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最大騙局」：30多名被告無罪 疑團誰來解開？
印度電信貪腐案「2G騙局」的調查取證和審理持續7年，2017年12月21日終於宣判。然而，法庭以證據不力為由，裁定30多名被告無罪。
印度媒體普遍形容這一裁決結果「令人震驚」。人們心中許多疑團尚未解開，例如審計部門曾認定政府高官賤賣電信運營執照一事造成390億美元國有資產損失，如果壓根兒不存在腐敗罪行，那麼這一數字從何而來？
這樁案件被視為印度獨立後的「最大騙局」，還被美國《時代》雜誌評為「水門事件」級別的歷史性醜聞。受到這一醜聞衝擊，印度國民大會黨（國大黨）的支持率暴跌，最終在2014年選舉中輸掉執政地位。
宣判無罪 政府稱將上訴
印度首都新德里一家特別法庭12月21日就電信貪腐案作出宣判，包括前通信部長安迪穆圖·拉賈等政府高官、多家電信企業高管在內的30多名被告被判無罪。
主審法官薩伊尼在法庭上說：「我可以絕對毫不猶豫地說，控方沒能證明任何一名被告的罪名屬實。」
這樁案件備受關注，當天法庭內擠滿了人。聽聞法官宣讀裁決後，拉賈露出微笑，以得勝姿態向人群頻頻揮手。而在法庭外面，拉賈的支持者們燃放鞭炮以示慶祝。
受此消息提振，凡是高管被判無罪的幾家電信企業均出現股價上漲，例如信實通信公司股價上漲13.3％，DB現實公司股價上漲近20％，陽光電視公司股價上漲6.8％。
這樁電信貪腐案又稱為「2G騙局」，2010年被印度媒體曝光，沸沸揚揚持續到今日。當時的印度國大黨政府被控賤賣電信運營執照以及在拍賣執照過程中收受回扣，造成國有資產巨額損失。
印度主計審計長公署2010年11月向議會提交的報告顯示，2007年至2008年，拉賈以「難以置信的低價」向多家電信運營商發放第二代移動通信技術（2G）運營執照和軍民兩用運營執照，致使政府蒙受多達390億美元損失，這相當於印度一年的軍費開支。
迫於輿論壓力，拉賈2010年11月辭職，2011年2月被捕。在印度人民黨等反對黨要求下，時任總理辛格2011年2月同意議會就這一案件展開跨黨派聯合調查。
印度內政部下屬的中央調查局2011年4月指認拉賈涉嫌共謀、欺詐、偽造和貪污。但拉賈一直否認所受指控，堅稱自己與前任一樣按照「先到先得」的政策發放執照，沒有任何過錯。拉賈出身律師，在案件審理過程中親自為自己辯護、與控方律師及證人交鋒。2012年5月，拉賈保釋出獄。
拉賈等人被判無罪後，《印度時報》等多家媒體以「震驚」來形容這一裁決。作為控方，中央調查局表示將上訴。中央調查局前局長A·P·辛格對這一裁決表示不滿，「我不清楚案子到底是怎麼審理的，但是當年政府分配2G電信執照過程中存在明顯違規之處，我們也向法庭提交了詳細證據」。
「最大騙局」 引發反腐浪潮
印度電信貪腐案被稱為印度獨立後出現的「最大騙局」，令當時的執政黨國大黨以及辛格政府聲譽掃地，支持率暴跌。印度全國各地多次爆發遊行示威，成千上萬民眾上街抗議腐敗醜聞。
按照控方的說法，電信執照發放過程極不透明，相關官員在金錢利益誘惑下任意修改規則，暗地裡幫助或淘汰某企業可謂易如反掌。例如，調查人員發現拉賈曾突然下令把電信企業申請執照的截止日期從2007年10月10日提前至10月1日，然而多數企業對此渾然不覺，結果575家企業中多達408家「稀里糊塗」地慘遭淘汰。
被告中還包含德拉維達進步聯盟女議員卡尼莫茨，她是德拉維達進步聯盟主席卡魯納尼迪的女兒。國大黨與德拉維達進步聯盟曾是長達7年的執政盟友，後者2011年3月退出執政聯盟，不少人曾推測是受電信貪腐案影響。
拉賈來自德拉維達進步聯盟，脫罪後給卡魯納尼迪寫了一封長達3頁的信，感謝對方在案件審理全過程中始終「保護」他。信中寫道：「你保護了我，就像母親保護腹中胎兒一般，才使我沒有在這一系列（受審）過程中崩潰。我感激涕零地把『2G騙局案』裁決書獻到您的腳前。」
分析人士普遍認為，正是受到「2G騙局」醜聞衝擊，國大黨在2014年議會下院選舉中慘敗，痛失長達10年的執政地位；而打著反腐旗號的印度人民黨以壓倒性優勢贏得選舉，成為印度30年來第一個擁有議會下院絕對多數席位的政黨。這次選舉因而被印度媒體形容為「一次關於腐敗的全民公決」。
2011年，美國《時代》雜誌把印度「2G騙局」列為「水門事件」級別的歷史性醜聞。1974年，美國尼克松政府就是因「水門事件」垮台，尼克松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也是迄今唯一一位因醜聞而中途下台的總統。
時任印度總理辛格雖然並沒有牽連進訴訟，但他被指責對手下官員的貪腐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拉賈等人被判無罪，辛格再次發聲，表示國大黨終於洗刷清白。
辛格告訴媒體記者：「我很高興法庭作出清晰的宣判，說明所有一切都是針對團結進步聯盟（由國大黨等組成的聯盟）大規模的負面宣傳……（指控）沒有任何依據。」
國大黨資深成員沙希·塔魯爾等人也表示，最新裁決表明「無辜者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如今總算真相大白。
疑團待解 案件遠未終結
面對拉賈及其支持者的一片歡呼聲，執政黨印度人民黨多名官員提出質疑，認為無罪判決緣於證據不力，拉賈等人並非徹底脫罪。
最重要的是，人們心中的疑團並未解開。不少人追問，如果「2G騙局」純屬子虛烏有，那麼印度主計審計長公署2010年報告中的390億美元國有資產損失這一數字如何解釋？如果沒有事實依據，審計部門如何能夠計算得出數據？如果審計部門在此事上瞎編數據，那麼其他統計數據都將面臨同樣質疑。
不少人聯想2012年2月，印度最高法院曾裁定剝奪8家電信企業的122份電信運營執照，理由是他們在投標過程中存在行賄、欺詐等行為，整個招投標過程「充斥著獨斷專行、無視規則、違反公共利益」。同年8月，印度政府重新競價拍售這批執照。
印度財政部長阿倫·賈伊特利表示，最高法院此前判決吊銷電信運營執照，就表明前任政府存在腐敗、造假行為。他認為，國大黨不應把最新裁決當作「榮譽勳章」，而把以往種種腐敗亂象推個一乾二淨。
中央調查局發言人阿比謝克·達亞爾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法庭沒有以恰當的角度理解證據。中央調查局將採取必要法律措施做出補救。」
印度人民黨資深成員斯瓦米最先對電信運營執照的發放過程產生懷疑，並推動後來刑事調查。斯瓦米認為，這一無罪判決肯定會被推翻，「這是一次失常，判決一定會被駁回」。
分析人士指出，印度電信貪腐案曝光於辛格第二度出任總理期間，使得辛格政府疲於應對腐敗醜聞，不得不中斷經濟改革，這對印度經濟和社會的影響難以估量。
作為印度資深政治家、國大黨元老，辛格曾在上世紀90年代擔任財政部長期間推行過前所未有的經濟改革，打破了束縛印度經濟增長的種種枷鎖，推動印度經濟進入高速發展的軌道，他也因此被譽為「印度經濟改革之父」。
不少人曾滿懷期待，辛格第二次總理任期內能繼續大刀闊斧地實行經濟改革。然而，短短几年內接連曝出電信貪腐案、英聯邦運動會腐敗案、國有煤礦遭賤賣的「煤炭門」、高官親屬「賣官」等多起腐敗醜聞，國大黨以及當屆政府的形象一落千丈，經濟改革進程被迫中斷，社會影響深遠。（本報特約記者 楊舒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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