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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圖像成為命運的一部分,成為了驅動你的部分」

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在英國倫敦皇家藝術學院舉辦了一場令藝術界轟動的展覽「繪畫新精神」,參與展出的藝術家都出生於二戰後的德國,一反當時流行的極簡藝術和觀念藝術,這批青年藝術家重拾架上繪畫,通過直接和激烈的具象畫面來講述國家、情愛、歷史等傳統主題,後來這批藝術家被藝術史歸為新表現主義藝術家,而其中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A.R.Penck——A.R.彭克。

A.R.彭克

三十多年過去了,歷史又湧現出了很多新的流派、趨勢和新人,在這等繁雜和耀眼的光景下,於新舊年之交在上海復星藝術美術館看到A.R.彭克的回顧展《暗喻會否成真?》,那些企圖恢復神話性和原始性的大型繪畫,以及抽象的木製和青銅雕塑,還是讓人暗暗稱奇,從那些粗獷的筆觸、富含寓意的作品命名中,好像能看到藝術家本人強烈的主張和個性,以及永不熄滅的行動的激情。這種感覺正好對應展覽入口處的一幅作者肖像,他手拿一把斧頭,好像要劈開什麼一樣,縱身跳下,這也正好對應了很多人對彭克的比喻——一把斧頭。

彭克是新表現主義的代表藝術家,同時還有喬治·巴塞利茲,約爾克·印門朵夫,這些人都是一個圈子的好朋友,彼此提供諮詢和機遇,互相啟發,他們都傾向於大尺幅的繪畫,以及雕塑作品,他們成長的時代背景也相似,都出生於二戰後,成熟於冷戰時期,他們親歷德國柏林牆的建立和倒塌,作品都從某種程度上呼應了隔離的心理經驗和冷戰時代的文化壓抑。

《西德的經濟》 1990年 青銅雕塑

帶著某種預期,在觀展過程中再一一添加補充或者打破,這也許並不是理想的觀看藝術作品的體驗,但確是大多數人的實際體會。親眼見到彭克的作品,會張大嘴巴,連連提出疑問,原始圖騰符號布滿畫面,由線條勾勒的簡單人體,毫無準備的粗糙筆觸,融合具象與抽象的自畫像,雖然尺幅巨大,但是每幅作品都似乎是當下幾筆揮就而成,但是即便如此,再看一遍色彩和結構,你又無話可說,承認雖然作品的實驗性很強,但並不是急就章,不是你我都可以胡塗亂抹出來的。

《改變 Ⅰ》 1982年 布面混合色彩 280×280 cm

如果你再多了解一點彭克,你更會被他的個人和作品的豐富性所折服。彭克不僅從事繪畫和雕刻,他還是音樂家,出版了個人專輯,他也可以說是一個設計師,創作了很多黑膠封面,他的繪畫豐富程度和廣度更是驚人,從展廳提供現場閱讀的回顧畫冊可以看出,他進行大量的繪畫實驗,從平面設計領域的抽象符號,到波洛克一般的點和線,漫畫一樣的素描,以及拼貼、單色、多色,可謂是真正的多彩,我沒有見過有哪些畫家跟彭克一樣如此自如地把所想全部畫出來,幾乎是無時無刻。我也沒有見過哪些畫家跟他一樣,自覺承認:我不是想成為藝術家,我就是藝術家,而我所有的作品,一旦完成就是好的。

A.R.彭克出生於1939年德國德累斯頓,原名拉爾夫·溫克勒,1945年德累斯頓大轟炸發生時,他居住在城市的高地,年僅6歲的他俯瞰整個城市在炮彈和煙火中被毀掉,但是與很多人的描述有些出入,這一段並不是童年悲慘的經歷,對於兒童來說戰爭簡直是冒險的樂園。拉爾夫與二十多個孩子擠在一張床上,他們在被炸毀的街道和廢墟中玩耍,可以輕易找到電話、打字機等各種沒有歸屬的產品,這些跟摘櫻桃一樣好玩。直到很久以後,大約1950年,他才開始反思這段經歷,並把這些畫成一幅作品——《空襲城市》。在反思戰爭中,彭克變得消極悲觀,體會到戰爭和毀滅的殘暴無情,「生命一開始就意味著結束。最終會變成怎樣?」

彭克從小就畫畫,但是從來沒有接受過正規教育,他曾經申請進入德累斯頓和柏林藝術學校,但是都沒有被接納。與很多人一樣,彭克的藝術偶像是倫勃朗,除此之外可能還有賈科梅蒂,他早期也畫了一系列寫生作品,以家人和路人為模特,對於這一階段,之後彭克很少提及,習作也幾乎都看不到了。

《人的運動 I》 1998年 布面油畫 160×200 cm

1961年,彭克的第一幅《世界的觀點》代表了他此後作品的轉向,從具體的繪畫對象開始嘗試表達一種普遍的對象,一種對系統的反思,「世界是一個關係系統」,對於年輕的藝術家來說,這種體會是一種更為深刻的真實,「通過我的繪畫,直抵社會核心」,這是藝術家的抱負,這一年,也是柏林牆豎起的那一年。

《暗喻會否成真?Ⅰ》 1982年 布面混合色彩 180×330 cm

1964年開始,彭克慢慢接觸了有關控制論的書籍,在這個領域的代表著作《大腦設計》、《控制論介紹》中,書籍作者將人類大腦接收、轉譯、傳輸控制人類行為信息的功能比作機器的編程。而另一位作者維納則強調20世紀信息和交流能力是理解社會的關鍵,在二者的影響下,彭克逐漸開始確信,在被越來越多的科技信息包圍的世界中,人類的生存、發展、成功和衰退無不受到符號影響。也是從60年代初,在廣泛接收當時的科技、自然科學的發展影響下,彭克慢慢開始發展自己的藝術理論——standart。

1967年到1968年間,繪畫對於「混混」彭克來說才變成一件嚴肅的事情,不僅創作,也寫作,並且把自己的作品從東德運往西德,一半出於隱匿身份的目的,彭克才取了這個化名,此後又換過不少其他名字,每一個名字都代表一個創作階段。

彭克的standart理論,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的目的或者野心是把繪畫簡化成一種傳播,正是在這個階段,彭克了解到自己不能被東德藝術界所接受,他的自由也嚴重受限,他的藝術創作,變成一種沉思和抗爭手段。繪畫中隱藏了很多暗語和符號,而藝術家的目的就是在於找到一種符號般的繪畫語言,解讀這種語言變成一種知識分子式的愚蠢行為,很多符號只有朋友間才懂。

在上海的展覽中,我們就能看到彭克於這一階段創作的謎語一般的作品,而了解到上述的緣由,便將畫家此類創作拉離開當時歐美興盛的抽象風格,兩者有根本不同。對於彭克來說,藝術「並非是用以愉悅的事物,而是一種智性訓練」。「繪畫首先是一種實踐過程,將概念和經驗轉為藝術實踐,美學和創意從中發展,方法論也有所體現。」在這種表述之下,歷史上的繪畫流派,無論是具象繪畫、印象派、表現主義等,都是視覺信息在頭腦中達成的一致共識,而小個子彭克的野心就在於開創一種新的共識——圖像成為一種系統,或者說系統成為一種圖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彭克的創作是帶有政治性的。而他處理的第一對系統關係,就是東西德這個主題。

上世紀八十年代彭克到了西德生活,新的社會主題打開在他眼前,資本主義的內在衝突還有後冷戰時期進入他的作品,影響他的創作,但均是以隱晦而簡潔的方式。回到洞穴壁畫語言,這次展覽的大部分作品,都可以看到彭克代表性的火柴人,用簡單線條勾勒出的人體,以及非洲圖騰一般的人像,他們很多呈現兩手向上打開的姿勢,與很多人理解的投降不同,這是一种放松的態度,一種開放、接受一切的態度。

彭克創作速度很快,大部分作品十幾分鐘到半小時不等,但是他的方法並不是即興式的,他自言在下筆前頭腦就有了清楚的構思,視頻中看到他下筆之快,動作之豪放,有如他本人的外在形象,可能也正是因此,他的畫面鮮有構圖的隨性和失衡,顏色的搭配和掌握雖然狂放但也沒有偏執感,大致看過去,有一種夢遊般的形式感。

彭克屬於少部分發展出了自己一套獨屬藝術語言的幸運兒,「在這裡,我們囊括了各種各樣的元素,雕塑的、建築的、物理的、技術的、生物的、生理的、系統的、裝飾的、數學的、邏輯的、幾何的、拓撲學的、辯證的、形而上的、社會的、軍事的、戰略的、戲謔的、經濟的、集體主義的、荒唐的、達達主義、超現實主義、偏執狂、精神分裂症、狂躁症、破壞性的、腐朽的和墮落的。」

今年五月份,彭克於瑞士蘇黎世去世,在他四五十年的藝術生涯中,行動是高過一切的,正如他後來所說:「一幅圖像成為了命運的一部分,成為了驅動你的部分。」

文| 剴弟

本文刊載於《北京青年報》B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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