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晚成的日本中醫，最推崇《傷寒論》
話說蛋姐我整理了很多
中日老中醫的故事
起碼算半個中醫江湖「百曉生」了
（哦，我自封的，羞）
可是，若說到最令我震驚
並且最能給我希望和夢想的
還是下面這個日本老中醫
吉益東洞
43歲時還窮的吃不上飯
差點餓死在破廟中
46歲卻憑藉醫術
名滿天下
簡直就是戰國蘇秦的翻版
別問我他怎麼成名的
假如一個人
在快要餓死時還在讀傷寒論
那麼他一定是天下第一
而吉益東洞就是這樣一位
連命都能不要但還在學醫的人
吉益東洞畫像
藏於日本早稻田大學
話說吉益東洞出生在1702年的廣島
他的爺爺是有名的婦產科和瘡科醫生
一般這樣的家庭
有這麼好的學習條件
吉益東洞開始理應跟隨他學醫
但是，小吉益東洞卻有野心
他不甘心只做一個小小的醫生
他希望自己能和自己的
老老老爺爺一樣
做朝廷的高官
獲得至高無上的尊榮
吉益東洞的祖上
是「征夷大將軍」的「管領」
先說「征夷大將軍」
這個「征夷大將軍」相當牛逼
他把原來的天皇打敗了
按說自己就是新天皇了
可他為了避嫌
又扶植了一個新的天皇
所以
這完全就是曹操的作風：
我雖然名義上是第二
可真正的掌權者是我
再說「管領」
吉益東洞的祖上就是做的這個
千萬別小看了管領
這麼說吧
大將軍的一切策劃、活動
最後都需要這個管領去落實
所以「管領」就是中央最高行政官
手底下掌握著成千上萬個人
差不多就是丞相。。。
所以，如果你是吉益東洞
你想做丞相還是醫生？
有這樣一位榜樣
小時候的吉益東洞
真的完全生活在夢裡
他的目標就是
做到自己老老老老爺爺那樣的大官
位極人臣，榮華富貴
。。。
為此
吉益東洞每天乾的活就是：
騎馬、射箭、練武、讀兵法。。。
幻想著自己是個征戰沙場的將軍
立了赫赫戰功
數以萬計的人見了他都要下跪。。。
幻想著他可以為民族，為國家
為弱小的百姓們
建立不朽功勛。。。
他的父親見兒子這樣瘋瘋癲癲
勸他：兒子，你要踏實一點
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就行了。。。
可吉益東洞的回答卻是：
不做人傑，毋寧死掉。。。
但，這個夢終究是要破碎的
只是時間問題
畢竟人都要長大
等到吉益東洞19歲的時候
他忽然覺得自己手中的劍
縹緲的如同一縷青煙
那些需要自己拯救的弱小的人
都油頭大肚坐在賓士里疾馳而去
濺了他一身泥水
忽然，他落淚了，他羞愧了。。
他覺得，自己就像可笑的慕容復
在人人安居的太平盛世里
他卻幻想著建立軍功
他是不是一個失心瘋的瘋子？
從此，他將寶劍扔進了湖底淤泥中
將兵書焚成了黑煙飄散進冷風裡
他跪倒在爺爺腳下：
爺，教我學醫吧。。。
爺爺始終沒有想到
這個浪子居然回頭了。
而且他沒想到
這個頭回的如此徹底。。。
這一學
居然長達15年
在冬夜
鵝毛大雪滿天飄灑
凍得家裡人
都在暖煦的火爐房裡的棉被中瑟縮
可他卻一燈如豆
在冷如冰霜的書房裡苦讀
只為不讓自己昏睡過去。
夏夜寂靜
蚊蟲亂飛
叮咬的他渾身發癢
可他卻不會動一動手
因為他的手要拿著書
他不容許他的能量
釋放在書籍以外的任何東西上
他看了數不盡的醫學秘籍
可最後他只衷心一本書
它就是江湖久湮的《傷寒論》
假如說一本醫書就是一部武功秘籍
那《傷寒論》就是武功中的小李飛刀
精悍、鋒利、快速絕倫
只需一招便可封喉
從來不需要十八掌
37歲
他帶著這本書闖蕩東京了
在當時的日本
《傷寒論》所代表的古中醫
並沒有任何市場
因為當時的日本
流行的是李東垣、朱丹溪這兩大門派
宛如少林、武當
醫林盡人皆知
而對仲景
甚至到了無人相識的慘淡境地
這絕不是誇張之詞
世界上沒有人相信
薄薄的一本《傷寒論》
可以治很多病
吉益東洞是帶著自己年邁的父母、妹妹
到東京闖蕩的
他滿以為
自己只要憑藉這快速絕倫的一刀
馬上就可以稱雄武林了
然而他還是太天真了
他從年青時就天真
讀了那麼多年書
沒有江湖閱歷
他依舊很天真
天真到，最後吃不上飯
差點餓死在破廟中
他的診所一天都見不到一個病人
凄慘，冷淡，令人心焦
可一切又都那麼平靜
平靜的如同一潭死水
平靜的令人恐怖
令人絕望
他從家中帶來的錢花掉了一大半
可他卻始終找不到試這一刀的機會
38歲
年近不惑了
一個醫家在這個年齡本當有很多弟子
甚至應該開創起一個門派
應該很多人簇擁著他
尊敬著他
可吉益東洞一無所有
沒有人正眼瞧這個沉默寡語的人
39歲
家中遭遇盜賊
他家所有的積蓄
被席捲一空
從此
吉益東洞住進了破廟裡
40歲的新年夜裡
別人的家中張燈結綵
享受著一年中最輕鬆的時刻
可吉益東洞卻拿著刻刀
雕刻一個木偶
這是他新學會的一門手藝
但這個木偶不是拿來送給朋友的
而是需要拿來賣錢的
因為他需要這個木偶換來的錢
養活自己和家人
否則就會餓死
此刻，所有人都忘記了
他曾是一個醫生
在眾人的眼裡
他不過就是一個靠小手藝過活的工匠
43歲
他真的要死了
因為他真的過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
史載「家無隔夜之糧」
終於
在一個下著暴雨的黃昏
他一個人衝出了家門
來到了日本的少彥名葯神廟中
他虔誠的跪下
跟神明禱告
他的話一定震驚了天神：
我一生矢志復興古醫學
可我卻窮困潦倒
瀕臨死亡了
如果天神也支持我復興古醫學
那麼請支持我不死
如果連上天也反對我
那我請求速速死亡。。。
如果你是天神
面對這樣一個瘋子
一個有理想的瘋子
你會饒恕他嗎？
總之，吉益東洞沒死。
而且回身甩出了一刀
這一刀，
堪稱日本最富傳奇的一刀
它幾乎耀瞎了日本所有醫生的眼
禱告回來後
他拖著筋疲力盡的身體
背著自己剛做的幾個木偶
去找玩具店的老闆換錢
這幾個木偶
可能就是吉益東洞最後的價值了
正好，老闆年邁的母親生病了
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吉益東洞放下木偶背簍
走到病榻邊
搭脈診病
這是他多年的習慣了
然後他開了一個方子
交給了店鋪老闆
點鋪老闆一開始根本沒在意
他根本不相信
一個雕刻木偶的工匠還會醫學
直到他翻出另一張藥方
一比對
發現這兩張藥方只差了一味葯
石膏
而另一張藥方
是當今日本最負盛名的
帝室典醫（御醫）
山脅東洋所開的
裡面有石膏
山脅東洋像
在當時
沒有人會懷疑山脅東洋的醫術
因為他是第一
名副其實的第一
醫中的神醫
葯中的藥王
在整個日本
他是第一個解剖過人體
察翻過人體內髒的人
這代表一種特權
一種權威
能得山脅東洋一診
是所有病人三生積累的幸運。。。
死前能得他的診斷
就是死的再痛苦
病人也心甘情願
因為經他一診
大多數垂死的病人都活過來了
店老闆詫異了
除去石膏這一味
其他的葯，連帶藥量
都毫無二致
這足以說明吉益東洞有些功夫了
甚至可以說明吉益東洞功夫很深了
然而這還沒完
吉益東洞看著店老闆
說：他錯了。。。
三個字，讓店老闆再度驚詫
神醫錯了？難道神醫也會犯錯？
吉益東洞說：
如果把石膏吃下去
我保證
你母親一定會沒命
一字一句，字字鏗鏘
店老闆遲疑了
他該相信誰？
一邊是天下第一名醫的處方
一邊說的如此肯定，
而且肯定也有相當水平
空氣窒息了
畢竟那是他母親的命
沒有一個兒子
會隨便拿著母親的命做賭注
就在這時
門突然被推開了
力道如此之猛
似乎是強盜踹了一腳
一個身穿華麗的黃褐色長袍
腰間懸著玉佩的人走了進來
他雍容華貴，氣度非凡
一望就知道不是凡人
他果真不是凡人
因為他就是山脅東洋
當今日本最負盛名的神醫
然而
此刻他的臉上卻如此焦急
開口第一句就是：
剛才給你開的葯喝了沒有？
店老闆手裡端著葯碗
他開口道：
還沒有
山脅東洋終於鬆了一口氣
所有人都聽得出來
他這一口長舒
似乎卸下了十萬大山
他接著說：
剛才裡面我多開了一味葯
走在半路上才忽然想起
裡面的石膏還是不吃為好
立在一邊的吉益東洞說：
不是不吃為好
而是病人一旦吃了
一定會死
而你，也一定會身敗名裂
即便不身敗名裂
你也會自責到睡不著覺
山脅東洋無法反駁
是的，這些石膏吃下去
病人果真會死
所以他才急忙趕來
那天
一定是日本最厲害的兩位醫生的交鋒
只差了一味葯
差了前後不到二十分鐘的時間
但是，勝敗已分
當神豐俊朗的山脅東洋
看到篳路藍縷的吉益東洞
居然勝了他的時候
沒有生氣
而是驚訝為何他會如此落魄
更驚訝他的刀為何如此鋒利
最後，他在吉益東洞的破廟裡
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破廟的地板上
堆滿了木屑
那是他雕刻木人時灑下的
懶得連掃都不掃
但在破廟的牆壁上
卻是一條條《傷寒論》原文
每一條都用毛筆寫在雪白的紙上
一直覆蓋了很多層。。。
東洞手跡
為了這一刀
他練了將近30年
在這30年里
他曾餓的數次暈厥
可他就是在倒地的一剎
他的眼睛還在奮力圓睜
這樣就能看到牆壁上的秘籍
。。。
那天他永遠不會忘記
昨天還差點餓死在破廟裡
可今天他卻被邀請進皇宮
給所有的御醫講授理論
他對《傷寒論》的熟稔
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羞赧
他這一刀
削斷了所有御醫的劍
留給別人的
只有顫抖。
他就是吉益東洞
漢方醫學的岱宗
經方復興的第一人
前43年默默無聞
最後一刀
砍出永恆的光輝
他把自己的診室命名為
晚成堂
它似乎在向人們昭示
任何的努力應該都不會白費
用到極深的功夫
必有極致的反響
版權聲明
本文來源「讀透傷寒」，作者/蛋蛋姐，編輯/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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