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珠機和義大利黑幫文化的淵源

大約15年前的一天，我在安東尼家裡喝酒聊天看電視，電視上正好在播放朱迪福斯特的經典大片《The Accused》。安東尼無不炫耀地告訴我：「她被輪姦的那張彈簧球台， 是我送到那就酒吧的。」

在1983年真實發生的「大丹尼酒吧強姦案」中，受害人Cheryl Arajo是在酒吧檯面上被輪姦的。但由於這部根據事件改變的電影非常火爆，所有人都以為朱迪福斯特所扮演的受害人是在彈簧球台上被施虐的。

強姦案發生過了五年後，《The Accused》電影公演，安東尼才知道輪姦是發生在他們提供的彈簧球設備上，非常生氣，就派人去把老闆給揍了一頓。但是，由於發生了這起轟動全美國的強姦案，過去的五年里酒吧人流絡繹不絕，那台不值錢的彈簧球桌給安東尼帶來了巨額收入，以及每月大約3000美元的保護費收入。

安東尼是美國新格蘭地區的義大利黑幫帕翠亞卡家族的成員，當年他負責收取麻省南海岸線上營業場所的保護費。奧，不對，他們管它叫設備租賃費。如果憑空收取保護費的話，安東尼他們很快就會被投入聯邦監獄。所以在安東尼管轄範圍內的場所都要投入一台或幾台彈簧球台。安東尼會根據酒吧營業面積與人流，確定場地需要的彈簧球台數量與租賃費。除此之外，為了激勵酒吧的老闆多多推廣彈簧球，他們還會按比例與老闆分成投幣式彈簧球台裡面的每月大約幾百美元的硬幣。

在美國很多酒吧、脫衣舞場、餐館都會出現彈簧球台。明眼人只要看看彈簧球台邊上貼的那個「維修電話」號碼，就知道這家場所是誰的保護地盤。

在美國的新英格蘭地區，幾乎都是帕翠亞卡家族的勢力範圍。從康奈迪卡河東岸到大波士頓地區，不可能出現第二家「設備供應商」。

向營業場所投放彈簧球、香煙自動販賣機、博彩遊戲等投幣設備，是幾乎所有黑社會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直到今日，在帕翠亞卡家族落敗的20年後，人們路過位於羅德島州小義大利城裡的那個「硬幣自動店」的時候，都會向外地人指點一下，這裡就是當年呼嘯整個東北的帕翠亞卡家族的總部，裡面堆滿了落滿灰塵的各式自動香煙販賣機和彈簧球台。

位於美國羅德島州普羅維登斯市的帕翠亞卡家族總部，裡面堆滿了投幣彈簧球和香煙販賣機

在所有的投幣設備中，投放彈簧球台是黑幫大佬們的首選，因為它不像撞球那麼沉重、不如香煙販賣機那麼受法律限制、也不如音樂播放器那麼需要高級音響……除此之外，彈簧球也是黑幫的傳統行業。

所謂黑幫就是做非法的是事情。自上世紀三十年代起，在美國諸如紐約，芝加哥，洛杉磯這樣的大城市，彈簧球被認為是博彩設備而被列為非法。最早的彈簧球台裡面，沒有安裝翻板，撞擊樁等玩家可以控制球的方向和速度的設備，球的去向完全憑運氣。所以，莊家會在每個洞口設立賭博盤口，或者設立進洞組合，讓這種弱智的遊戲成為了賭博工具。

這種低廉的遊戲成為了1930年代經濟蕭條下廣大窮人，尤其是兒童的一種廉價的賭博工具，一種消遣渠道，為道德敗壞打開了一扇門，所以，他們就像酒精一樣，被美國的衛道士們查封。

二戰結束後，美國人民開始大規模的娛樂，彈簧球的需求又回來了。第一部安裝了翻板的彈簧球台出現在1947年，但是已經為時太晚，這是有更多的地方政府把彈簧球列為非法的博彩設備。

歷史不斷地證明，只要是人民大眾喜愛的，而政府又禁止的事務，就是黑社會的生意。彈簧球就成為了黑社會的賺錢工具。

在1949年美國西海岸的波特蘭市將彈簧球列為非法。隨後在這種小城市裡，就爆發了黑幫之間的彈簧球火拚。在波特蘭南部的額爾金絲(elkins)與波特蘭主流設備商泰瑞(terry)開始相互搶佔對方的地盤，直接砸開錢盒取錢，並直接拉走對方投放的彈簧球台。

勢力較小的厄爾金絲開始尋求外部勢力的幫助。他去了北邊的西雅圖，想找當時的美國司機聯合工會的老大幫忙，但是沒見到，就約見了工會的第二把手。他們商量的結果是：美國司機聯合工會將首先成立一個彈簧球行業的工會，取名為「俄羅岡投幣機器人」組織（Coin Machine Men of Oregon)，利用工會的力量來排擠特瑞——他們不給泰瑞使用工會員工駕駛的卡車送貨，他們在泰瑞控制的營業場所門前示威抗議，恐嚇消費者。

在工會的搗亂下，泰瑞眼看著自己的生意就要全盤奔潰，連忙託人去了拉斯維加斯，找到了Hy Goldbaum，這位火烈鳥賭場的老闆親自護送泰瑞去了西雅圖，找到了美國司機聯合工會的老大，也就是上次額爾金絲沒有見到的那位工會老大。

賭場老大、工會老大、彈簧球老大，大家聚在一起，巴拉冰、巴拉甭，很快就達成了協議。工會老大一個電話通知給「俄羅岡投幣機器人」，五分鐘後，工會會員全體撤離抗議現場。這一招，讓剛剛開始佔上風的額爾金絲屎尿不急。在隨後的日子裡，工會調轉槍口，開始找額爾金絲客戶的麻煩去了。額爾金絲只好將全部彈簧球生意低價轉讓給了泰瑞。

由於彈簧球台的非法性，他們也逐漸成為善於偷吃禁果的嬰兒潮人群的追捧。玩彈簧球一度成為叛逆青年的表現形式。到了70年代，以嬰兒潮為主流的嬉皮士運動達到了高峰，呼籲彈簧球合法的請求受到重視。1976年4月，娛樂與音樂協會要求紐約法院舉行聽證會，證明彈簧球是有技術含量的，而非僅僅靠運氣的博彩。

那個用技術拯救彈珠機的男人

這就是著名的羅傑撒比的故事。當時作為一家雜誌編輯的撒比先生是一位彈簧球高手。在法庭上，面對一台陌生的設備，在幾次失手之後，他孤注一擲，指著檯面上的中道說，我要讓下一個球進入這裡。在所有的法官、記者、聽證會委員的面前，他做到了。聽證會當場就認為彈簧球是技術而不是運氣，隨後彈簧球在紐約合法了。

自1974年起，美國各地也取消對彈簧球的禁令。最近的一次是2016年12月，印第安納州的Kokomo取消了彈簧球的禁令。但是至今仍然有些地區彈列簧球為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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