到雲岡彌勒塑造進行了全面細緻的梳理。
他告訴記者,兜率是佛教天宮之一。意譯為「上足」、「妙足」、「知足」、「喜足」等。謂於五欲境,知止滿足,為欲界六天中之第四天名。分內外二院,內院為彌勒菩薩的凈土,外院為天人享樂的地方。彌勒信仰是在兩晉時期隨著彌勒經典的譯出而開始流行,自從西晉竺法護 譯出《彌勒下生經》後,鳩摩羅什、沮渠京聲 等相繼譯出多種彌勒經典,於是便逐漸出現彌勒的信仰者。根據目前的資料,漢地最早的彌勒信仰者應該是生活並活躍在公元4世紀佛教界的釋道安了。梁慧皎《道安傳》曰:「安每與弟子法遇等於彌勒前立誓願生兜率。」《竺僧輔傳》曰:「後憩荊州上明寺,單蔬自節,禮懺翹勤,誓生兜率。」
經過縝密研究,王恆發現作為北魏皇家石窟寺院的雲岡石窟,僅現存的倚坐佛像、交腳佛像和交腳菩薩、思惟菩薩等表示彌勒不同時空形象的造像即達到792尊之多。彌勒形象有六種形式表現:一是佛像形式。與其他佛像外貌一致,洞窟中主像為三世佛中的一尊為彌勒佛。二是交腳佛像形式。頭頂肉髻、穿佛裝或頭頂肉髻、穿菩薩裝。三是交腳菩薩像形式。頭頂寶冠、穿菩薩裝。四是倚坐佛像形式。五是舒相坐思惟菩薩形式。六是交腳欲起菩薩像形式。他還對雲岡造像龕下排列整齊的立姿供養人、說法手印賦予彌勒、菩薩裝交腳彌勒佛像進行分析解讀。
就雲岡彌勒造像之社會含義,王恆得出結論:從佛教彌勒經典傳譯中國開始出現的彌勒信仰,由於其內容深刻而描述淺顯,並與人的自然屬性、社會屬性和人生道路高度契合,從而引起漢地上至皇室政權,下到普通百姓的高度共鳴。而由東晉時北方高僧道安提倡並實踐的彌勒信仰,更使這種信仰不斷加深和傳遞擴展。直至北魏開鑿雲岡石窟,彌勒形象得以全方位表現,神采奕奕的彌勒形象使信仰方式從以文思信,達到文形皆備、信仰者入腦入心的程度,似乎就要看到彌勒下世送來和諧幸福了。而雲岡之後的佛教信仰,有聖凱法師《論彌勒禮懺儀的演變與發展》一文,不僅備述「南北朝時期有關彌勒禮懺儀的製作」,亦有「唐、五代時期彌勒禮懺儀的製作與流行」和「明代如惺《得遇龍華修證懺儀》無不延續著這種屬於大眾的宗教思潮」的論述。
宏觀審視雲岡研究發展方向
王恆幾年前就已退休,他是作為雲岡學術研究中堅被邀請在雲岡石窟繼續從事研究工作的。這種特殊的身份使他有條件治心一處地投入學術研究並以此為樂。因此,面對融合佛教、藝術、歷史、文化、人類學等多方面內容的雲岡石窟,退而不休的他更為忙碌,擬議中的研究課題排滿了工作日程。
目前,他正在做雲岡圖像學研究,已經繪製了數千幅雲岡雕塑線描圖。他還受命擔任二十卷《雲岡全集》的副主編工作,對其中全部文字進行進一步修改加工,為主編最後定稿提供基本材料。在比較研究過程中,他發現雲岡石窟有許多獨一無二之處。如果將它們整理出來公諸於世,無疑對提高雲岡石窟的聲望、讓人們對雲岡石窟產生更加濃厚的興趣,以及擴大的雲岡石窟的知名度和影響力等具有十分特殊的意義。
為此,王恆開始了「雲岡唯一現象」的調查研究。第一部分「洞窟龕形」中唯一無雕像的洞窟、唯一中國閣樓式中心塔柱等20個小標題已全部擬好;第二部分「造像」中,也已擬出唯一穿菩薩裝的佛像、唯一五方佛造像等13個標題。
王恆告訴記者,在他心目中,他擬從雲岡石窟大量的「唯一」中精選100個,而且多已成竹在胸。唯一遺憾的是手頭研究項目太多,實在抽不出時間把它們整理出來。
在對雲岡石窟進行深入具體研究的同時,多年擔任領導工作的經歷,又讓王恆十分注重從宏觀視角全面統籌和審視雲岡研究的發展方向。他在《雲岡學:從自發到自覺》一文中提出了雲岡學從自發到自覺的理念。所謂自髮式的研究,就是指研究尚處於個別的、零散的、片面的、盲目的無組織狀態;自覺式的研究就是有組織、有計劃、有目標、有措施的狀態。
他說:「實現這個跨越,既是現實的需要,也是歷史的必然。過去雲岡學研究之所以落後,就是因為我們的研究是自髮式的,現在我們要徹底改變這種落後狀態,就必須採取自覺式的研究。只有大家都來關注云岡,欣賞雲岡,思考雲岡,才能讓雲岡學真正成為世界性的顯學。」
記者在採訪中了解到,十餘年來,雲岡石窟研究院對學術界流傳的「雲岡在中國,研究在日本」的說法深以為恥,雲岡學人心裡都憋著一口氣,都在為改變這種現象嘔心瀝血,奮力拚搏。近來來,這種努力已取得顯著成效,豐碩的研究成果在國內外學術界受到越來越廣泛的關注和認可。這之中,就有王恆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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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付 潔
編審/王雁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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