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第一支筆與武則天身份的「洗白」

劉曉慶1995年飾演的武則天

按照儒家傳統的倫理觀念，武則天作為李世民的遺孀之一，是不能成為李治的老婆的。這種違倫理背道德的行為，是非常荒唐的，為人所不恥。即使有人以李唐皇室帶有少數民族血統，來為李治與武則天、李隆基與楊玉環進行辯解和開脫，理由也是蒼白無力的，並且還有欲蓋彌彰的嫌疑。但是，作為一國之君的皇帝和母儀天下的皇后，如果因此落下話柄、被人非議，終為不美！尤其冊立皇后是國家大事，極其隆重。在詔書上，不可能不考慮倫理規範和天下人的感受。否則，一個「來路不正」的皇后，日後如何讓人尊敬呢？

唐高宗李治算是給他的秘書班子出了一道天大的難題！這份詔書的起草將是極其艱巨政治的任務：你既無法否定她以前做過李世民小老婆的事實（按輩分算，武則天當過李治的庶母），又必須以冠冕堂皇的說辭「以正視聽」，確立其大唐皇后的合法地位！這個本身就充滿矛盾的命題，簡直無法自圓其說。這樣一來，能勝任這項光榮而艱巨任務的只有一個人，那就「首席御用文人」、「大唐第一支筆」、詩歌「上官體」的創始人上官儀（上官婉兒的祖父）！

上官儀（608-665年）

規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那麼，上官儀是如何對歷史進行「喬裝打扮」的呢？他大筆一揮，一下子就把包括李治夫婦在內的眾多大唐親貴給驚呆了！他的神來之筆如此寫道：「我（李治的口吻）當年做太子的時候，專註地侍奉先皇。經常陪伴在他左右，無論白天還是晚上。屋子的里里外外都由我親自整理，對於後宮妃嬪，我從沒多看過一眼。這些情況父親都很清楚，經常對我表示讚歎和欣慰。於是，把武氏賜給了我，就像西漢時漢宣帝把王政君（野心家王莽的姑母，最初是漢宣帝劉詢的宮女，後被賜給太子劉奭也就是後來的漢元帝，最終成為皇后）賜給太子一樣。因此，武氏可以立為皇后。」

《立武昭儀為皇后詔》

武氏門著勛庸，地華纓黻，往以才行，選入後庭，譽重椒闈，德光蘭掖。朕昔在儲貳，特荷先慈，常得侍從，弗離朝夕。宮壺之內，恆自飭躬；嬪嬙之間，未嘗迕目。聖情鑒悉，每垂賞嘆，遂以武氏賜朕，事同政君，可立為皇后。

這篇奇文的原文，只有短短101個字，卻可謂「一箭三雕」：

其一，寫活了李治的仁孝。

其二，寫透了李世民對兒子的關切愛護和殷殷期望。

其三，寫實了李治此舉歷史依據。一舉為「賜妻」「立後」兩件棘手的事情，找到了歷史依據。

上官儀果然高明，一下子就把一件本來令李治夫婦無法啟齒的事情，給寫得合情、合理、合法、合乎歷史慣例！大家對他如此奇思妙想，佩服得五體投地。武則天就這樣，名正言順、光明正大地做起了大唐皇后。一掃心頭陰影的李治，對上官儀也更加倚重。在武則天被冊封6年後（661年）上官儀被任命為宰相（中書侍郎），第二年又加上了另一個宰相頭銜（同中書門下三品）。

然而，聰明忠誠、文采飛揚的上官儀，在有些事上也是個死腦筋。在他做了兩年宰相後，李治對武后的作威作福、飛揚跋扈很有些看法。正好有個叫郭行真的道士，經常出入皇宮，並曾經為武則天做法，不知道是在詛咒誰。宦官王伏勝向李治告發此事，龍顏大怒。李治秘密召見上官儀商議，上官儀說得乾脆利落：「皇后肆意專權，為天下人所不容，請您將她廢黜。」李治正在氣頭上，也有此意，當即命令上官儀起草廢后詔書。冊立武氏的詔書不也是他寫的嘛！解鈴還須繫鈴人，這次也一定能寫得讓天下人信服。誰知，武則天安插在李治身邊的親信宦官，迅速把這件事向她做了彙報。在上官儀的詔書寫完之前，武則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趕到了李治君臣面前。李治驚恐而尷尬，又經不起她的軟磨硬泡、淚眼婆娑、楚楚動人，這件事只好就此作罷。只是，上官儀萬萬沒有想到，他的主子——皇帝李治竟然如此懼內，很快就拿自己做了擋箭牌。李治不想引起武則天的怨怒，就推脫道：「我當初並沒想這麼做，都是這個上官儀教唆我啊！」這是武則天和李治之間，爆發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衝突。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可還沒等李治張嘴，他僅存的一點兒利齒和膽氣就全都被武則天給消滅了。

明擺著是皇帝栽贓，但上官儀也不敢辯解。從此武則天就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厭惡，隨時準備找個機會除掉這個敢於在背後給她下刀子的眼中釘。第二年（664年）秋，她指使許敬宗揭發上官儀三大罪狀：夥同王伏勝勾結廢太子李忠謀反（又是一箭三雕之計）、試圖破壞皇帝夫妻感情和不遵守禮儀制度！這幾項罪名很快被「查實」，使上官儀實在消受不起，立刻被抄家繼而全家被投入大牢。十二月，王伏勝、上官儀和他兒子上官庭芝等悉數被處死。才華橫溢的上官儀，最終可憐地做了武則天夫婦鬥智斗勇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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