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出生後不愛哭鬧我沒在意,誰知3個月後他身體出現詭異變化
有人說最幸福的生活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馬老二也曾有過,但後來所剩無幾。
馬老二最怕回憶過去,因為回憶太痛了。
–1–
1992年的夏至,是一個悶沉沉的陰天。雲層壓得低低的。路邊的柳樹枝一動不動低垂在空中,街道上叫賣水果的攤販也一改往日洪亮的嗓音,有氣無力地喊著"香蕉——蘋果——桃子",不厭其煩地重複著。
馬老二蹲在產房的門口,一根接著一根地抽著煙,那個時候的縣城醫院,遠遠沒有現在的醫院嚴格,醫生的水平也不敢恭維。
馬老二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氣,他感覺心上像被貓爪子抓了一樣,煩躁的要命。
"生出來了,是個男孩。"醫生一臉疲憊地說。
"好好好,謝謝醫生。"馬老二用他那雙長滿繭子的手緊緊地抓著醫生的手,兩行熱淚從他那張滄桑的臉上流過,用他所認為的最真誠的方式不斷地感謝著醫生。
馬老二帶著剛剛出生的孩子和老婆回到了家。
馬老三和馬老四兩家人坐在馬老二家的炕上,逗弄著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生命,可這個孩子不知怎麼回事,無論大人怎麼逗弄,都沒有任何反應。
別人說你這孩子怕是有問題吧,這時,馬老二總是氣急敗壞地說:你家孩子才有問題,你們全家都有問題,然後一臉驕傲地說:我家孩子那叫高冷,你們這群人懂個球。
後來,馬老二想,如果當年聽取大家的意見,去醫院檢查檢查,孩子現在也許還在。
–2–
馬老二原名叫馬平懷,因為在家裡面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他馬二。
馬老二一家人不是本地人,是從河南逃難來的。來這個地方的時候馬老二隻有六歲,馬老大也只有八歲,後來馬老大因為高燒沒錢治病,死了。馬老二也一躍成為家裡邊的老大。
馬老二18歲那一年,母親因為過度勞累,暈倒在了地頭上,頭剛好插在了反過來的耙子上,死了。
二十歲那一年,父親去給人家裝洋芋,一袋100多斤的洋芋,壓垮了一個120斤的男人,從此脊柱受損,終年卧病在床。
從此以後,馬老二是家裡的精神支柱,也是家裡的經濟支柱。
上有50多歲卧床的老父親,下有一個18,一個16的兩個小弟。
馬老二從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終日在地頭裡忙活著,面朝黃土背朝天。本來還算年輕的人,卻蒼老的像快四十的人,臉上的溝壑很深很深。
由於長年吸煙的原因,食指和中指微微泛黃,十個手指的指甲蓋里都藏著泥土和灰塵,掌心的繭子像一個個寸草不生的小山包,頂端還泛著白。掌心的裂紋像溝壑縱橫的河流, 雜亂無章。
生活把這個年輕人摧殘的不像樣子,但他依然在堅持。
-3-
馬老二25歲那一年,給馬老三娶了一個媳婦,分了家,馬老三從這個土坯房裡搬出去了。
28歲那一年,他又張羅著給馬老四成了家,然後家裡就剩他和他卧床的父親。
為了給兩個弟弟成家,馬老二欠了一屁股賬。為了給兩個弟弟蓋房,馬老二把西北角上最好的一塊地賣了。
馬老四搬出去的前一晚,馬老二把一家人聚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吐出的煙圈如迷霧一般,顯得馬老二有些不真實,過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說:「你們兩個現如今都成家了,我也欠了一屁股賬,爹也動彈不了,以後的路就得你們自己走了,光景過得好,幫濟我一把,過得不好,別回來找我。」
馬老三和馬老四低著頭,眼眶泛了紅,他們知道,二哥這些年太不容易了。
–4–
馬老二30歲這一年,還完了所有的債,又給自己和卧床的老爹蓋了幾間房,慢慢地把光景越過越好了。
32歲這一年,有人給馬老二說:馬老二,你該結婚了,你都32了,準備打一輩子光棍呀。
晚上,馬老二躺在新家的炕上,一邊抽煙一邊琢磨著,自己是該找個婆姨了,可轉頭一想,村裡的大女子誰能看上他啊,長得又老又丑,還窮,估計沒多大希望了。
抽完煙盒裡最後一根煙,馬老二決定明天去找村東頭的王大娘,這個老婆子,嘴碎,愛諞家常,村子周圍誰家有大女子大小子她都知道,說不定可以給我找個婆姨。然後美滋滋地拉被睡了覺。
第二天,他提著一箱平時捨不得喝的牛奶,去找王大娘,王大娘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肯定給他找個媳婦。
五天之後,王大娘裝著一口袋子瓜子,邊走邊磕,拖著圓滾滾的身體來到了馬老二家。
一邊磕著瓜子,一邊手舞足蹈地說,她是如何如何找到這個女子的,又是如何如何把他介紹給人家的,唾沫在馬老二那張飽受歲月侵蝕的臉上混合著黃土留下了印記,但馬老二絲毫沒有注意這些,他已經開始幻想結婚之後的場景,一起下地,養個孩子,美哉美哉,馬老二突然覺得人生又有了盼頭兒。
這個女子是隔壁村的,丈夫是跑長途的,去年的時候,因為勞累駕駛,出車禍了,是個寡婦。剛剛30歲,還有一個7歲的女子。
–5–
32歲這一年,馬老二終於有了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
33歲,馬老二有了一個兒子。生活可謂是極好的,每天進出家門都哼著歌,下地幹活也更加賣力了。
可生活就是生活,不給點打擊,怎麼能叫生活呢。
在兒子3個月的時候,頭開始突然增大,一開始一家人並沒有注意,但後來越來越大,馬老二不得不注意。
去找村裡的醫生,醫生說,趕緊去大醫院吧。
去縣裡的醫院,醫生說,先天性腦積水,這兒治不了,去市裡的醫院吧。
馬老二感覺眼前一黑,膝蓋發軟,扶著牆壁才勉強支持住自己,他喉嚨一緊,張了嘴想說話,卻發現什麼都說不出來。咽了一口唾沫,帶著哭腔問醫生:「孩子剛生下來,你不是說挺健康的嗎?現在怎麼又有病了?」
醫生用悲傷的語調說:「不好意思,大哥,咱縣城醫院就是這個水平,很多醫療設施都不完備,很難檢測出來,趕緊去大醫院吧。」
馬老二又帶著兒子去大醫院,馬老二坐在車上,看向窗外,剛剛入冬,莊稼很多還沒有收,樹葉大部分都落了,一派蕭瑟景象,讓馬老二覺得心裏面更難受了,又看看婆姨懷裡的兒子,然後頭杵在前面的座椅上,開始無聲地哭泣。
–6–
到了大醫院之後,確診為先天性腦積水。
醫生說,手術費用很高,你們要做好準備。
馬老二說,我他媽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老子的娃娃。
馬老二又將自己家東北角的一塊地賣了。
通過治療,孩子正常發育了,只是頭與身體的比例嚴重不協調,智商也有些受損。
馬老二一家每年都要去醫院住好幾個月,馬老二更加蒼老了。
馬老二把兒子送到了小學,念了五六年,每天都有孩子嘲笑馬老二是小頭爸爸,兒子是大頭兒子,馬老二總會滿村子追著那些孩子打,但馬老二知道,這種嘲笑會一直存在的。
馬老二的煙癮越來越大了,食指和中指已經完全變成了黃的。
醫生說12歲是個坎兒,如果熬過了12歲,孩子以後就沒問題了。
馬上就12歲了,馬老二害怕到夜夜不能寐,坐在自家院子里,經常是一輪明月,一盒煙,度過了一個夜晚。
–7–
馬老二兒子12歲這一年,光景特別不好。農民辛辛苦苦地勞作了一年,卻被一場冰雹打得所剩無幾。又連著下了半個月的雨,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今年註定是一個災年。
馬老二對這些不太關心,他只擔心兒子。
馬老二一家又去醫院了,去的時候是3個人,可這次回來卻成了2個人。
到醫院的這天,天陰得厲害,彷彿醞釀著一場大雪。一陣風吹過,幾粒碎雪打在路人的臉上,生疼生疼的,路人不得不加快回家的步伐,顯得道路格外冷清。
馬老二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護士,他不敢打擾,他只能等。
這一夜,很漫長,長得沒有盡頭一般。外頭的雪下得更緊了,很大,也很冷。馬老二冷得緊緊裹住自己的棉襖,可他還是冷,坐在椅子上,瑟瑟發抖。
手術門開了,馬老二沖了過去。
醫生摘下口罩,搖了搖頭,拍了拍馬老二的背,然後離開了。
馬老二腦子轟的一聲,什麼都沒有了,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身體里飄出去了。
他知道,那是他兒子,他靠在醫院雪白的牆壁上,可他沒有哭,他哭不出來。他的眼神是那麼的空洞,讓人覺得他整個人是不存在的,他慢慢地靠著牆壁蹲了下來,用他那雙滿是皺紋的手捂住了臉,然後有淚水順著他的指縫流出來,流到了他的袖子里,流到了他的心裡。
天亮了,可雪還沒停。
–8–
馬老二回來了,帶著妻子還有他的兒子。
他把兒子埋在了離家不遠的山頭,他說這樣兒子就可以看見家了,他也可以看見兒子了。
馬老二在兒子入土之後的第二天,透過窗戶的玻璃發現自己的白髮越來越多了,他心生一種絕望,覺得自己不年輕了,再也沒有拼一把的勇氣了。
馬老二回到家裡,看見兒子的作業本還在桌子上,上面還有兒子七扭八歪的字,突然哭了,不再是把哭聲捂在胸腔里,而是嚎啕大哭,哭聲大到惹得門外的狗瘋狂地叫起來。
馬老二開始酗酒,每天馬老三和馬老四都得去街上找他。每次馬老二喝醉了,都會去兒子的墳頭坐一坐,一坐就是一夜,即使風再大,雪再大,他也絲毫不在乎。
有人說:馬老二,你才四十多歲,再養一個嘛。
馬老二總是搖搖頭說:太累了,不養了。
然後佝僂著腰,任風吹著他花白的頭髮,一步一步地慢慢地走向兒子的墳頭。
※父親對我太嚴厲,我和他不是很親近,那天母親的話讓我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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