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見的最好的愛情

走進房間，一個奶奶坐著輪椅，穿著厚實，一身暗紅色乾淨的衣服，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顯得安靜而平和，甚至有那麼一點對這個世界的冷漠和絕望。奶奶坐著的輪椅前進的方向朝著爺爺，爺爺坐在房間內一排固定的椅子上，坐在那裡腰板挺直，十分安靜而祥和，彷彿這個世界裡沒有任何其他人，只有他們兩個人。

我走上前和爺爺打了聲招呼「爺爺今年高壽啦」

爺爺沒有聽清，對我笑了笑。

旁邊的朋友說她耳朵不好。

我貼近耳朵，「爺爺，這是您老伴嗎，今年高壽啊。」

「我86了，她84，」爺爺的表情漏出了甜蜜的笑容

「身體怎麼樣。」

「我身體挺好的，她身體不好。」

爺爺不是那麼的健談，奶奶也一直沒說話，但是我注意到一個小細節。

奶奶的手一直放在輪椅的把手上。

爺爺的手一直握著奶奶的手。

我看到了年輕的時候他們的樣子。

那是建國前夕，黎明前的黑暗，國內貧窮一片，一個年輕的小伙瞞著家裡人，一個人走向了自己的軍旅生活，當父母知道這一切的時候，自己已經成了一名真正的戰士，參加過大小戰爭數十個。面對殘酷的戰爭，他反而更加的安靜下來，慶幸的是勝利來了很快，中華人民共和國49年正式成立，他也遇見了一個姑娘，他是部隊的護理員，她也是。順理成章的兩人走到了一起。

男人高大帥氣，女人溫柔體貼，在一起經歷過生死，再次面對生活的苦難也許就沒那麼艱難，但也許最容易的是一起經歷苦難，最難的確是一起在平凡中共度一生。

建國成立後又一起參加了抗美援朝，一起經歷過大大小小的戰役，最終終於修成正果，結婚生子。年輕的男人很少表達自己的情感，但是每次和姑娘一起出門的時候，男人總是情不自禁的握著姑娘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兜里，而姑娘總是幸福的笑笑。

轉業那年，部隊分配了工作，但是小火堅要回農村去，而姑娘更喜歡城市，他們因此爭吵了一次。

「回到農村去幹嘛？農村這麼冷！」

「就是不喜歡在城裡呆著，太死板了。」男人因為習慣了那種自由自在的感覺，反而不喜歡城市的建築的拘束。

最終姑娘還是沒有擰男人，他們回到了農村。

而農村的環境要比城市惡劣一些，沒有一棟看起來規整的房子，都是一些泥土建築起來的土房子，房間里很冷，每逢冬天的時候更是很難度過。男人養了很多雞鴨，每天的工作就是如此來維持生計。冬天寒冷的時候經常和這群鴨子住在同一個房間里，房間里充滿著奇特的氣味。女人有時候也很生氣，但是為了生活有點那麼無可奈何，因為沒有什麼好的方式更好的生活。

每天考慮最多的事情就是如何吃飽，如何不再忍受飢餓和寒冷，那是一段艱難的時期，每天到做飯生火的時候，女人經常要看看誰家的煙頭在冒煙，然後跑過去敲門借一點火苗，生火做飯。

鄉村異常的寧靜，沒有歡聲笑語，有的只是貧窮與寒冷。

我眼前浮現齣電視上常常出現的一段情景。

「無論疾病還是健康,無論貧窮還是富有」你願意永遠陪伴他她嗎?

每次當神父問過這個問題後，男女都會凝視對方然後說：

我願意。

「我願意」三個字保函著多少承諾和神情。

而日常的生活卻是：

「軍，回來了，吃飯吧。」

「嗯嗯，孩子們怎麼樣」

「都睡了，很好。」

多年以後，他們還是來到了城裡，因為農村太過煎熬，城裡至少可以去工廠上班，賺一點錢糊口。他們每天的對話變成了，回來了，注意安全，吃飯，這樣簡單的對話。

但是男人每次出門前總是要抱抱女人，無論走多久，走多遠。

在部隊養成的嚴格的習慣改不了了，他們每天6點鐘起床，然後去上街買早點，爺爺牽著奶奶的手，放進自己的衣服兜里，一起漫步在去早市的路上，慢慢的，緩緩的邁著步子。

其實爺爺的腿腳還是十分的靈活和硬朗，走起路飛快的，只是奶奶走的有點慢了，有些蹣跚，是年輕時候腿腳烙下的毛病。

從早市上回來。

看早間新聞，一起吃早飯，聊聊關於子女的故事，

「小三很久沒有回來了」爺爺問。

「是的，也不知最近忙啥呢」

「四兒，最近生意怎麼樣？」

「就是一個忙，整天忙。」

兩個老人獨自住在一棟就是樓房裡，房子是孩子們湊錢給他們二老租的，儘管面積不是很大，但是住起來還是夠用的，「兩個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爺爺總是這麼說。

那一天，爺爺出去遛彎，回來發現奶奶不在家裡，於是開始著急，女兒開始瞞著，但是紙怎麼包的住火呢。奶奶住院了，爺爺也要去看看，家人不允許，因為年紀大了，容易生病。

可是爺爺哪管這些，他決定讓自己也生病，思來想去決定用冷水洗澡。可是這一計劃很容易就敗露了，無奈大女兒陪她到醫院看望可奶奶。

奶奶身體不好，年輕的時候受過太多的苦，這些年得過腦中風，說話總是流淚。爺爺做在奶奶的床旁邊，輕輕握起奶奶的手，就像年輕的時候，每次吵架後，爺爺總是去主動拉起奶奶的手一般，然後方巾自己肥大的衣服兜里，甜甜的一笑。

出院後，爺爺很好一個人出去遛彎，經常拉著奶奶，女兒笑她都老夫老妻了，還牽著手，爺爺甜甜的笑，但是什麼都不說。奶奶臉上不笑，但是心裡很甜蜜，像是吃了蜂蜜一般。

兩年前，家裡的孩子們都早就成家有了孩子，沒有時間來照看他們了，他們也開始漸漸的動彈緩慢了，於是奶奶主動想不給他們添麻煩，他們決定去敬老院，這裡照顧的細緻入微，爺爺也一定要跟著，在一起一輩子了，怎麼能分的開，怎麼捨得。

「爺爺，來這裡多久了？」

「兩年多了」

「怎麼樣，還習慣嗎？」

「這裡很好，因為可以在一起。」

爺爺除了耳朵不好，但是其它方面都很靈光。

爺爺平時安靜，與人談話時候總是微笑。

我知道：「在一起就好。」包含了怎麼樣的深情，看著他甜甜的笑，我是懂得的。

他握著老伴的手，靜靜的坐在那裡，就那樣靜靜的坐著，什麼都不說，也許一輩子的話已經說完，也許在一起久了，什麼都不用說，只是相視而笑足矣。

中午的陽光照著老人的身體，把房間照亮，房間里溫暖如春。

一輩子，八十多年的時光如同那麼一瞬間，他們不再有健壯的身軀，不再有美麗動人的容顏，不再有激情，時間就是最好的承諾。

陽光的溫暖漸漸的褪去。

我坐在公交車上，幻想著他們的一生，走的匆匆，沒有聽完他們講述的故事，但是我想，那一定是一段最美的愛情故事，不是激情洋溢，不是熱烈的愛，而是我86歲那年，你恰好84歲，我們靜靜的坐在一起，我的手牽著你的手，就這樣一起滿滿變老。

而此刻，2068年的元旦，我坐在家裡的客廳里看著這段發生在50年前的故事，不由的握起她的手，放進自己的衣兜里，甜甜的進入夢裡，有你在，真好。

每日2000字計劃 第8天

若清風

2019年1月1日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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