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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無思是一種罪

《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作者:漢娜·阿倫特

譯者:安尼

版本:譯林出版社

2017年1月

漢娜·阿倫特(1906-1975) 原籍德國,後遷居美國,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思想家、政治理論家之一,著有《極權主義的起源》《人的條件》《精神生活》等作品。

安尼 遼寧葫蘆島人,北京大學德語文學博士,現供職於首都師範大學外國語學院德語系,研究方向為德語現當代文學、戰後德語小說。教書之餘,從事文學及人文社科翻譯。

致敬辭

我們總是習慣於談論那些以極端的僭妄、癲狂、貪殘、暴戾為特徵的邪惡。然而,漢娜·阿倫特「報告」的,是一個寫字檯後愚蠢、平庸、冷漠的官僚按部就班地作惡。她稱之為「平庸之惡」,並問我們:一個人,這樣的以惡為常、作惡不覺,究竟為何?他為何意識不到自己的作惡?

我們致敬《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當它在54年之後姍姍來到中國之際,我們沒有感到任何隔膜與過時,而更痛切地領悟到:在艾希曼的奧斯維辛之後,存在的只能是對罪/惡的記憶、書寫、良知的判斷與責任,再也不能是淺薄的「奧斯維辛以後」了——一切以「時代」、「人性」、「生存」、「慾望」……之名所做的推諉、掩飾、美化、神話,都不過正是「平庸之惡」的續演。

這本書

研讀中有太多震撼心靈的時刻

新京報:此次《艾希曼在耶路撒冷》中文譯本是大陸首個無刪節譯本,能談談是什麼機緣參與到這部作品的翻譯工作?你對這本書印象最深的是什麼?

安尼:儘管中譯本姍姍來遲,但這本書對許多讀者都不陌生。十年前我就讀過它的德文版,之後久久不能平靜。那時候,我對二戰和納粹罪責問題的認識還很膚淺。時過境遷,我的那本研究戰後德語小說中罪責問題的博士論文早已出版,而當年一同留學柏林的王蕾師妹,如今也已是譯林出版社的資深編輯。她了解阿倫特對我的意義,在拿到版權後第一時間就問我是否願意翻譯。對於我,這就好像一件期待已久的事。

那時我才確定,阿倫特是用英文寫的這個庭審報告。由於審判的第一手資料為德文,我參照了由她授權並校驗過的德語版本。阿倫特的英語句法仍有德語痕迹,尤喜長句、插入語和從句;表達偶有偏差含混之處,我便以德文版為準。於是,這個中文版依據的是兩種源語言,而整個翻譯過程就像戴著三個枷鎖跳舞,雖有困頓艱苦,但總體感覺是美妙的。

經歷逐字逐句的雙語研讀,有太多震撼心靈的時刻,一言難盡。要說印象最深的還是她在結語末尾那段角色扮演:假設自己是法官,對艾希曼宣讀判詞。這個看似孩子氣的做法,再次反映出阿倫特對正義與公平的執著。她永遠都是那個不會沉默的人,無論面前之事多麼難以言說,她總有她的方式來表達立場。

這個人

洞穿一切仍不失凝視與關懷

新京報:你對阿倫特是什麼印象,尤其是她主動請纓前往耶路撒冷觀摩這場審判?她身上的哪個特質最觸動你?

安尼:不同於國內大多數阿倫特粉絲,我研讀阿倫特的作品始於她的一部人物傳記,該書的雛形本是她打算申請教授資格的論文。阿倫特不拘泥於學科條框,不給自己做學術身份定位,這令我十分欣賞並欽佩。而這部庭審報告,又寫得頗有跨學科意味,令不同學科背景的追隨者慕名而來。

在我看來,阿倫特首先是一個勤奮的思想家。她以無涉功利的思考習慣和質疑精神,表達對這個世界的愛。她熟諳學理,卻不固守教條,亦不熱衷於為自己的理論樹碑立傳。她從不憚於表達感情,不放棄任何唾棄醜惡的權利。她充滿鬥爭精神,同時又心懷至善。

新京報:對於艾希曼是什麼印象呢?你同意阿倫特把艾希曼的所作所為歸於「banality of evil」嗎?對於「banality of evil」的中文譯法其實一直有爭議,你在翻譯過程中是怎樣考慮的?

安尼:至於艾希曼其人其事,我最早是通過德國劇作家海納·基普哈特的《艾希曼兄弟》略知一二。無論是平庸之惡,還是以兄弟相稱,都包含著一層深意,即反對把納粹闡釋為魔鬼的做法,主張將所謂的惡魔還原成真實的人。

艾希曼事件證明,人性中的自私、虛榮、惰性,在極權時代會造就萬劫不復的災難。放棄對事情來龍去脈的思考,以服從命令的軍隊思維模式主導一切言行,導致他認識不到這個世界的關聯,也認識不到自己作為個體的責任。阿倫特並未把艾希曼的行為歸納為平庸之惡,而是歸因於放棄思考。平庸之惡這個副標題,只出現在全書的最後一句話中。後來阿倫特也曾表示,這個靈光一現的措辭,被外界過度放大,有違她的初衷。

至於翻譯的問題:究竟是惡之平庸還是平庸的惡?儘管德文也是以「平庸」作為核心詞,但作者本意是通過一個個案,深入繁雜的歷史叢林,靠近她內心懸而未決的問題:真實的納粹究竟是怎樣的人?納粹之惡是魔鬼附體嗎?阿倫特曾鑽研過康德哲學,而在康德的時代,還沒有「平庸之惡」的提法。只有作為「根本惡」的對應物,「平庸之惡」才有意義。

這一年

人們越來越關注公平和正義問題

新京報:這一年你個人還在從事翻譯工作嗎?對過去的一年有什麼感受?2017年發生了很多事,你覺得在當下我們讀這本書,有沒有什麼地方是需要特別關注的?

安尼:過去一年我幾乎沒有再從事翻譯。時間和精力不足是主要原因。不過,一旦遇到特別喜歡的作家或作品,我還是會接受新的翻譯任務。對於2017年,我的一個深刻感受是,人們越來越關注公平和正義問題。我時常提醒我的學生,看一個文學作品或社會事件,可以有一定的感同身受,但要謹防沉溺其中,產生過剩的代入感。

許多看過二戰戰犯影像資料或文字記錄的人,也會自問,假如是我會怎樣?我認為這樣的問題是無解的。能從書里反觀自身,是好習慣,但是以古鑒今的意義,不在於虛擬已逝去的人物事件本身,而是警示和預防類似災難的重演。通過阿倫特的書,思考的價值和個人的責任意識被推上了輿論的頂峰。我認為,放棄思考無異於一個學武之人自廢武功。縱觀過去一年乃至十年里發生的許多人為災難,究其根源大抵如此。如果人失去了獨立思考的意識,那麼,與人類生活有關的一切責任、價值、意義都無從談起。

答謝辭

安尼 遼寧葫蘆島人,北京大學德語文學博士,現供職於首都師範大學外國語學院德語系,研究方向為德語現當代文學、戰後德語小說。教書之餘,從事文學及人文社科翻譯。

《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的中譯本能夠順利出版,首先要感謝譯林出版社的王蕾女士。沒有她的穿針引線,今天站在這裡的人恐怕就不會是我了。感謝我的博士生導師、北京大學德語系的谷裕教授。沒有老師的鼓勵和提攜,我不會在納粹罪責與反思這個沉重的問題上徘徊至今,自然也就不會遇到阿倫特。感謝我的家人。沒有他們的支持,我不可能潛心讀書翻譯,更不會有此時此刻。總之,感謝所有為這本書的誕生貢獻力量的人!

各位專家學者和權威人士能夠認可這個中譯本,首先歸功於阿倫特原作之偉大。我站在這裡,完全是沾了原作者之光。阿倫特的書每出一個中文版,翻譯都會遭到無盡詬病。念及此,我在翻譯的過程中可謂小心翼翼,儘力完整準確地理解原作。然而翻譯畢竟是再創作,只能摸索靠近無法完全吻合。所以,我十分期待中肯的評價和指正。無論如何,感謝辛苦研讀、認真評選的你們!

最後,感謝新京報·騰訊聯合發起的這次好書評選活動,讓蟄居在象牙塔里的人與公共輿論接壤。一本書得以成為公認的好書,需要太多人的努力耕耘。無可否認的是,還有更多人的付出不為人知。為此,我希望這樣的評選活動,多多益善。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 李佳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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