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巴「友盡」，中巴「友近」
近日，美國對巴基斯坦突然翻臉，特朗普發推文指責巴基斯坦反恐不力，之後美政府宣布切斷對巴基斯坦軍事援助，而巴基斯坦方面做出強烈回應，宣告結束與美國的盟友關係。該事件導致美巴關係迅速墜入低谷。
一、事件回顧
美國總統特朗普當地時間1月1日發布其新年首條推文，稱「過去15年，美國援助巴基斯坦330多億美元的行為十分愚蠢，巴基斯坦除了欺騙和謊言外，沒有給美國任何回饋，巴方人員把美國領導當成傻子，為阿富汗恐怖分子提供庇護，這種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美國總統特朗普）
美國國務院發言人海瑟?諾爾特隨後在1月4日的新聞發布會上宣布，在巴基斯坦承諾打擊該地區所有恐怖分子之前，將停止對巴的全部安全援助。她還表示，停止援助的決定持續有效，直至巴基斯坦對阿富汗塔利班和極端組織「哈卡尼網路」採取果斷行動。諾爾特沒有透露涉及的援助內容及規模，但美國《華盛頓郵報》估計巴方被切斷的援助資金高達10億美元，《紐約時報》稱數額為13億美元。
巴基斯坦方面立即就此事做出回應，政府發推文強調該國在打擊恐怖主義方面做出的「眾多犧牲」，在2003年到2017年之間，巴基斯坦已因打擊恐怖主義的戰爭而損失6.2萬多人，並花費1230億美元。巴總理辦公室發表聲明稱巴政府對美國領導人近期發表的完全無法理解的言論「倍感失望」，美方領導人的言論顯然與事實背道而馳。巴基斯坦外交部長阿西夫於5日稱，「我們沒有這樣的盟友，這不是盟友間會做出的事，巴基斯坦與美國的盟友關係宣告結束」。
（上周五在白沙瓦的反美遊行）
二、歷史經歷
美國使用切斷軍事援助的手段對巴施壓，這在美巴關係史上並不鮮見。隨著美巴關係逐漸轉冷，近幾年美國提供給巴基斯坦的經濟與安全援助在逐步減少，美巴關係遭遇數次波折都伴隨著美對巴軍事援助的中止。
據美國國際開發署的數據顯示，2016年，巴基斯坦接受美國的經濟與安全援助總額為7.8億美元；2017年財年，這一數額降至5.26億美元。按照美國政府今年公布的財政預算，在2018財年，美國計劃為巴基斯坦提供3.45億美元的援助。
美國承諾給巴基斯坦價值十幾億的援助就因2011、2012年兩國關係的多次惡化而被美國政府凍結。此後，沒叫停的對巴援助金額不斷增高。據統計，2015年美國在「盟友支持基金」框架下凍結向巴基斯坦支付3億美金，2016年美國凍結3.5億美金，2017年凍結4億美金。
在2017年8月特朗普公布對阿富汗及南亞政策、計劃繼續增兵阿富汗之後，特朗普就已點名批評了巴基斯坦政府。美國務院於2017年9月1日發布聲明稱美國政府已暫停對巴基斯坦數額為2.55億美元的軍事援助。這筆援助原來是用於供巴方購買美國軍事裝備的，但美方通過暫停這筆援助希望看到巴方在阿富汗反恐方面做出更大貢獻。諾爾特於上周表示，這筆2.55億美元的援助目前仍然被凍結，這次美方切斷的對巴安全援助將範圍更廣、金額更大。
三、未來走向
1.美巴反恐合作受阻，兩國關係在短期內將遭受重創。
美國想通過叫停對巴安全援助來對巴施壓，但未來此舉恐難起到威懾作用，很可能適得其反，使雙方陷入 「口水戰」，放大已有矛盾，拖慢兩國反恐合作進程。更嚴重的是，此次事件使得美國與巴基斯坦的政治互信度大大降低，兩國盟友關係已經破裂。美巴雙方在打擊塔利班與「哈卡尼網路」、識別恐怖威脅來源、反恐主義力量、承認反恐成就等關鍵問題上存在巨大的分歧，在短期內仍難以彌合。
其一，美國對巴基斯坦不接受其要求直接審問涉案的「哈卡尼網路」恐怖嫌犯而憤慨，指責巴基斯坦為塔利班和「哈卡尼網路」提供庇護，嚴重阻礙了美軍在阿富汗的反恐行動，而巴基斯坦完全否認，外長阿西夫表示，「美國把巴基斯坦當做替罪羊，只是為了掩蓋在阿富汗的失敗和沮喪」。美巴在上述問題的爭鋒相對在未來仍很難消除。
其二，美國認為巴基斯坦在反恐方面很不配合，並未給作為反恐主力軍的美方予支持，特別是特朗普從其商人思維出發，認為美國給巴基斯坦的巨額援助並未獲得應有收益，反而拿這些援助資金供養「聖戰」』主義武裝分子，加重了美國的安全防禦負擔。而巴基斯坦認為巴方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打擊恐怖主義，不但造成其極大經濟代價，而且其人民也付出了巨大犧牲。巴國防部長克赫勒姆?坎稱，「作為反恐同盟，巴方過去16年來免費向美國提供地面和空中通信、軍事基地、以及情報合作，重創基地組織力量，但美國人除了惡言謾罵和懷疑外什麼都沒給我們。」在未來，美切斷援助的做法仍不會起到其希望的效果，美巴雙發很難在反恐功績上做出口頭妥協。
其三，美國認為巴基斯坦為一面向與美國及其盟友開戰的恐怖組織提供庇護，導致美國持續面臨恐怖威脅，而巴基斯坦認為它在「9.11」之後加入美國發起的反恐戰爭，繼而承受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侵害。未來美巴政治互信降低的情勢很難在短時間內得以扭轉。
2.美巴雙發最終會走向談判
美巴雙方會因此次事件而矛盾加劇，但未來雙方會就反恐和阿富汗安全問題而重回談判桌，兩國關係將維持斗而不破、在爭執中保持合作的模式。
雖然2018新年伊始，美國與巴基斯坦的關係就經歷嚴重波折，但不能因為此次美凍結對巴援助引起的風波而判定美巴關係已步入死胡同。事實上，美巴在很多方面利益是捆綁在一起的，雙方都持有限制對方的「王牌」，也都無法承擔雙邊關係徹底崩塌的結果。美國在處理棘手的打擊恐怖主義、穩定阿富汗、核不擴散等問題上離不開巴基斯坦的支持，特別是考慮到對美國駐阿富汗1.4萬部隊的供給，即使特朗普可以在推特上口出狂言，但現實來看，只有巴基斯坦能為美國提供包括港口在內的戰略要地及通往阿富汗的道路，美保持與巴的合作可謂別無選擇。而巴基斯坦一直將對美外交視為外交優先事項之一，巴基斯坦並不希望與華盛頓對抗，一些巴基斯坦分析人士擔心與美對抗過度只會增加巴基斯坦對中國的依賴。
從美巴雙方高層就此次事件後發表的言論便可看出，美巴雙方在相互指責、針鋒相對的同時，均留有一定餘地，比如針對巴外交部長宣布美巴同盟關係不復存在一事，美國國防部長馬蒂斯在1月5日表示，「不會就這麼放棄巴基斯坦」；巴政府在1月2日發表聲明中仍重申在打擊恐怖主義和穩定阿富汗局勢方面，會與美國保持合作。
3.此次事件或為提升中巴全天候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提供戰略轉機。
首先，在此次美巴外交風波後之後，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耿爽第一時間給出了回應。「我們多次說過，巴基斯坦為打擊恐怖主義付出了巨大努力和犧牲，為國際反恐事業做出了突出貢獻，國際社會對此應該給予充分的肯定。我們樂見巴基斯坦同其他國家在相互尊重的基礎上開展包括反恐在內的各項合作，共同致力於地區的和平與穩定。中巴之間保持全天候的戰略合作夥伴關係，中方願意進一步深化與巴基斯坦在各個領域的合作，進一步造福兩國人民。」中國官方的這段回應給了巴基斯坦想要、但美國沒有給它的東西，認可了巴基斯坦反恐方面的努力和貢獻、給雙方合作注入穩定劑、力挺巴基斯坦的同時對未來雙邊關係發展滿懷信心。
其次，在特朗普推特發文一天後，巴基斯坦國家銀行（央行）當地時間2日晚發表一則重磅聲明，宣布巴中兩國的公共和私營企業在雙邊貿易和投資活動中可以自由選擇使用人民幣結算，並且已經制定了相關法規以促進人民幣在貿易和投資中的使用。這對於中巴兩國都具有重大意義，對中國來說促進了人民幣的國際化，對巴基斯坦來說有利於其節約使用美元進行結算的時間與成本。正如耿爽在4日的記者會上所言，「這將為中巴雙邊經貿投資合作和中巴經濟走廊建設提供一個良好的金融環境」。
最後，據印度媒體報道，白宮一位高級官員1月7日透露，特朗普政府決心消除位於巴基斯坦的「極端分子避風港」，這是為阿富汗以及周邊地區帶來穩定的關鍵，因此，美國官方希望藉助中國之力來「勸服」巴基斯坦，讓他們相信打擊這些「避風港」也是在確保巴基斯坦自身的國家利益。這在一方面體現出在美國對其在南亞問題上的無奈與妥協，只能轉而尋求他國幫助；另一方面，若中國機制處理、應對合適的話，這將為中美巴三國聯合反恐提供一次不錯的機遇。
總之，在巴基斯坦經歷此次美援斷絕後，其外交上會更傾向於中國，這對於更快更好地建設中巴經濟走廊來說是一個機遇，但也對中國政府和企業在應對反恐、利益平衡及提升戰略互信等問題上提出了更大的挑戰。
（本文系中國海外安全研究所研究員余航原創，如需深入分析與諮詢服務請與中國海外安全研究所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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