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觀學之十二：心易

《周易·繫辭》有言：「《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易者，冒天下之道，廣大悉備，開物成務，何可輕言哉？《易》為六經之首，歷代注家雲集，遺世之作可謂汗牛充棟，何容後學贅言哉？

陸門龍象慈湖先生亦於其驚俗駭世之作《己易》中暢言：「《易》者，已也，非有他也。以《易》為書，不以《易》為己，不可也。以《易》為天地之變化，不以《易》為己之變化，不可也。天地我之天地，變化我之變化，非他物也，私者裂之，私者自小也。」慈湖先生實有見於易由己發，己身唯心，心易本一也。

陽明後學「二王」之一近溪子亦有此見。其於三十四歲拜師昔日之舉業學生胡宗正，潛心學易。胡宗正曰：「《易》之為《易》，原自伏羲泄天地造化精蘊於圖畫中，可以神會，而不可以言語盡者。宜屏書冊，潛居靜慮，乃可通耳。」遂令近溪子靜坐參悟，經旬不輟。胡宗正忽謂：「若知伏羲當日平空白地著一畫耶？」令近溪子再思之。次日，胡宗正再問曰：「若知伏羲當日平空白地一畫未了，又著二畫耶？」復再令近溪子思之復思之，且徐曰：「障緣愈添，則本真益昧。」如此反覆切磋磨礪，近溪子靜坐三月，往複探究，遂悟至伏羲未畫前，且通貫《學》、《庸》、《論》、《孟》，其餘諸書皆沛然貫通也。羅近溪所悟，非他也，易存此心，因心而外發為象也，依象而識理明數、開物成務，終究大用於天下也。

後世學易，或偏於義理，或溺於象數，雖精密而繁瑣，然義理、象數源自何處，精密繁瑣發於何方？此處不悟，終是耽術而昧道也。

易不外心，此心即易，退藏即體，外發即用，心易不二，體用一源也。大易之精，即是此心之妙，心、易異名而實一也。心為易體，易為心用，心明則易得也。先天後天、五行八卦、風水易占、六壬遁甲莫不依心而顯，循道而生也。苟得此心明澈，自可隨機感應、覺照萬物，如明鏡高懸而萬物無所匿其形也。故此《繫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明乎此，則何須論易！但修此心，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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