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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房—女人的生死門,最危險也最溫暖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原標題:產房—女人的生死門,最危險也最溫暖的地方是什麼樣的



這裡是產科。它不是針對一種病,而是生命急速運動的一種進程,得一邊生一邊觀察。即使入院時你簽了《知情同意書》,了解了可能的危險情況,但你最終會遇到什麼,誰也說不準。



△紀錄片《生門》劇照。圖片來自網路

文|新京報記者張維 李興麗


編輯|小貝


回顧2017年的重大事件,發生在2017年9月份的「產婦跳樓」事件,這一起羅生門,一直讓小貝難以忘卻:27歲的產婦馬蓉蓉墜樓身亡,醫生三次建議剖腹產被家屬拒絕;家屬則說,院方拒絕了他們的剖腹產請求。


意識清醒的產婦是否有對自己身體的控制和決定力?「身體自治」的共識何時才能建立?


紀錄片《生門》中這樣一個場景讓人印象深刻:33歲的產婦夏錦菊在手術台上命懸一線,醫生李家福已經做出切除子宮保命的決定,又被夏錦菊一句「我還年輕,我想留住子宮」的請求打動。這個選擇的代價是心臟驟停兩次,換血2萬毫升,等於全身換了兩次血。好在,夏錦菊保住了她的子宮和生命。


有人說,對女人來說,產房是最危險也最溫暖的地方。


產房裡,有新生、有死亡、有欣喜、有悲痛、有希望、也有絕望。產科醫生,就是這一切的見證人。我們採訪了兩位產科醫生,聊聊他們在產房見到的生死、抉擇和世間百態。



△馬茸茸跳樓前曾先後兩次走出分娩中心與家屬交談。


李家福|56歲 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婦產科主任

(一)


做產科醫生,是一件陰差陽錯的事。我在咸寧當了5年全科醫生,1988年考上湖北醫科大學(現武漢大學醫學部)的研究生,導師剛好缺一位有全科醫生背景的婦產科學生,於是,我成了一名婦產科男醫生。


剛到婦產科,為一位產婦做剖腹產,剛進手術室,產婦的丈夫瞪著眼睛,厲聲要求我出去,用被單把妻子裹嚴實才讓我進產房。後來,這種排斥漸漸沒有了。


其實,男醫生在婦產科有天然優勢,男醫生決策力強,幾乎不會猶豫不決,能讓產婦更有安全感和依賴感。


產科醫生跟其他科完全不同。首先是急診多,每個產婦來都是急診,要做各項檢查,以決定順產還是難產。產婦說自己肚子疼,但肚子疼包括很多情況:上腹疼,可能是膽囊炎、膽結石,也可能是胰腺炎。而且產婦病情變化非常快。她還沒生下來,你就不能說她一定能生下來,情況隨時會發生變化。


社會上對產科醫生的期望很高。很多人都覺得,農村接生婆沒學過醫,都能接生,你這麼大的醫院,肯定萬無一失。在產科,一旦發生不良醫療後果,社會影響都很大。一個產婦,背後是一個家庭。胎兒無論出現什麼問題,比如腦癱、骨折、神經損傷等,都會影響一輩子。


(二)


在產房,我見過很多稀奇古怪的事。一個21歲左右的產婦被送到醫院,女孩在產房裡生,四五個男人在手術室外面,沒人知道孩子是誰的。這些男人在產房外的走廊打牌、喝酒,很高興。他們說著,等孩子出來,看像誰,再做個親子鑒定,是誰的,誰抱走,其他人就散了。


我想著,如果是兩個男人,可能會在產房外打起來,三四個,反倒和平共處了。


上周日遇到這樣一個產婦,25歲,身高145cm,體重267斤,懷孕36周,雙胞胎。你能想像有多胖嗎?她懷孕的最後一個月,完全動不了,一動就心慌喘氣。為了肚子里的小孩,禁止進食。她本身有高血壓、糖尿病,當地醫院不接收,只能轉到我們這裡。我們幾個男醫生,花了15分鐘,才把她從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抬到手術室的床上。

做剖腹產,切開腹壁,有12~13公分,加上肌肉層,大概15~16公分,就像大地道一樣,深不見底,讓我有種窒息的感覺。正常的剖腹產40分鐘左右就能做完,她那場,做了3個小時。手術過程中,她還是坐著的,因為太胖,不能躺著。這可能是我見過難度最大的手術之一。


有的家庭特別想生男孩,產婦在進產房的時候對丈夫說,我要是生個男孩,你給我五十萬、一百萬、兩百萬。有時候公公會對兒媳婦說,你要是生個胖小子,我給你二百萬,你要是生個孫女,我給你五十萬。媳婦一聽,很有壓力,「我要是生不出他們滿意的性別,可怎麼辦啊。」


大概十年前,醫院來了一位很漂亮的產婦。丈夫有三兄弟,老大家生了女孩,老二家也是女兒,她是老三媳婦。婆婆跟我說:李主任,你看我三兒媳婦生兒子的可能性大還是生女兒的可能性大。我說,都有可能。婆婆說,要是再生女兒,他爸要想不通的。


上手術台前,產婦說,她好有壓力,要是生個女兒,會讓婆婆一家失望。最後,還是生了個丫頭。



△紀錄片《生門》劇照。圖片來自網路


(三)


人們經常討論,會遇到保大還是保小的問題,在我看來,這就是個偽命題。我們遵循的一直是「母親安全,兒童優先」的宗旨。救大人還是救小孩,不是很難做的決定,沒有大人的安全,就沒有小孩的安全。


但還是碰到過要冒險的。一位患心臟病的孕婦,懷孕幾個月,有早衰的情況。如果繼續懷孕,孕婦會有危險。丈夫認為,老婆懷個孕不容易,想要讓老婆試一試、賭一把。出現這種情況,我們就不會和丈夫繼續談了,會直接把娘家人叫來。娘家人總是站在孕婦的角度考慮問題,那就能解決了。我當這麼久的醫生,要求病人終止妊娠,病人不聽的,還沒遇到過。


今年,我們這裡有個縣城醫院發生過一件事。產婦是再婚生育,丈夫是初婚。因為是第二胎,產婦想剖腹,但婆婆堅持陰道分娩。不知道婆婆為什麼不同意剖腹,可能是想以後再生。結果,手術時,產婦子宮破了,小孩在手術台上就死了。媳婦怪婆婆,婆婆找醫院,帶了一瓶農藥,在產科病房喝了,婆婆死了。一個醫療糾紛變成了兩個,打完官司,醫院賠了124萬。

在我國,決定醫療過程不是一個單純的有沒有醫學指征(有胎兒心率過低或過高等危及胎兒的情況或有胎位不正等危及孕婦的情況,應該適用剖腹產)的問題,它牽涉到一系列的事情,比如生男孩還是生女孩,以後還要不要再生,醫療費用等很多問題。


(四)


我做產科醫生這些年,也有過內疚和慚愧的時候。1997年,一個產婦在我們醫院生孩子,這個孩子8斤4兩,生產過程肩難產,孩子的頭出來了,肩膀沒出來。處理不好的話,小孩會窒息,會沒命。當時醫生反應也是快的,把小孩取出來了,沒有窒息。但臂叢神經損傷,右手抬不起來,影響了生活自理能力。


他們今年和醫院打官司,我們輸了,賠了17萬。我在法庭見到這個孩子,男孩,一米八幾的大高個,但右手完全不能動。就想,17萬就17萬吧,小孩都殘疾了。作為醫生,雖然沒有錯,但會有壓抑的感覺。


也有溫暖。2003年,我去援疆,一個懷了三胞胎的孕婦來找我們,她心衰,情況非常危急。如果出什麼問題,就是四條命。我們收了病人,做完手術,在重症監護室守了三天三夜。預後還好。


每年4月4日,孩子生日,她都會把三個女兒的照片寄給我,去年,她開始用微信發過來,這讓我有種成就感。


一些病人教會我們敬畏生命。一對文化程度很高的夫妻,最IT的,結婚幾年沒生孩子,通過試管嬰兒懷孕。檢查時,發現孩子只有45條染色體。我勸他們放棄。他們糾結很久,翻書、諮詢,最後決定還是要。我跟他們說,父母將來去世,孩子生活不能自理怎麼辦?他們說,要給孩子存筆錢,讓孩子後半輩子衣食無憂。我問他們為什麼這麼做,他們說這是一條命。那位媽媽說,她已經感到了孩子的生命跡象,不能做掉。


剛開始,我覺得他們不可理喻,明知道有嚴重殘疾,非要生出來。少一條染色體,可能個子矮,可能沒生育能力,可能有心臟病,可能智力有問題。小孩以後也不會好過,何苦呢?但後來被他們打動,他們負責,對生命的敬畏讓我尊敬。


(五)


產婦墜樓的新聞我也看到了,醫院和家屬的說法不一致,看起來就像個無頭案。這對家庭來說,是悲劇,對醫學發展來說,我希望能起到推動作用。


在我國,女性分娩疼痛長期遭到漠視。


所謂的推動,是希望大家都能關注到女性分娩的疼痛。文明社會了,以目前的醫學水平,完全有能力處理分娩中遇到的疼痛問題。現在生孩子,很多產婦不打麻醉,是因為沒有相關國家標準,不能收費,醫院就不會這樣做,麻醉科也不可能安排人力物力到產科。


醫院曾發生這樣一件事,我們給產婦打麻醉,鎮痛分娩。她已出院就跟我們打官司,為什麼收費?把錢退了!還要上門賠禮道歉。


希望國家能出台鎮痛分娩的收費標準。到那時候,整個社會都重視鎮痛分娩,麻醉科也會配備人力來執行。


產科是特殊的科室,裡面發生的不僅是醫務過程,病人的隱私也一覽無餘。作為產科醫生,我們得更認真,不能辜負病人的信任。


李娟|37歲 河北某縣級婦幼保健醫院產科主任


(一)


2006年,我開始做助產護士,到現在十多年了,老話說,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我們助產護士,就像是鏢局押鏢的,要護送每個通關的產婦,安全到達生命的另一個階段。


十多年了,保守估計,我也接生1000個寶寶了。而讓我第一個記住名字的,是一個叫「姜花」的產婦。那是2006年,我剛入行,在河北省人民醫院學習。那是冬天的早上,姜花羊水破了,在石家莊打工的她,被丈夫送到醫院。我一眼就記住了她,病例上寫:姜花,女,25歲,第一胎,第五次懷孕,4次人流史。我那時剛結婚,剛工作,這樣的生育史,多少有點刺眼。

不過,生產過程非常順利,沒到交班時間,孩子就生下來了。是個兒子,抱出去遞給丈夫,那個男人的眼睛像被點燃了一樣,立馬有了做父親的光亮。但很快,產婦大出血,非常兇猛,不一會兒就休克了。產房瞬間擠滿了人。一個老醫生,拄著拐杖,顫顫巍巍的指揮。紗布被塞進宮腔止血,止血的藥盒在手術室堆了一堆,8袋血從心口扎進去,通過中央靜脈注入她的身體。血袋一個接著一個遞進來,冰涼。我一邊用胳膊夾著血袋捂熱,一邊盯著點滴。


產房外,她的男人不過剛把孩子放進病房,就聽到妻子產後大出血,需要簽字;醫生再出來,依舊是簽字,輸血;病危,簽字……幾次之後,男人直接癱倒在地,萬幸,姜花最後被救活了。


這就是產科。它不是針對一種病,而是生命急速運動的一種進程,得一邊生一邊觀察。即使入院時你簽了《知情同意書》,了解了可能的危險情況,但你最終會遇到什麼,誰也說不準。



△紀錄片《生門》劇照。圖片來自網路


(二)


在臨床中,順產轉剖宮產的情況時有發生。


現在大都實行陰道試產,就是試試能不能從陰道分娩。如果能當然好,但如果胎兒胎心不好。臍繞頸、巨大兒、胎位不正等,考慮到安全問題,就要剖腹產了。


大概2008年的時候,我為一位單親媽媽接生。產前B超診斷胎位不正,建議剖腹產。但考慮到以後戀愛結婚,肚子上有疤不好,產婦堅持順產。生產時,我為她徒手轉了胎位,沒有成功。但那個孕婦出奇安靜。她非常痛苦,如果換了其他產婦,早就把老公罵了幾十遍,大聲高喊「我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但她不鬧也不嚷。後來,考慮到胎兒安全,我們建議她轉了剖宮產,生下一個小女孩。


近幾年,印象最深的是一個智力有障礙的產婦。

她才18歲,她的老公比她大二十多歲,大高個,頭髮雜亂的像一窩草,很讓人懷疑是不是山裡娶不到老婆的那種男人。那產婦從來到走,始終穿著一件粉紅色絨衣。和其她憂心忡忡的產婦不一樣,她每天只要能吃到醫院門口的油條和豆腐腦,就咧著嘴傻笑。肚子疼的時候,就跑來跑去,喊著要「回家」。


後來,上了產床,因為疼,她光著身子蹦下床,吆喝著「回家」,誰也摁不下。不得已讓她老公進來,他馬上脫掉一隻鞋,追著產婦打。我們趕緊攔住,勸他生孩子要緊。男人想了想說:好好生,生完給你買果子(油條)。產婦像是央求,又像確認,「你說的啊,生了買果子啊」,然後就生了。


說來也怪,我們醫院覆蓋的一部分鄉鎮是山區,這樣有智力問題的產婦並不鮮見。時間久了,我發現她們一個共同的特點——勁兒大,宮縮強,產程短。只要安撫好,很順利就生了。後來我們醫生討論,大概也是因為她們沒有特別多精神負擔,很少像正常產婦一樣焦慮,所以比較順利吧,正所謂,心寬體胖,心寬生得也快。


(三)


過去十年,底層的生育理念變化挺大的。


剛做助產護士的時候,經常去村子裡接產婦,那時候,很多人選擇在家裡生孩子,即使去醫院,也是怎麼便宜怎麼來。那時候,生個孩子,最便宜的300塊錢,領個補助卡就行。


新農合之後,生育就開始「拼服務」,在農村,也得比在哪生孩子。在縣城,順產也分了好幾個不同的價格區間,區別就是用藥和服務。


生活條件好了,二胎放開了,人們對性別的寬容度也高了。以前生女兒「全家黑臉」,現在這種情況越來越少。


但人們對出生缺陷的接受度越來越低。


2010年,一個懷孕七八個月的產婦,檢查出胎兒有嚴重的心臟病,醫院建議終止妊娠。引產下來,是個活嬰。這對夫妻也是文化人,就把孩子扔在醫院廁所地上不管了。大冬天,瓷磚冰涼,孩子哭的撕心裂肺,我們看不下去,建議把孩子養到自然死亡,那家人才抱走。

另一個類似的。2011年,一位穿著破爛的男人,帶著懷孕的媳婦來醫院,檢查後,胎兒只有一個腎。但丈夫說的話,我至今都記得:她懷了,命里有,得讓他(她)活。


生產的時候,男人抱著一歲的孩子,兩個剛上小學的兒子也在,一家人等待著新生命的降臨,氣氛也歡樂。最終,她順產生下了那僅有一個腎的兒子。


十多年裡,除了親友的孩子,我接生過的孩子大多沒有再相見。有時候,我也會想,到底什麼樣的生命算好的,但是想來想去沒有答案。我唯一能確定的是,度過了那道「鬼門關」,他們如今都該長大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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