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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社會主義的哲學原則」與「哲學的社會主義實現」?

作者:韓蒙,北京大學哲學系博士研究生

來源:《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7年第4期,原題為「法哲學批判的社會主義語境——馬克思社會主義思想的哲學起點」

「社會解放」的理論與實踐意義在社會主義德國化語境中才能完整呈現出來。關於與當時德國社會主義者之間的理論關聯,馬克思曾經自述:「除了法國和英國的社會主義者的著作以外,我也利用了德國社會主義者的著作。但是,德國人在這門科學方面所寫的內容豐富而有獨創性的著作,除去魏特林的著作,就要算《二十一印張》文集中赫斯的幾篇論文和《德法年鑒》上恩格斯的《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馬克思從自身社會主義的哲學起點出發,區分並指認了魏特林所代表的「實踐政治派」與赫斯所代表的「理論政治派」,並經過恩格斯的政治經濟學路徑接觸到英國社會主義,將社會主義建構與政治經濟學批判勾連起來。

首先,馬克思指認,魏特林代表的「實踐政治派」主張「對哲學的否定」,要求人們從「現實的生活胚芽」出發;但是實踐派的錯誤不在於提出這種要求,而在於沒有徹底實現這種要求。他們「忘記了德國人民現實的生活胚芽一向都只是在他們的腦殼裡萌生的」,所以「不使哲學成為現實,就不能夠消滅哲學」。因而,馬克思在談及德國西里西亞織工起義的「理論性與自覺性」時,充分肯定了魏特林立足於現實工人運動所寫的「天才著作」的理論意義,將《和諧與自由的保證》一書評價為「德國工人的這種史無前例光輝燦爛的處女作」。

但是同時,馬克思強調,社會主義實踐需要「人的解放」的理論確證,從而回答無產階級的普遍性與革命的必然性問題。魏特林從巴貝夫的共產主義立場出發,認為無產階級的革命動因是基於無法忍受壓迫而要求廢除私有財產的一時之舉,「凡是能夠躲避開困苦加在他的脖子上的那把刀子的事,人類都有能力去做的。對於這件事還需要什麼長篇大論的學究式的講解呢!每個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對於一切人,一個自由的制度總比一個奴隸制度好些!」從魏特林的法國共產主義思想傳統來看,這一思路中始終存在著一個明顯的缺陷:缺少對私有財產的社會經濟分析。正如蒲魯東在批判「共產制」時所說,「那些存心否定私有制的自成體系的共產主義卻是在所有權的偏見的直接影響下孕育出來的」。對私有財產本身的政治經濟學分析是論證共產主義的根本,這正是馬克思經過法哲學反思後獲得的重要啟示之一。

與之截然相反,起源於哲學的青年黑格爾派特別是赫斯代表的「理論政治派」犯了相反的錯誤:認為當下的鬥爭就是哲學對德國世界採取批判的態度,從哲學前提出發進行鬥爭,以為「不消滅哲學,就能夠使哲學成為現實」。如果說馬克思與魏特林的差異主要體現了德國社會主義與法國共產主義思路上的區分,那麼馬克思與赫斯的互動則是在費爾巴哈哲學內部發生的。從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出發論證社會主義,是赫斯與馬克思共享的理論基礎,而且赫斯無疑是社會主義哲學化的「先行者」。在《來自瑞士的二十一印張》的文章和《論貨幣的本質》中,赫斯認為「能夠領會行動哲學之原理的,卻只有德國而非其他」;而通過「對所謂德國哲學和法國社會哲學進行大尺度的類比」即從巴貝夫、聖西門到傅立葉,從費希特、謝林到黑格爾,赫斯試圖證明法國共產主義與德國哲學綜合的必要性:「唯有在共產主義這種共同體的狀態中」,德國哲學的根本理念才具有「真正的意義和現實的可能性」。此外,赫斯有意識地將蒲魯東的私有財產批判和費爾巴哈的人本主義整合起來,稱「費爾巴哈是德國的蒲魯東」,未來社會主義就是破除了私人和共同體、人格和財產的分離的「有機的共同體」。就此而言,赫斯對於馬克思的「社會解放」的啟示無疑是關鍵的。

然而,赫斯與馬克思對「社會」、「共同體」認識的細微差別還是決定了兩人之後社會主義思想軌跡的不同。赫斯堅持從費爾巴哈的「類」概念演化而來的「社會」、「共同體」出發,從而證明:個人與類、利己主義個人與共同體交往、人與其外化了的類生活即「貨幣」的分離與對抗;而相應的,基於利己主義的「國民經濟學」則只是「發財致富的科學」,但是「人絕不是財產!」。可見,赫斯論證共同體、社會主義的主導邏輯還是費爾巴哈的異化原則。與赫斯相似,馬克思也提出了「社會革命」的目標是實現「人的真正的共同體」;但是,略有不同的是,馬克思是在批判黑格爾法哲學的具體語境中引入費爾巴哈的,在解構了市民社會與國家的二元關係後,直接面對的是市民社會中的現實的「人的解放」,而非一般性的「人的解放」。因而,馬克思的「人的解放」、「社會解放」直接指向的是「社會」本身的經濟內容和無產階級關切,這也是為什麼馬克思在巴黎期間全身心投入英法政治經濟學和社會主義的研究。由此,馬克思才強調,關於人的解放的哲學目標只有在社會主義實踐中才能實現。從之後的思想發展來看,赫斯僅僅從人的類本質論證社會主義的思路最終導向了「真正的社會主義」,「赫斯所提供的那種公式主義構成了格律恩著作的全部內在聯繫」。

恩格斯對當時德國社會主義思想境況給出了與馬克思極為相似的劃分:其一,魏特林領導的、受法國工人階級運動影響更為直接的共產主義;其二,從「德國引以自豪的哲學中產生出來的黨」,「哲學的黨」,這種「哲學共產主義」是「新黑格爾哲學的必然產物」,其成員就包括赫斯、馬克思等。恩格斯廣泛接觸了當時英國的社會主義,接納了歐文主義者從政治經濟學視角批判社會問題、論證私有財產非正義性的路徑,認為法德的共產主義者都應該「多多向英國社會主義者學習」。恩格斯的《國民經濟學批判大綱》正是在此思想語境中完成的。這對於當時思考如何對私有財產進行更為具體的政治經濟學分析的馬克思而言是極為重要的。所以,「正是由於恩格斯的英國聯繫,馬克思的共產主義從一開始就處在英國和法國思想的影響之下,而其他的德國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左翼幾乎只熟悉法國的發展」。儘管馬克思並未全然認同恩格斯從政治經濟學出發的思路,但是在不斷的政治經濟學與社會主義研究中,馬克思與赫斯的思想間距在擴大,而與恩格斯則不斷趨近,這也構成日後兩人合作的理論基礎;相應地,恩格斯引介的英國社會主義也成為此後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中反思社會主義的重要參照。

從社會主義的論證理路來看,魏特林代表了法國共產主義傳統,赫斯則主要從德國哲學出發建構社會主義,而恩格斯是依據自己的英國經驗得出了與當時英國社會主義者相似的結論。正是在批判性整合法、英、德三國社會主義路徑基礎上,馬克思總結道:「德國無產階級是歐洲無產階級的理論家,正如同英國無產階級是它的經濟學家,法國無產階級是它的政治家一樣。……一個哲學的民族只有在社會主義裡面才能找到適合於它的實踐,因而也只有在無產階級身上才能找到解放自己的積極因素。」因此,對馬克思而言,一方面,社會主義是有哲學原則高度的實踐,是掌握了理論武器的群眾運動,而不再是作為「私有財產」對立面的「粗陋的共產主義」。對私有財產的政治經濟學批判取代了對私有財產的偏見理解與簡單否棄,這是馬克思與包括魏特林在內的法國共產主義者在理解起點上的不同;社會主義需要自己的哲學原則,是指向了揚棄私有財產、實現「積極的人道主義」的歷史運動。同時,另一方面,「哲學」是市民社會中的人的解放,而不是思辨的法哲學,亦不是抽象「社會」中的人的解放。身處市民社會中的人的自我異化、作為「工業運動」產物的無產階級的解放只有在現實的社會主義革命中才能達成,「德國無產階級具有非凡的社會主義天賦」。這是馬克思與德國化社會主義特別是赫斯、「真正的社會主義」在哲學認識上的差異。在這個意義上,哲學在社會主義實踐中,內化為建構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的理論邏輯與引領社會革命運動的自覺理念。

概言之,從馬克思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社會解放方案與德國化社會主義探索歷程來看,在其思想的建構中,哲學、社會主義與政治經濟學在起點上就具有了總體性特徵。社會主義不僅僅是傳統研究中的政治理想或結論,而是深度參與到了馬克思哲學反思與政治經濟學批判意識之中;相應地,也只有從哲學理念出發,才能獲得對馬克思社會主義構想的深層詮釋,從而彰顯其在社會主義理解史上的獨特意義。(注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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