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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望故鄉 來稿·故事

二蘭媽的故事

任吉柱

去年斷斷續續地寫了點,愈寫愈覺劉家村村志要寫的很多,有些感人的故事,總是日夜敲打我的心窗,弘揚正能量,啟發後來人是我的職責,一個村志就要有個村魂,那麼這些靈魂人物就要有個代表,下面給大家講我們村的一位老人二蘭媽。

劉家村文化就是當地游牧文化,晉北晉中農耕文化的碰撞,游牧文化就是馬背上的文化,逐水草而居,一輩子顛簸在馬背上,走過歲月走過風霜,給後人留下的只是一座座蒼涼的石頭敖包,從敖包處彷彿還能聽到蒙古駿馬的蹄聲在原野上回蕩。清時劉家村這片大地隸屬鑲紅旗,民國屬陶林縣,晉北晉中還有豐鎮等地漢人,清末民國到的最多,本村大老財劉月喜父親劉世,他的父輩們是從山西忻卅一帶,沿路靠乞討為生,來到劉家村靠開墾蒙地發展壯大。我祖爺是豐鎮過來。張子寬的父親張明,是在日本佔領山西後,逃難從右玉來到劉家村,最早住在富傑村,就是現在的五七中學處,開始是給我姥爺打短工。張明大兒和三兒兩家,後來遷到劉木匠村,二兒一家和他遷到劉家村,二蘭媽是張子寬妻子。

那個年代一般出嫁婦女,都稱其丈夫的名後加一個家,如某某家,不呼其真實姓名,當有孩子時,村裡又稱誰誰媽。舊社會封建禮教對婦女的一種歧視,新中國成立後,一般稱呼某某媳婦,現在才直呼其名,因此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二蘭媽的名,二蘭在家排老大,在家族堂親中排老二,劉木匠村有個大蘭子,村人都這稱呼,我一直叫嬸嬸,1964年我們家從梁西搬到劉家村,跟她們家僅一路之隔算作鄰居,俗語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兩家不是親人甚似親人,相處非常和諧,那會大集體時代,誰家吃點好的,比方油炸糕包餃子壓個粉條,都要送給對方家一點,讓孩子們共享,哪像現在城裡人住樓,幾十年不相往來,關住門吃關住門睡,見面打個招呼就算關係不錯。

記得村裡實行土地承包後,二蘭媽蓋新房搬到村北頭住,一年的深秋天氣突變,我在德常店種得蕎麥,葉子一霜要是被太陽一曬,葉子就全落地了,我走的早想到中午,把蕎麥收割完。我套小馬車拉的我閨女好像四歲,也不知道二蘭媽如何看見的,站在牆西吆喝我,拿一件大人棉襖向我走來,我跑過去才知,是讓給我閨女穿上怕凍壞,老年人真是寶,要不是那件棉襖,真可凍壞啦,儘管我田裡給搭了個安窩窩閉風。這件事對我震撼很大,現在我一看見帶孩的人上公交車,我就要給讓座,現在有些年輕人甚至中年人看見裝個沒看見。人的愛心善舉是一種傳承。我小時候聽二蘭媽給人們講,一個關於她們為甚口裡出口外的故事,民國雖然亂,但山西她們老家還算可以,生計沒問題,山西不缺木材,家家蓋得大房舍大院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1929年日本人佔領山西,好多家庭個人的命運發生了改變,因為山西煤礦多,日本人分外看重。某天的一個下午,日本人進村,把全村人都集合在村裡空地處,婦女們都嚇得不敢抬頭,站成一個大園圈背對日軍,男的是一排排站著,日軍用木棍一一擊打頭部,嚇得心都跳到嗓子眼,渾身直冒冷汗。由於日軍不斷進村侵害,張明一大家,在一天的夜晚,全家人統一行動,小孩用扁擔挑著,僅帶點乾糧銀錢,把院里和屋裡的燈照樣點著,和平時有人一樣,趁著夜色一大家偷偷逃出,北斗星指引著方向,這一逃就來到口外,那麼大的家業一下全扔啦,真是國破家亡呀。我說過張明是用扁擔挑起了一大家人的命運。

由於我們是鄰居,好多她們家的事,我都親眼目睹過,二蘭媽是小腳老人,自宋代漢族婦女開始纏足,明清時為盛,南方婦女和旗人不纏足,北方婦女纏足的多,舊時代婦女低位低下,很多封建禮教迫害著她們身心,二蘭媽那雙小腳我看過,三寸金蓮一點點,腳趾全是上下重疊得,腳骨大多變形,全是小時候兒時開始纏,不纏家長硬逼著纏,貧富都得纏足,否則怕成人後嫁不出去,舊時代富人可三妻四妾,皇上三宮六院,新中國成立後,是周恩來提出的一夫一妻制。二蘭媽大集體時,她的親戚二號地三號地的人,老來她這住,我記得全喜姥姥,二蘭媽的媽,是個標準晚清老太太,一雙小腳頭戴一頂大絨黑色帽,帽沿稍突出,帽身有一寸高,基本看不到太多頭髮,腿底有裹腳帶,老人眼色不好,患有白內障,但一到家,就給二蘭媽打掃家,是一位慈祥和藹的老人。

二蘭媽兄妹不少,大哥是付小明爺爺,還有三個弟弟,不知幾個妹妹,韓月飛老師叫她姨。弟弟有個付四海,是位赤腳醫生,二蘭媽患腦溢血,幾天幾夜不醒人事,她四弟白明黑夜守著給治療最後康復。那會姐弟情,現在說起來都感人,現在時代進步了,金錢財富多啦,親情卻變淡啦。

醋是一種調味品,味香酸能維持人體的酸鹼平衡,營養價值高,作用可不少,預防高血脂,消除疲勞延緩衰老,生津開胃幫助消化,降低血壓美容養顏。人們常說"家有二兩醋,不用去藥鋪"。我說得醋是指用糧食釀造成的,不是什麼合成醋勾對醋。山西人早在公元2000年前,就有做醋的歷史,食醋叫無醋不成味,到他鄉便把山西老陳醋作為一種思鄉的寄託。劉家村做醋歷史不長,就是從二蘭媽來才開始的。因為山西家家有醋缸,人人當醋匠。醋匠不好當,會做醋的人就能做酒,會做酒的人不一定會做醋。大集體時代,農村尤其農民是個窮愁時代,商業就是供銷社一統,計劃經濟調味品不多,食鹽賣的是小碎塊鹽,吃時用鐵缽子搗,調料就花椒,醬就是用玻璃罐頭缽子打,售貨員拿一根木板,在醬桶一拉,再在缽子口一推打一瓶醬。醋那會不賣。想吃就需自己做,有一詞語叫窮酸,窮人才做醋為省錢,窮人才吃醋,富人都是肥酒大肉。為甚城市人患三高的人多,農村人長壽患病少吃藥少的原因。下面我就說說劉家村做醋。

村裡面家大人多的家庭,生話較寬裕一點的都做,村裡每家每家的做,沒有專門固定的作坊,就是在自家後炕上擺幾個大缸,同時做醋周期也長,拉拉續續的做到夏天,麥苗遮蓋了田野才結束。在農村做醋儘管家家做,但是做醋人必須是一個團隊。聯合起來進行,一家靠自己是無法完成的。需要一個領軍人物,既懂技術又肯干,這個人就是二蘭媽。醋在劉家村不僅代表酸,同時代表著合作共贏,不僅是一種調味品,更是一種調和劑。和諧劑。

清明節一過,地氣開始生髮,村裡做醋的的人便忙開啦,男人們下中旗買醋曲,在家拾掇糧食,主要有小麥大麥碗豆小米,再就是借口徑大容積大的水缸,我們家有大水缸,做醋人家必借。口沿大缸身低,適宜人們攪醋用,大人們用一根扁擔,用一根繩把缸底工兜缸沿一繞,打個結兩個人就抬走了。這個缸缸口有裂紋,聽我父親說是民國一位手工藝給上了道,用竹條編得花紋箍,遠看像一條龍盤繞著。農村人有個鄉俗,借東西歸還時,總要給放點禮品不空還,我因此老企盼村人還缸時,順便給我好吃的。第一步是先把乾淨飽滿的幾種糧食煮熟,晾冷後歸在一個大缸里,放上曲在後炕上開始發酵,當夜裡聽到缸里氣泡串出平平聲,家裡充滿撲鼻酸甜醇香氣味時,算第一步完成,也叫糖化結束,接下來在大炕上鋪一油布,把谷糠和麩皮和已糖化的料拌合,拌成那種散狀料,分別貯存在三四個大缸內,開始升溫發酵。當到一定溫度時,開始天天按時攪醋,攪醋是個體力活,上下翻勻冷熱搭配。什麼時間攪,二蘭媽有經驗,她讓人們開始就開始。要是誰家的醋不發熱,她比人家著急,總是想辦法讓你做成。我七八歲時常跟我媽看攪醋,我媽、小三媽、偉偉媽、月付媽等,幾個女人相跟上,東家做完去西家,一上午能攪三四家。她們先要在大洗臉盆中,把自己胳膊洗乾淨,大多是穿個節襖子,因為勞作中易出汗,醋的酸味還刺激她們雙眼,流淚有時也出現,我愛看她們修長雪白的胳膊,園潤豐滿的像白蘿蔔一樣,雖然沒有男人那樣強鍵的肌肉群,憑一雙纖細的手,彎著腰在缸中的上下翻騰,攪出人間的酸甜苦辣。這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發現女性的美。

攪上十幾天後,當醋不再發熱時,第二步算完成,醋基本算做成啦,最後把醋集中在一個缸中,上面壓一塊板石,腌醋完成,醋缸就要放地上家中最涼的地方,多會想吃多會淋,幾年才能吃完。所謂陳醋正是說的這種醋,農村醋色濃,醇香,像漿液一樣有粘性,能在碗上掛著。後來像中年的一批女人,在二蘭媽引領下,都學會了做醋,隨著農村城鎮化推進,現在農村會做醋的小媳婦很少,因為人少沒法合作,再一個外來醋便宜方便。這門手藝慢慢地在消失。

現在我老買山西老陳醋,一說醋,二蘭媽這位老人就出現在我腦海,雖然早己離我而去,可一直忘不了,她教會我善良,去關心他人,教會我熱心,合作才能共贏。

撰文:任吉柱,筆名倆棵樹,內蒙古烏蘭察布市察右中旗宏盤鄉劉家村人,科一中85屆畢業,現居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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