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息慮,省察克治
作者簡介:蘇樹華,上世紀九十年代,隨母音老人蔘學。遵母音老人囑咐,2000年後,隨緣傳授心中心法,及其他方便法門。若人發心,修持心中心法,如法修行,三五百座,即可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有緣行者,莫失良機。
原文:
一日,論為學工夫。先生曰:「教人為學,不可執一偏。初學時心猿意馬,拴縛不定,其所思慮多是人慾一邊,故且教之靜坐,息思慮。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懸空靜守,如槁木死灰,亦無用,須教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則無時而可間,如去盜賊,須有個掃除廓清之意。無事時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尋出來,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復起,方始為快。常如貓之捕鼠,一眼看著,一耳聽著,才有一念萌動,即與克去,斬釘截鐵,不可姑容與他方便,不可窩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實用功,方能掃除廊清。到得無私可克,自有端拱時在。雖曰何思何慮,非初學時事。初學必須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誠,只思一個天理。到得天理純全,便是何思何慮矣。」
釋義:
問:「教人為學,不可執一偏。」如何是不可執一偏?
答曰:不可執一偏,也就是不可執著於一邊。
問:如何是一邊?
答曰:善是一邊,惡是一邊。有是一邊,無是一邊。是是一邊,非是一邊。我是一邊,人是一邊。此是一邊,彼是一邊。上是一邊,下是一邊。左是一邊,右是一邊。前是一邊,後是一邊。著在相上,皆屬一邊,不屬這邊,便屬那邊,若欲離偏,不落一邊,那真是「夾路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若欲離偏,不落一邊,只須證得這個絕對的良知,只須證得這個絕對的天理。證得這個絕對的良知,證得這個絕對的天理,方可免得執著一偏,方可免得落入一邊。若不然者,不出相對,總在二邊。
證得自家良知,須有三個基本條件。第一,必須要有個成聖成賢的大願。第二,必須要有正確的見地。第三,必須要做相應的功夫。
第一,必須要有個成聖成賢的志向。孔子所謂「十有五而志於學」。這個「志」,是個成聖成賢的志向,不是成就事業的志向。這個「學」,是個聖人的超然之學,不是世俗的知識之學。「三十而立」,也只是確立這個成聖成賢的大志,而不是成就世俗的事業。我們學聖學賢,必須要有個成聖成賢的大願。若無此這個大願,則不得成就聖賢之道。
問:聖人之道,究竟是何?
答曰:返本還源,即是聖人之道。恢復良知,即是聖人之道。佛家稱作見性成佛,回歸凈土。凈土不在別處,只是自家的純然天理,只是自家的純然良知。
問:如何是本源?如何是良知?
答曰:臨濟禪師云:「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這個不住一位、不住一物的妙明真心,即是諸人的良知心體。這個良知心體,在眼能見,在耳能聞,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奔運,在意思索,晝夜於諸人六根門頭上放大光明。陽明先生說「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也。」這個虛靈明覺的心,便是這個良知,便是這個蓋天蓋地的一點靈明。這個良知,不生不滅。這個良知,朗現萬相。這個良知,一塵不染。
第二,必須要有正確的見地。成就聖人之道,先要有個正確的見地。若無正確的見地,猶如遠行,方向已錯,方法已錯,則不得達到目的。譬如,向事事物物上格,格了一物,再格一物,如此格物,則永遠不能致知。向聖人的行跡上學,學了一行,再學一行,如此學下去,猶如戲子演戲,演到爐火純青,也不是聖人。
良知即是聖人,聖人即是良知。只因人慾參雜,而不能證得自家的良知。若能證得自家的良知,則種種人慾,自然脫離,則聖人之智,則全體彰顯。可惜,世人行事,人慾參雜之故,事父之時,只行得個人欲,事君之時,只行得個人欲,乃至交友、治民,也只行得個人欲。
既然「良知即是聖人,聖人即是良知」,那麼,我們要想成就聖人之道,只須證得自家良知。
第三,要想證得這個良知心體,必須要做相應的功夫。陽明先生只是說,「靜坐,息思慮。久之,俟其心意稍定(中略)須教他省察克治。」也就是說,先做靜坐息妄的功夫,再做省察克治的功夫。可是,對於世人來說,如果沒有一個方便法門,要想息下妄心,要想息下人慾,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個人坐在那裡,什麼念頭都沒有,那是辦不到的。剛開始靜坐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妄念。稍過一會,妄念便漸漸地多起來,一個接一個。再到後來,妄念紛飛,亂七八糟,便收拾不得。
對於這些妄念,克治不得,放縱不得,不克不放又不得。
妄念未出時,所謂的妄念,同於龜毛兔角,根本是無。既然根本是無,又克治個什麼?所以說,妄念未出時,這個克治妄念的心,是個多此一舉的妄心。
妄念生出時,學人便生出一念,去克治這個妄念。豈不知,正要起念克治妄念時,那個所謂的妄念,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既然妄念已消失,又去克治個什麼?可見,這個克治妄念的心,是個多此一舉的妄心。
既不克治妄念,也不放縱妄念,妄念是否能息下呢?可以說,若不見性,不見良知心體,則永遠在妄念里,那是出不得的。
久修靜坐的人,已達甚深靜境,他安住在靜境上,靜心不動。即使這樣,他心中的妄念,依然還是流布不停。即使他修到最高的滅受想定,他的妄念依然還是遍滿他的心中,他只是靜靜地住在他的靜境上,而對流布不停的妄念無所動心了,甚至是無所知曉了。無受無想的這個靜境,依然還是個妄念,住在這個無受無想的妄念上,即使一住一萬年,也不能見到這個良知心體。不能見到這個良知心體,因此便不能徹底解脫他的妄念,獲得他原本的清凈安樂。
既然克治不得,放縱不得,不克不放亦不得,又如何才能將這個心猿意馬的妄心歇下來呢?在這一點上,儒家的經典,沒有詳細地說明,陽明先生也沒有詳細地說明,他只是說,「靜坐,息思慮。久之,俟其心意稍定(中略)須教他省察克治。」
若歇下妄心、證悟真常,佛家的方法是很多的,也是很有效的。學無界限,不可見是佛家的名相,便將它擋在門外,說什麼儒家是聖人之道,不當學宗教之法。豈不知,若是悟了自家的這個良知,儒家佛家,皆是自己家裡事,天下萬法,皆是自己家裡事。若不然者,孟子何以言「萬物皆備於我」?既然「萬物皆備於我」,豈能少了佛家?豈能少了念佛、參禪、棒喝、直指、瞬目揚眉、彈指謦欬等八萬四千法呢?八萬四千法,皆非他山之石,而是自家現成的事。
選定一法,一門深入,或念佛,或參禪,或修密,或參經文,或看公案,只要一門深入,發個誓願,誓願要證得這個良知心體。今天證不得,明天接著干。明天證不得,後天接著干。乃至明年又明年,只是要證得這個良知心體。猶如一隻老鼠,被關在一口棺材裡,它若想不死在這口棺材裡,就得選定一處,非要將這棺材咬透不可。人也如此,若想不死在這個無明牢籠里,就得選定一法,一門深入,非得要衝出這個無明牢籠不可。
如何衝出這個無明牢籠呢?陽明先生說:「將好色、好貨、好名等私,逐一搜尋處來,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復起。」著相住境的人慾,它不是一物,它若是一物,便可將他搜尋出來,將它拋向遠方。譬如,有個好孝父母的心,有個好做善事的心,有個好功名的心,這都屬於人慾,這都屬於私心,即使有個好為天下人的心,這也是人我之見,也是個人欲,也是個私心。不是遠離了所好的事物,便是無了人慾,便是無了私心。若不見性,若不致良知,「好色、好貨、好名等私」,則是除不掉的。所以說,聖學的第一個目標,只是致良知,或曰明心見性,或曰花開見佛,或曰往生凈土,或曰見得真正自己。
若要見得真正自己,有兩個基本階段。第一個階段,守一脫萬。第二個階段,見真脫一。
守一脫萬的階段。譬如佛的持名念佛,將自己心力,全部集中在這一句佛號上,用心去念,用心去聽,念得清清楚楚,聽得清清楚楚,妄念若起,也不理睬。如此而念,功夫純熟,其他妄念,便自然脫去。所謂其他妄念,自然脫去,也不是說無了其他念頭,而是其他念頭,皆如空中電,水中泡,與自心體,毫無妨礙。無妨礙故,即名解脫。這時,我們心中,唯有這個佛念。這個佛念,便是一。其他的妄念,便是萬。守一脫萬,就是守住一句佛號,脫去萬個妄想。念佛如此,念咒也如此,乃至禮佛拜佛,也是如此,八萬四千法,悉皆如此。
見真脫一的階段。仔細看來,持名念佛這一念,也是個生滅的念頭,前一個佛念已經故去,當下的佛念也不停住。這個佛念,念念生出,念念過去。這時,必須透過這一佛念,見到這個靈明心體。見到這個靈明心體,方名見到真佛,方名見到良知,方名見到了這個萬物皆備的我。見到了這個真我,則佛號這一念也脫去。則一脫全脫,則名究竟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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