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阿圓的燈和牆

【原創首發】作者 | 張文芹

清晨，站在車旁。阿圓看著車，心說：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本來昨天該去洗車了，由於忙沒有顧得上，誰知晚上下了一場雨,這會兒看車，新的一樣。

可這會兒，看著車，她卻高興不起來。

孩子上高三，學習任務重、壓力大，時不時會厭學。阿圓知道老師們不容易，就絞盡腦汁想辦法給孩子減壓，有效果但不明顯。

實在沒轍了，儘管心中一萬個不情願，百般無奈，阿圓只好使出最後一招：去找孩子他爸爸。

倆人分開多年，本來已經決定老死不相往來了。阿圓心裡有恨，怪孩子他爸的無情「拋棄」。彼時，她曾像祥林嫂一樣，叨叨著，叨叨著，希望換取別人的同情。好心朋友及時給予阿圓很多鼓勵，漸漸地，開始有少數人拿阿圓的「被離婚」說事，諷刺她、打壓她。

「這女人，就這樣了！」大家下了結論。

阿圓偏偏是摁不下的水瓢性格。摁得越用力，浮得越快。她咬著嘴片，更加努力地經營著自己的小本生意。多年打拚，她有了自己的首付房，還買了一輛小汽車。在朋友的感染下，也注重起了美容養生，生活過得越來越有滋味。

瞪一眼車，阿圓告訴自己：「為了孩子，為了孩子。」要不是為了孩子， 阿圓說啥也不會去見孩子他爸的。離過婚的女人，是不帶刺的玫瑰。阿圓又喃喃著說：「我沒刺。不帶刺。」

孩子他爸聽到阿圓的求助，十分欣喜。比當年剛有孩子時還高興。他一直想給孩子父愛，無奈阿圓太要強，堅決拒絕。

這一天，兩個男人在阿圓的「妥協」下再續前緣。爸爸領著孩子來了一趟短途旅遊，痛痛快快地玩了個夠。回到學校，孩子滿血復活。看著孩子恢復的這麼好，阿圓知道，孩子需要父愛，這一次的「犧牲」——值！

阿圓中學畢業後學了一門做米線的手藝，在縣城開了個店，原材料都是優質大米，信譽度高，生意很好。經媒人介紹，認識了孩子他爸。孩子他爸是上班族，年輕人有幹勁，工作很努力。

婚後一年多，倆人有了孩子。在外人眼裡，阿圓生活美滿幸福的不得了。可兩個年輕人，像技術不熟練的「女司機」，根本不知道如何掌控家庭的方向盤。不知什麼時候起，家裡就一直充斥著火藥味。阿圓覺得自己掙錢多、做生意累，所以對孩子他爸老是頤指氣使，任性耍潑；孩子他爸儘管工作也累，畢竟是男人，一開始處處讓著阿圓，可工作上進的他也有心累的時候，也需要家人的支持與安慰。兩個人在家庭里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矛盾越積越深，阿圓的脾氣也是越來越大，終於有一天，「砰」的一聲，家庭這個氣球破了。男人甩手而去，強勢的阿圓看著鐵門「咣當」關上，抓著自己前胸的毛衣，揪住，使勁兒揪住，擰來擰去，擰來擰去……她就不哭。

天一亮，看著空蕩蕩的家。阿圓醒了。

走到街上，本來性格內向的阿圓更加孤僻了，覺得所有人都看不起自己，遇到一個願意聽她訴說的人就會像祥林嫂一樣：「俺家孩子他爸真沒良心，不管俺和孩子了！」 可孩子他爸要負責孩子的撫養費，阿圓卻堅決不接受。她覺得自己有能力養活孩子，儘管阿圓感情上受到了創傷，但是做生意還是一點都不含糊，客源不斷。

同行是冤家，阿圓生意好，讓對面同樣做米線生意的郭老闆特別不爽，但表面上和和氣氣的。阿圓心眼實，從不去揣摩別人的心思，只顧著誠信經營自己的小生意，凡事唯恐對不起人家。有一天，郭老闆趁著無人之際，咬牙切齒地對阿圓說：「牛氣的很啊，生意這麼好！不過也別覺得自己真的就多麼了不起。女人啊，有個完整的家才算是本事！生意好又咋了？還不是被別人拋棄的料！大家都能夠夫妻恩愛一輩子，為啥你就『被離婚』了？」

阿圓氣得瑟瑟發抖，好幾天都緩不過勁來。不過，經過這次事件，阿圓的腦子開竅了一點兒，表面的東西不一定就是真的，在大家心目中，郭老闆是多麼和善的一個人啊，竟然會這麼毒！

生意忙不過來，阿圓僱傭了一個小幫手小田。小姑娘嘴甜面善，很快地就和顧客們熟絡了。阿圓很欣慰，對待田姑娘像親妹妹一樣，買東西都是兩份，一份自己吃用，一份給小田。生意很好，每天進貨送貨很充實，孩子也很懂事，阿圓對生活充滿了熱情，活得越來越自信。有些顧客打趣道：「阿圓，你好像個子比以前高了，也更加漂亮了，難道在逆生長？」還有些顧客直接喊「美女老闆」，阿圓木訥地一笑。潛移默化中，阿圓也真的覺得自己就是美女一枚了，因而更加自信，發自心底的自信，「不就是離過婚嗎！我又不是缺胳膊缺腿，我也是一個人，一個自強自立、不偷不搶的人，我為啥要自卑？」這樣想著，腰桿就直了，個子也就真的高了！

慢慢地，阿圓發現了不對勁兒，生意每天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但是收入卻不見漲。難道是自己光顧美容店太多了？還是算錯帳了？還是有小偷？……阿圓找朋友幫忙安裝了攝像頭，幾天過後一查監控，傻眼了：是小田！她每天都從阿圓的提包里偷走少則幾十多則好幾百元的現金！

看著鐵證如山的證據，小田「撲通」跪倒在阿圓面前，乞求阿圓原諒，說再也不敢了，請求阿圓再給自己一次機會，她以後一定好好乾，再也不偷錢了。

阿圓心涼了，果斷地辭退了小田。想想共事近一年來，自己掏心掏肺地幫了小田好多忙，卻被她如此打擊，真是「家賊難防，防不勝防啊」！小田事後又來找過幾次阿圓，每次都是跪在阿圓面前，感謝阿圓的不舉報之恩，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一定更加努力幹活，決不會再偷錢，看到小田如此態度，阿圓還能如何。以前的事情就不再追究了，只奉勸小田以後好好做人就行。

阿圓自解自勸：「就想著是上輩子欠人家的吧，以後多長個心眼好啦！」然而老天爺還要磨練阿圓，小田離開阿圓的店鋪後，根本就不去反思自己，一直對辭退耿耿於懷。在街上，遇著老顧客問：「這一段時間在店裡沒見你，請假了？」她脫口而出：「老闆心太狠了，不讓幹了。你們以後也注意點兒啊，阿圓做生意可是鬼得很，利潤高的離譜……」

並非所有的顧客都是容易被別人左右的，阿圓的生意基本沒有受到影響，但小田的話最後還是傳到了阿圓的耳朵里。天下還有這樣的人，小田的良心真是讓狗吃了，如果當初訴諸法律，小田早就進監獄了。

家人氣不過，想去找小田理論一番，阿圓阻攔：「和沒有素質的人講道理就像對牛彈琴，劃不著費那事！」

家人說：「你就是傻。」

阿圓說: 「不能跟小人一般見識，咱坦坦蕩蕩做咱的生意就行，就當是上輩子欠她了！」

阿圓做米線都用的優質大米，價格高些，會引起一些顧客的不滿，阿圓不管這些，就做自己的米線，壞什麼不能壞良心。當然好多顧客也是沖著這一點一直照顧著阿圓的生意，在互惠互利中和諧共贏，「阿圓牌米線」在當地很有名氣，阿圓也漸漸被多人熟識。

在朋友的牽線搭橋下，阿圓認識了一位離異男士，很溫暖的一個男人，對阿圓的感覺不是「同情」，而是「佩服」，這一點讓阿圓很舒服，生活儘管有點兒苦累，但是她現在需要的是別人的認同，特別討厭「可憐」二字，曾經有朋友對著阿圓說：「真的非常可憐你！」倆人差一點鬧崩。

像推開了一扇幸運之門。百鍊鋼後的阿圓，沉穩，有內涵，遇事不違心，善於換位思考。

端著腮，她想透了：抱怨是一堵牆，越抱怨，牆越厚；寬容是一盞燈。越寬容，燈越亮。

華麗蛻變後的她，把鏡子都照羞了。

孩子跟這位叔叔也很投緣，私底下對阿圓說：「媽，你和我親爸都是好人，但是感覺你們倆不適合做一家人，做事風格根本不一樣！倒是這位叔叔挺適合你的，值得考慮進一步發展啊！」阿圓假裝嗔怒道：「小孩子家，懂點啥？」內心卻是一股清泉流過。

再有半年時間，孩子就要參加高考了。孩子和他爸爸交往後，成績直線上升。

阿圓笑眯眯地，很欣慰。

望著遠處藍藍的天，阿圓對著朵朵白雲，心裡說：「等孩子上了大學，再往前走一步吧。」

張文芹中學教師，就職於滑縣一中。

原創作品作者授權發布 部分圖片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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