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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巢里的蜜意 美文

夏秋時節,鏟苣苣菜的時候,偶爾會有那麼兩隻黃蜂,嗡嗡飛旋,帶著一點微風,旋過來,旋過去,不肯離去,也不蜇人。即便你揮著胳膊,亂了它的陣腳,它也不主動撲上來。經驗告訴我,蜂巢就在附近,一縷蜜意籠罩了這個小山谷,少年的內心一下來了興緻。如果是一個寂寞異常的地方,出現這種情形,你會忘記了孤獨,會獨自哼唱出小曲兒來。黃蜂是擔心自己的家園被毀了,才如此驚擾來犯者。它也很少蜇人,發出的聲音像哄哄作響的客機;不同於蜜蜂,飛過來像戰鬥機,「日」的一聲,像在巡邏,或要隨時丟下炸彈,你要是舞弄手臂,亂了它的陣勢,它可能會隨時將屁股對準你的頭臉,蜇下小刀子一樣的蜂刺。疼死了。雖然疼,也要忍著把那根蜂刺拔掉,想想它的生命業已終結,疼痛便會減輕些。寬諒能消弭痛苦。

時間如果是午後或者接近中午,天氣熱的時候,正渴得要命,能挖出一罐蜂蜜,仔細一點點咂了,抿了,自然最美。黃蜂的蜂巢一般在低矮的斷崖上,崖是黃土崖,土質酥得很,用指頭就可以摳動。你看,崖上如果掛著一點草葉,偷偷笑吧,別出聲,譬如蘿蘿秧,黃蜂在周圍繞著圈兒,下面定會有小小的洞口,很隱秘,洞口淺淺的,似乎是蟲子打不進去放棄了的廢穴,隱秘無比。洞口有些微的濕,手指摳不進去,就用小鏟在周邊挖,掘下一塊土,帶著那小洞口,小心摳掉周圍的土,一個拇指大小的陶罐一樣的蜜罐出現了。它安安靜靜,形狀從容得很,像渾圓的吊葫蘆一樣,罐腰肥碩,上下罐體圓潤異常,黃蜂鑽進去,正好可以容身。這就是蜂巢。我在廣州見過一種植物,叫豬籠草,形狀像極了蜂巢,口朝上,橢圓的花體向下,只是花色暗紅,可愛至極。估計早期的人製造陶罐肯定是受了蜂巢的影響。罐口闊平,也是黃土封了,輕輕摳掉那圓圓的封口,像一個機器切割的圓片一般,真是難以想像黃蜂的精密工藝;裡面便是黃囊囊的蜂蜜。吃起來沙沙的,並非蜜蜂的蜜一般膩甜,剛剛合適。有連續三四罐,每人可以吃一罐。吃完了,心也就安了,可以和同伴相視,笑出聲來。一隻黃蜂在那段斷崖周圍嗡嗡嚶嚶,不肯離去。需抓緊離開,免得受到襲擊。有時候,它會在你身後旋上一段,待你稍遠些,也就無奈離開了。《本草綱目》說,蜂蜜可祛除心腹邪氣,治療驚風,使五臟安定。我們是心靜了,而黃蜂卻橫遭家園被毀的禍患。

這是黃蜂中的一種,草蜂。並不是李時珍說的大黃蜂,蜂房重疊得像樓台,也叫獨蜂、七里蜂,毒力最猛。據《神農本草經》記載,毒蜂巢有鵝蛋大小,皮厚,顏色蒼黃,是小蜂的肉、翅膀做成的,蜂體如石燕子大小,如果被獨蜂蜇著,連馬都會立即死亡,可怕極了。

巢是一個美好的字眼,洞穴裡面的果實。張存學先生的長篇小說《白色庄巢》即是,那是人的居所。如果人的內心裡也有巢的話,我的巢裡面就是自家的這些孩子,其中就有筱。他笑嘻嘻的,上大學的時候體諒父母的不易,每月只要五百塊錢的生活費,有時候額外開支了,就靠泡麵度日也不張口要錢。周末來我家裡,飯食合口,堪稱狼吞虎咽;剛上班時,是在井下作業,皮帶工,幹了一年,沒有給任何人說起,怕家人擔驚受怕。一年後,他才到了地面,做了管理後才給家人說了真相。每天早晚,他都要給家裡打一個電話,問候請安;孰料父母健在,自己卻兀自遭到意外。他有個孩子,去年八月份才一歲八個月,那天凌晨三點,將她從安睡的老家床上抱起來,她不哭不鬧,嘴裡竟然喊著爸爸爸。前些天,姐姐在電話里說,娃娃懂事了,總是問奶奶:奶奶,爸爸呢?奶奶只有淚水,她便無聲低下了頭,哄奶奶別哭呢。他媳婦和他同歲,叫濤,是大學同學,很懂事,又堅強,他們相愛的時候,筱把她帶到了我家裡,我多麼喜歡他們相愛,她漂亮、純凈,像只蝴蝶兒一樣飄飛。

李時珍說,蜂尾下垂如鋒芒,所以叫蜂;蜂有禮儀、風範。《禮記》記載,蜂蟬都是衣冠楚楚的小蟲。筱也是人群里的一隻如蜂一般的小蟲,扇動著純凈的翅膀,低垂著蜂尾,奮力構築著一個蜜罐罐一樣的庄巢。那時候,別人羨慕姐姐,說你就活在蜜罐罐里了。結果呢,他沒了,無聲無息,卻又號啕於黑沉沉的礦井而無力回天。這個蜜罐罐變成了一口土穴,將甜蜜安葬。我巢里的這點甜蜜變成了酸澀難當的液體,浸透黃土,消失凈盡;我再也無蜜可食,五臟翻騰,難於安定。

快一年了,筱的孩子大了一歲,我打電話過去,他在一邊甜甜地喊:爸爸,爸爸——那聲音就像一罐酸美的蜂巢之蜜,再也難以下咽了。

作者汪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廣東省文學院簽約作家,中篇小說《家雀》獲梁斌

小說獎、百花文學獎,長篇生態主題小說《枯湖》獲敦煌文藝獎、黃河文學獎等,

近年來其荒漠化題材系列小說《沙塵暴中深呼吸》《西徙鳥》《白駱駝》引發文壇

廣泛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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