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演義細節解密》之三：探秘關羽斬貂蟬的時間、動機和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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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鎚為大家推出全新系列《三國演義細節解密》，在每周一晚，大鎚都會為你揭秘三國，希望各位讀者老爺多多支持！本期第三回！

大鎚今天這個題目，就是來為大家探究一番，三國演義中，關羽從什麼時候開始負責斬貂蟬的。這也是大鎚前三回的《三國演義》細節解密給大家附送的一個小彩蛋——這是因為，大鎚第一章說貂蟬，第二章聊關羽，第三章討論關羽斬貂蟬。講完這第三章回，大鎚的前三章回《三國演義》細節解密，邏輯上就成了一個閉環。

討論之前大鎚必須說一句，關羽斬貂蟬這個劇情，在羅貫中的小說《三國演義》中是沒有的，但是在流傳至今的京劇、粵劇等戲劇里都有，也就是著名的「斬貂兒」劇情。注意，是斬貂兒，不是穿貂兒，穿貂兒說的是東北兄弟姐妹們的著裝。

既然不是小說《三國演義》中的情節，為什麼大鎚還要專門開一章來講呢？這不是說明大鎚有變態嗜好，比如專門喜好斬殺美女或者專門喜好斬殺貂蟬什麼的。而是根據目前歷史學者研究的結果來看，關羽大約從元代就開始殺貂蟬了，也就是說，元代雜劇就出現了關羽斬貂蟬的劇情，這比羅貫中寫作《三國演義》的時間要早幾十年以上。

眾所周知，羅貫中在寫作《三國演義》時大量借鑒了元代雜劇和《三國志平話》等前人作品的相關故事情節，比如「單刀會」「卧龍弔孝」等等，但是，在關羽斬貂蟬這個前輩劇情面前，羅貫中乾脆利落地選擇了放棄。這是為什麼呢？

從目前的資料看，最早出現「關羽斬貂蟬」劇情的，是元代雜劇《關大王月下斬貂蟬》，可惜這部雜劇除了名字之外，並沒有詳細的劇本保存到今天。但是，斬貂蟬的情節可不是只此一家，在明清時期，「斬貂兒」的劇情有多種戲曲的多個劇目出現，多到我們可以這樣說，「斬貂兒」是民間戲曲的一個重要題材。

雖然留下來的劇目很多，彼此之間情節存在差異，但是各類「斬貂兒」戲曲的基本故事結構是一致的，大概故事是這樣的：

呂布被曹操擊敗、命喪白門樓之後，絕世美女貂蟬落入曹操之手。那個時候劉備三兄弟跟曹操屬於合作關係，還沒有翻臉，曹操為了拉攏有萬夫不當之勇的關羽，就轉手把貂蟬送給關羽了。關羽得到美女之後主動居安思危，結合自己沒事兒夜裡總看的那一本《春秋》的書來分析目前的美女和形勢，得出結論，認為貂蟬這種頂級的紅顏禍水非常危險，這就動了殺機了。

動了殺機之後，關羽為了坐實自己的推測，確認貂蟬確實是頂級紅顏禍水，主動考驗貂蟬，考題只有一道，就是問貂蟬對前夫呂布和目前的主人關羽有哪些比較。而貂蟬到了關羽這邊之後，出於種種原因（比如自保心理、奉曹操命令離間關羽等等），當面誇獎關羽和張飛蓋世無雙，把自己的前夫呂布貶得是千瘡百孔。貂蟬的這個吹捧顯然是沒審好題，沒考慮關羽是個實在人，不喜歡吹捧那一套，導致送分題成了送命題，引起了關羽的憤怒。關羽當面怒斥貂蟬忘恩負義水性楊花，是個百分百賤人，然後正義滿滿地斬殺了貂蟬。

「斬貂兒」的方式

「斬貂兒」的這個基本劇情，在明清時期的戲曲中有不少變種，各路戲曲名家充分發揮了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給關羽安排了花樣繁多的斬殺貂蟬的方式。比如「斬貂兒」的最初方式，只是關羽拔出配劍，一劍捅死貂蟬，就算劇終了。到後來，這段「斬貂兒」就發展到關羽用青龍偃月刀來一招力劈華山，豎著把貂蟬一分為二，或者是來一招仙人解帶，橫著把貂蟬一刀兩斷。關羽改用青龍偃月刀殺貂蟬，雖然顯得更加剛猛了，但是關羽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絕世美女，上來就掄起八十幾斤的長柄大砍刀橫劈豎剁，有點兒不太符合關羽在後世的文武兼修的名將形象。

所以後來，又有戲曲發展出新的比較文雅的「斬貂兒」方式，比如關羽只是揮起青龍偃月刀在月下沖著貂蟬的影子迎風一斬，本意並非把貂蟬切成幾段，只是以大刀砍影子，嚇唬或者說是警告一下貂蟬，不料貂蟬之所以能長成絕世美女，就是因為她是應月而生的，也就是月亮給她的影子是她的生命線，關羽這一刀斬斷貂蟬的月影，貂蟬當場就掛了，這種妖嬈的情節，不僅體現關羽對絕世美女不屑一顧的瀟洒，而且還體現出了關羽內力深湛武功高強的飄逸。

貂蟬拜月

當然，還有比這種斬殺貂蟬的方式更妖嬈的，有戲曲描述，關羽的那柄青龍偃月刀是通神的法器神兵，也就是一把有思想有文化有主見的大砍刀，關羽這邊一怒斥貂蟬，那邊青龍偃月刀就心靈感應心領神會了，嗖一聲青龍偃月刀自己就主動飛出去，咔嚓一下把貂蟬給斬了，瀟洒到不用關羽親自動手。

「斬貂兒」的原始出處

應該說，關羽月下斬貂蟬這個劇情，從歷史上是有其原始出處的。正史《三國志·關羽傳》中，裴松之引用《蜀記》說，當年劉備三兄弟在曹操那邊參加進攻呂布的下邳[pī]決戰，打仗之前，關羽曾經跑去曹操那裡申請說，這一仗勝利之後，呂布手下將領秦宜祿的老婆杜氏，我想搶回來作為我的妻子。曹操本著拉攏關羽的目的，隨口就答應了。不過關羽可能是怕曹操反悔，所以後來又幾次去曹操那裡，還是申請這個事。曹操這個人多疑，雖然還是口頭同意了關羽的申請，但是心裡就犯嘀咕了——曹操覺得，關羽這麼看重的女人，幾次三番來向我申請，肯定說明這個女人是絕世大美人啊，否則關羽為什麼總是擔心我不賞賜給他呢。

曹操像

於是老曹自己就動心了，攻取下邳城之後，曹操搶先下手，把絕世大美人杜氏弄到自己手裡了。這也引起了關羽的不滿。這個情節，在後來的歷史中就以訛傳訛，演繹成了關羽看上了呂布家的美女人妻，而到了元代，呂布家裡最出名的美女就是貂蟬，於是關羽跟貂蟬就自然而然發生故事了。

「斬貂兒」的原因

說到這裡，肯定有讀者聽友要問了，關羽跟貂蟬發生故事是可以的，故事可以有很多種啊，為什麼一上來就是關羽斬貂蟬這種血腥的故事呢？

這個首先是因為我國古代根深蒂固的「紅顏禍水」思想，從《詩經》《書經》開始，都說什麼男人特別是君主，只要一好色就會耽誤大事，發展到後來，每一出亡國之災，都會安排一位紅顏禍水。比如商代的妲己、周代的褒姒、吳王夫差的西施、唐玄宗的楊貴妃等等。也正是為了讓貂蟬符合紅顏禍水的認識觀念，我們可以看到，「斬貂兒」的各類曲目，都會把貂蟬描述成一個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壞女人，因此關羽一刀砍死貂蟬才能襯托關羽的偉大，這麼漂亮的禍水，毫不遲疑一刀下去剁成兩斷，大家看看關羽多麼豪邁啊。

這可不是大鎚自己的評價。在明代，就有不少文人稱讚關羽殺貂蟬殺得好殺得妙殺得呱呱叫，比如彭夢祖的詩里就寫道：「貂蟬顏色天下殊，背面忘夫即可誅。人間亦有奇男子，月下能揮一劍無。」明代鄭以偉則更進一步，認為關羽在白馬之戰中刺死袁紹軍大將顏良，這樣的蓋世勇猛，都比不上關羽捅死貂蟬這個妖女來的偉大。

但是，這些在古人看起來十分有道理的解釋，在羅貫中和另外一批古人眼中，是說不通的。我們之前，第一回《三國演義》細節解密，大鎚就已經提到，羅貫中為了理順故事的邏輯順序，在寫作小說《三國演義》時，對貂蟬的人物形象做了極大的調整。貂蟬不再是水性楊花的賤人。而且，不只是羅貫中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從元末明初開始，同情貂蟬、喜愛貂蟬的文人作家也開始增多了。在這種情況下，關羽還像以前那樣上去果斷一刀砍死貂蟬，就不能說是對關羽形象的正面烘託了。

弱化「斬貂兒」

因此「斬貂兒」也出現了另外一路情節變化，那就是弱化關羽殺貂蟬的動機和過程，明清時期就出現了一些另類的「斬貂兒」故事，比如有貂蟬解釋了自己的行為動機，最終關羽月下釋放了貂蟬，貂蟬隨後出家，了卻殘生。還有關羽聽了貂蟬的解釋後，不忍殺害貂蟬，但是貂蟬大義凜然覺得不能自己是禍水不能禍害關羽，於是主動沖向青龍偃月刀，撞刀而死等等。當然還有追求更圓滿結局的故事，那就是關公娶了貂蟬，貂蟬日後在成都定居之類。

關於「斬貂兒」的情節，既然出現了斬殺派和善終派，羅貫中顯然不屬於斬殺派。而且斬殺派還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一引出這個故事，必然就會牽扯出歷史上的真關羽求取秦宜祿老婆的事情，那個事情對後世關羽忠義無雙的形象，是有傷害的。因此，羅貫中在小說《三國演義》中淡化貂蟬的結局，略去不提「斬貂兒」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