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化公開遺書,因一首《別哭,我最愛的人》情緒失控落淚
歌手,一直是一個最具時代感的符號。
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港台文化席捲大陸,二十多年間,歌壇更新換代的速度是如此的快,靠臉「唱歌」似乎成了現今的潮流。
可偏偏有這樣一位歌手,年輕時「其貌不揚」,手拄雙拐杖,卻在耀眼的台灣歌壇紅透了半邊天。
如今裹挾著多年風霜,立於舞台之上,翩翩聲起時,依舊能讓人為之落淚動容。
他就是鄭智化。
前段時間,鄭智化在一檔音樂綜藝節目中,潸然淚下,只因聽到了自己當年寫的那首《別哭,我最愛的人》。
一首看似寫給戀人、勸慰別人的歌,怎麼就唱哭了自己?
因為這是他這輩子最重要、最愛的一首歌;
因為這是一首寫歌生命結束時候的歌;
因為這是他17歲時的遺書。
我是屬於那種哭兩次的人
一次是在呱呱落地時
一次在對生命徹底絕望時
……
是否記得我驕傲的說
這世界我曾經來過
不要告訴我永恆是什麼
我在最燦爛的瞬間毀滅
歌詞很簡單,編曲也不華麗,創於生命行將枯萎之時,卻意外地讓所有人都聽到了樂觀與豁達。
這樣的歌,只屬於鄭智化。
鄭智化這個名字對於稍有些年紀的人來說,就好比一個符號,一面旗幟,以一種孤傲的姿態閃耀在九十年代的歌壇。
那時,鄭智化憑藉著《水手》一炮而紅,那堅韌的聲音,縈繞在大街小巷,穿透悲傷的人群,猶如一束陽光照亮靈魂。
他說風雨中
這點痛算什麼
擦乾淚
不要怕
至少我們還有夢
人生如歌,鄭智化像極了歌曲的主角——從小受盡磨難,但又是那麼的充滿力量。
三歲時,上天跟他開了個殘酷的玩笑,小兒麻痹症使曾經活蹦亂跳的小孩雙腿突然使不上勁兒,只能爬行,7歲時,才能勉強藉助拐杖直立行走。
因為腿部的殘疾,鄭智化的生活註定不那麼一帆風水,母親的哭泣,父親的責罵,周圍人的嘲諷......讓他比同齡人更能感悟到世間冷暖。
從台北工專畢業的鄭智化,在一個工程公司找到了工作,如同許多剛畢業的大學生一樣,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從簡單的學校到複雜社會的轉變,讓他無所適從。
於是,23歲的他辭職進了廣告公司,誰也沒想到這個大學專業和廣告八竿子打不著的門外漢,竟然能夠升職加薪獲國際大獎。
按照大部分人的思維,一個雙腿殘疾的人能夠做出這樣的成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應該好好工作才是,可鄭智化偏不。
因為26歲時做的第一首歌《給開心女孩》被點將唱片的老闆阿桂賞識,隨後就出了第一張專輯《老幺的故事》,第二年便正式離開了廣告界,做起了歌手。
風風雨雨的十年唱歌生涯,鄭智化創造出了無數膾炙人口的歌曲,正當人們被這個「勵志歌手」震撼的時候,他卻在1999年,在事業巔峰期,選擇退出歌壇。
有人說他是為了家庭,有人說他是因為《大國民》中的詞諷刺了台灣政局而坐了牢......但事實上,他只是轉投了IT行業。
直到2007年,他才正式復出,慢慢出現在我們的視線里。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末,一批「人文主義歌手」出現在台灣歌壇,他們批判現實、他們關懷民生,他們對自己和這個時代有著深刻的反思,鄭智化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歌一直被評價為"聽得到生命、故事、畫面的聲音"。
「當時我只想玩一玩,既然是這種心態,所以一定要寫一些我想寫的題材,不管市場如何」。
於是鄭智化的每一首歌都是一個故事,故事裡是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人生。
《老幺的故事》
黑色的煤渣 白色的霧
阿爸在坑裡不斷的挖
養活我們這一家
驕縱的老么 倔強的我
命運是什麼我不懂
都市才有我的夢
這是以1984年海山煤礦礦難為背景寫的歌,那時鄭智化踏著漫天塵土先後兩次造訪九份。
「憑著一股狂熱,我來到的九份,訪問了當地的一些在地人,企圖發掘更多礦變發生後對他們造成傷害的事實。
出乎我意料的,他們對問題的反應不是激動或悲絕,而是沈澱過的冷靜,一種近乎認命的淡然。親人的死去,固然令人傷痛,但是對礦工而言那是一種宿命;而不是都市人用來大肆渲染的社會問題。」
「第二次造訪九份,是個飄著微雨的下午,整座基隆山被白色的迷霧籠罩著……我想起一個阿婆跟我說過的一句話:挖土碳啊!不是死在坑裡,就是死在床上,有什麼好可憐的?命哦……」
在那裡他感受到了在台北永遠也感受不到的人情味和安全感,在那裡,深感自己沒有資格站在主觀的立場,以高姿態來發表一些自以為是的看法,甚至為自己當初的想法感到愧疚。
最後,他寫了這首歌,由社會問題上升到了人性問題,提出了一個發人深省的觀點:家鄉的人被礦坑淹沒,失去了生命;都市的人被慾望淹沒,卻失去了靈魂。城市不是人的天堂,只是慾望的天堂。
《中產階級》
我的包袱很重 我的肩膀很痛我扛著面子流浪在人群之中我的眼光很高 我的力量很小我的慾望很多 我的薪水很少我在台北的馬路上迷失了我的腳是不是就這樣平凡到老我的日子一直是不壞不好是不是學會了放棄思考這樣的我才能夠活得很好
中產階級,這個含糊的稱謂,就經濟學家們也無法嚴格說清楚。
但鄭智化用淡淡的歌詞,切合了中產階級及邊緣中產階級人群的狀態:物質上或許會滿足,但精神世界卻是一片空虛,讓許多在黑暗中前行的人潸然淚下。
《蝸牛的家》
密密麻麻的高樓大廈
找不到我的家
在人來人往的擁擠街道
浪跡天涯
我身上背著重重的殼
努力往上爬
卻永永遠遠跟不上飛漲的房價
給我一個小小的家
蝸牛的家
這首歌太過直白,直白到讓人無話可說。
僅僅看著歌詞,就會明白這首歌的大概內容:看著高昂的房價,別說工人,就連白領想要一個溫暖的家,都太難太難。
倒不如像蝸牛一樣,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累了縮在殼裡休息一下,想像自己在一個溫暖的家裡。
《補習街》
課本里教的和現實里所學的
成了一種彼此矛盾的對立
矛盾的對立
讀書是為了父母面子的問題
成績能證明老師猜題的能力
你在壓力和期許苟延殘喘的樣子
彷彿這樣的你永遠沒有抗議的權利
一首25年前的《補習街》將思考的對象指向了教育,寫出了對教育的反思,寫盡了學生為了擠進象牙塔出人頭地奔走在補習街的疲憊、無助、掙扎和抗議。
「學歷是不是教育最終的目的?!」鄭智化在整個歌曲中,用最高音唱出了這句歌詞,是他從心底,向當局,向學校,向社會發出的深情吶喊。
《達奇達奇嘟》
達奇達奇嘟,達奇達奇嘟
達奇從來不說話,就是喜歡哭
達奇達奇嘟,達奇達奇嘟
達奇已經七歲了,還不能說聲嘟
達奇達奇達奇達奇嘟
達奇達奇達奇不要哭
達奇達奇雖然你聽不見
鼓起勇氣再試,再試著說聲嘟
《達奇達奇嘟》是獻給達奇的——一個患有先天性聽覺障礙的小男生。
父親是企管碩士,母親是電腦程序設計師,為了達奇,他的母親放棄了電腦公司高薪的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顧這個獨子。
「這是根據一個孩子的故事改編的,那時候我參加社工,幫助弱勢群體,包括達奇這個小孩,他語言學習特別吃力,對我們來講學習「嘟」這個單音很簡單,他要花上一個禮拜。這首歌就是在關心這樣的弱勢群體。」
達奇很不幸,但是也很幸運,他的家境很好,可以保證他衣食無憂,可這世界上還有許多類似達奇的弱勢群體,他們需要幫助。
鄭智化的歌當然不止這幾首,但經典永存,哪怕放到現在都是傳奇的代表。
可誰又能想到,直面現實黑暗寫下歌曲的鄭智化是不懂五線譜的,每次都是用錄音機錄了他哼的小樣去唱片公司開會。
有時候,好的音樂,就是這麼直指人心,不需要炫技,也不需要華麗的辭藻,只要用心去唱,用心去體會,用心去聆聽。
從「鄭智化時代」到現在,幾乎沒有歌手敢冠上「人文」二字了,因為在歌壇洪流中剩下的,都是那些主流的、華麗無比的歌手了。
如今的鄭智化,已是56歲知天命的年紀,還是會因為聽到《別哭,我最愛的人》而泣不成聲。
「我真的很不願意麵對這些,你們不要再問了。」
原來那些他不願提及的往事,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淡化。
不過慶幸的是,不管薄情的命運曾經傷他有多深,鄭智化依舊是那個言辭犀利,心懷國家,從不會因為世俗而限制自己想法的人。
曾經有人問他,如何看待「勵志歌手」這樣的標籤。
「腿都這個樣子了,能不勵志嗎?」
「誰會希望聽一個瘸子唱情歌呢!」
可儘管這樣說,他曾經還是在《私房歌》隨筆寫道:寫這些歌,因為不願被這個世界改變,卻又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但人家聽了私房歌,就像分享了我的私房錢一樣……快樂。
年輕時許多人喜歡聽鄭智化,因為他的歌能夠帶給人力量,後來上了年紀再聽鄭智化,只感慨他能道盡萬千事態。
如今他已退出一線了,又有多少人知道鄭智化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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