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鞋寡婦和藝妓，章子怡從藝之路讓我們覺出自己的骯髒
文/馬慶雲
我昨天寫了一篇《無問西東》的電影評論文章，分析影片中以清華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對於家國天下的大情懷。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好多留言直接說，有章子怡就不看，不喜歡章子怡。我們這個時代，不喜歡章子怡，那喜歡誰呢？我特別奇怪，所以專門找了一個留言最不中聽的問，那您喜歡秦海璐嗎？她竟然回復我，秦海璐誰啊？
秦海璐是誰呢？她2010年主演了《鋼的琴》，2011年主演了《到阜陽六百里》，2014年在吳宇森的《太平輪》裡邊算是女二號。《鋼的琴》講東北重工業基地一位離婚的父親為閨女要造一架鋼的琴的故事；《到阜陽六百里》講秦海璐飾演的安徽大姐組織上海老鄉包車回家過年的故事；《太平輪》講中國郵輪如何在戰亂中沉默太平洋。這些電影，無疑都有著悲劇力量。當然，悲劇在我們這個時代，彷彿是不受歡迎的。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不少觀眾並不喜歡章子怡。縱觀章子怡的從藝之路，她只有兩部算得上喜劇的電影，《非常完美》和《非常幸運》，其它主演的影片，全部都是悲劇題材。只要想到章子怡，總能讓人想到「苦大仇深」四個字。最近，章子怡在接受媒體專訪的時候，也毫不避諱這四個字，直接承認，自己就是這樣，只喜歡接這樣的戲，別的還演不了呢。
我們不妨看看章子怡這些年在戲中都演過什麼角色。從近處往遠處說。最近院線正在上映的《無問西東》中，章子怡飾演一個第九醫院的醫護人員，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定為破鞋，最終遭遇全體醫護人員及其「受害者家屬」的圍毆，造成最終毀容。章子怡在戲中飾演的這個虐心角色，確實無法讓影迷升起愉悅來。
在2016上映的《羅曼蒂克消亡史》中，章子怡飾演上海黑社會大哥的「小三」，淪落風塵，更像是海上飄花，在時代變革的巨浪中，時刻成為權力與男人的玩物，成為被侮辱與被損害的。章子怡在這部電影中有近乎絕望的大尺度表演，她把男權時代的女性悲苦赤裸裸地呈現出來。這種呈現，過分真實，所以可怕，非有一定藝術造詣的，不敢輕言對這部戲的喜歡。
2014年和2015年，兩部《太平輪》，章子怡都是主演。她在這部電影中的戲份是最足的。我經常在文章中提到該片中的一個情節，章子怡飾演的角色，為了湊足一張去台灣的船票，不得不淪落風塵，最終在大船的甲板上被一個小老闆欺侮。吳宇森在這次的欺侮橋段中，給了章子怡一個絕望的眼神特寫。這種眼神，像一面鏡子，照出了生活中的我們。我看到自己，所以真實，所以，不喜歡。
2013年，章子怡主演《一代宗師》，在裡邊飾演一個替父報仇的冷艷女子。我個人並不喜歡王家衛導演的那種小資酸腐氣息，對他的那些故作深沉的鏡頭調度也極盡厭惡，認為他只能在生存的彼岸故作深沉，一旦靠近生存的此岸，就撂挑子了，例證便是《擺渡人》。但章子怡在這部戲中，算是最有煙火氣的，她把女性的那種被迫的獨立自強演出來了。女性，只要你敢獨立自強，生存必然讓你處處碰壁，不管是民國還是現代，大夥都是娜拉。這份悲苦，常人不敢面對，亦如方方老師的《萬箭穿心》。
2011年章子怡主演《最愛》。這部講絕症傳染病人題材的電影，通過章子怡和郭富城兩位主演，把人在瀕臨死亡狀態時的那些精神意志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了。章子怡這些戲，讓人感到恐怖，就像是一座深淵。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裡邊提到過，沒有過人的意志，你怎敢凝視深淵呢。
甚至於包括2005年章子怡主演的《藝妓回憶錄》。該片因為章出演的角色在我們普通影迷心目中的那種敏感性而廣受質疑。破鞋、小三、寡婦、孤女、病人與藝妓，章子怡的從藝之路，把女性角色中那些被侮辱與被損害的，基本上都演遍了。這些角色，都是又真實，又讓人升不起喜歡的。
我們總是喜歡陽光，卻不知，正是在黑暗中，陽光才被異常渴望。我們總是喜歡靚麗、單純、善良的女性，喜歡她們在陽光下和我們的青春一起奔跑。可是，這難道不才是生活真正的假象嗎？我們應該努力讓女性全然地生活在陽光明媚當中，但我們自己不能陶醉於假象。所以，悲劇的力量在在於此處，它讓人在悲苦面前更有前進的力量。但是，彷彿好多青年因為悲劇傳遞的表面化的悲苦，而造成了對悲劇及其悲劇演員與生俱來的拒絕。
章子怡因為這些悲苦角色的塑造，造成影迷對她本人的悲苦觀感。人總是拒絕悲苦，嚮往晴藍的。好比生活中，一個明媚的人，朋友更多。我們這個時代，更喜歡喜劇，喜歡能逗我們笑的。笑的藝術，不能否定，但悲劇的藝術，和喜劇一樣，也同樣重要，它也提供一種堅實的現實主義的力量。
因為章子怡以往塑造的這些角色而不喜歡章子怡，我認為是不妥的。因為她塑造的這些角色，往往在悲劇之上，能夠讓咱們看到自己，我們正是悲劇的製造者、參與者和受害者。而這些悲劇，讓我們思考，悲劇如何才能不再重演。不因角色的悲苦，而否定演員。
當然，可能也有一批觀眾認為，章子怡有還沒說清楚的「三重門」，因為演員自身的事情而不被喜歡。這些事兒，章子怡有必要說清楚，不然，真的會因為自己，而影響到一部好電影的口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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