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隨記:我的英語老師們
我應該擁有過四位英語老師,我數了兩遍,感覺還是有差錯。因為我的第一位英語老師我死活記不起是誰。但是我記住了第二位。
大概是第一位老師出了意外,第二位英語老師是直接從採石場來到課堂,身上還帶著石屑和濃濃的火硝味,他的父親是我們的地理老師。
他姓王,敦厚黝黑的臉,中等結實身材。他的辦公室兼卧室就在教室邊上,低凹陰暗而寬大。王老師是老高中生,那時候的高中生都是真才實學,不玩虛的。但王老師不愛范讀,應該不是偷懶,可能是擔心自己發音不準。我是英語課代表,除了錄音機,領讀的任務就落在我頭上,應該說那一年我的朗讀水平突飛猛進。
王老師的說話速度像子彈一樣快,又像毛毛蟲一頓一頓地往前沖。頓得純真有趣,一個粗壯的爺們說話帶著急促的青春氣息,再加上溫和的神氣,一下子贏得了少年們的親近與喜愛,於是我們沒事就往王老師的辦公室跑,聊天,開玩笑,幫老師打掃衛生,反正與學習無關,反正很開心,也非常喜歡上英語課。
到了高中,依舊是英語課代表。英語老師依舊姓王,科班出生,發音非常流暢,總要帶點慵懶的口音,有點美式鄉間英語的隨性,比較迷人。他說英語的時候,我的心思比較容易沉浸到語境里,感覺聽課是一種享受。但我不大願意看王老師的臉,一雙小小的眼睛隱在茶色眼鏡後面,總有一種無形的疏遠與逼視,矮個頭和兩縷撇在嘴角邊的鬍鬚總讓人難以直視。
有時下午第一節課,王老師基本要睡過頭去,我得去敲他的窗子,而且要敲得狠而准,他才會在裡面答應一聲。然後我們在教室里至少等他十分鐘,他迷迷糊糊地進來,就開始叨口語,中山裝的第二粒扣子扣在第一個扣眼裡,然後依次錯了下去,整個人就像傾斜了一般,而他嚴肅神情又增添了喜劇效果,於是整個課堂像刮過一陣妖風似的沸騰了起來。王老師不明就裡,氣得臉色通紅,張口痛罵,我們把笑聲憋回肚子里,異常辛苦。
因為王老師的不苟言笑,我們對他充滿了敬畏,當然也交流甚少。有一次上課,不知道哪來的一隻毛毛蟲在他的衣領上探頭探腦,我非常害怕毛毛蟲,蠕動的樣子總讓人噁心,我緊張得說不出話來,而且我相信全班同學都看到了。可是我有義務提醒王老師,但看到王老師嚴肅的臉我竟然什麼都沒說,等他再次轉身,什麼也看不見了,它去哪了呢,到衣服里了?那一節課,那隻蟲子就像爬到我的衣服里,我替王老師難受得想哭。
第二天王老師依舊精神抖擻地站在講台,看起來臉上沒有疙瘩,也很鎮靜,渾身似乎也沒有痒痒到,我鬆了一口氣,心情舒暢了很多,但那種愧疚感卻一直陪伴我到現在。王老師對我很好,他讓還在高一的我做高三的英語比賽題,然後到處宣揚我的成績;他讓我在課堂用英文複述情節,因為沒有事先準備,我說得斷斷續續,勉強維持,可他卻對我大加肯定。他那麼嚴肅認真地表揚你,讓你錯誤地以為自己就是這麼優秀,反正再也不好意思糊弄英語這門學科。
再後來上高四,另換了學校,也換了英語老師,亦不做課代表了。但我能清晰地記得高中最後一位英語老師的相貌,英俊洒脫,自帶高冷,聽說很有才華,與我們的交集很少。我和絕大部分同學一樣很少認真聽英語課了,愛在課堂上打瞌睡,當然成績也下去了一些。不過我們也有愛上英語課的時候,比如唱英文歌曲,我全身心投入,學會了《昨日重現》、《鄉村小路》等等。後來上了大學,對英文歌曲總是比較感興趣,好聽的還會自學起來。
我的四位英語老師以他們不同的性情與風度影響了我的人格,讓我在未來的日子裡活得還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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