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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60 本雅明 | 歷史哲學論綱

原標題:No.660 本雅明 | 歷史哲學論綱



【譯者按】


這篇《歷史哲學論綱》是本雅明逝世前最後一篇作品,作於1940年初(本雅明於1940年9月26日服毒自殺),寫作的一個直接引發事件是1939年8月23日蘇德互不侵犯條約的簽訂。這篇文稿最初的名字是《論歷史概念》,後人整理收入文集時定名為《歷史哲學論綱》,作為本雅明晚期思想的代表作被經常徵引。這裡滲透著對一種全新的歷史唯物主義的熱切嚮往,雖然這種「嚮往」是以一種「倒退」的方式進行著的。特別是《論綱》第九條對「新天使」的描繪,是全文的中心,注視著廢墟,被進步的風暴吹向未來的新天使完全構成了對那種看似公正的「持續性的、可以辯證理解的、可以用理性解釋的」(漢娜·阿倫特語)「理性秩序」的決裂。文章中「他審度著這個機會,以便把一個特別的時代從同質的歷史進程中剝離出來,把一篇特別的作品從一生的著述中剝離出來。這種方法的結果是,他一生的著述在那一篇作品中既被保存下來又被勾除掉了,而在那個時代中,整個歷史流程既被保存下來又被勾除掉了。」這段話恰好說的就是本雅明和《論綱》自己。


1


據說有一種能和人對弈的機械裝置,你每走一步,它便回應一手。表面上看,和你下棋的是個身著土耳其服裝,口叼水煙袋的木偶。它端坐在桌邊,注視著棋盤,而一組鏡子給人一種幻覺,好像你能把桌子的任何一側都看得清清楚楚。其實,一個棋藝高超的駝背侏儒正藏在遊戲機里,通過線繩操縱木偶。我們不難想像這種詭計在哲學上的對應物。這個木偶名叫「歷史唯物主義」,它總是會贏。要是還有神學助它一臂之力,它簡直戰無不勝。只是神學如今已經枯萎,難當此任了。


2


洛采說過,「人類天性中最堪稱奇之處是我們對眼前之物珠錙必較,對於未來卻毫無妒意。」對此稍作思考便會發現,我們關於快樂的觀念和想像完全是由我們生命過程本身所指定的時間來決定其特性和色彩的。那種能喚起嫉妒的快樂只存在於我們呼吸過的空氣中,存在於能和我們交談的人,或本可以委身於我們的女人身上,換句話說,我們關於幸福的觀念牢不可破地同贖救的觀念聯繫在一起。這也適用於我們對過去的看法,而這正切關歷史。過去隨身帶著一份時間的清單,它通過這份時間的清單而被託付給贖救。過去的人與活著的人之間有一個秘密協議。我們的到來在塵世的期待之中。同前輩一樣,我們也被賦予了一點微弱的救世主的力量,這種力量的認領權屬於過去。但這種認領並非輕而易舉便能實現。歷史唯物主義者們知道這一點。


3


把過去的事件不分主次地記錄下來的編年史家依據的是這樣一條真理:任何發生過的事情都不應視為歷史的棄物。當然,只有被贖救的人才能保有一個完整的,可以援引的過去,也就是說,只有獲救的人才能使過去的每一瞬間都成為「今天法庭上的證詞」——而這一天就是末日審判。


4


衣食足


天國至


——黑格爾,1807

受馬克思主義影響的歷史學家眼裡總會有階級鬥爭。這種鬥爭是為了粗俗的,物的東西的鬥爭。但沒有這種粗俗的、物的東西,神聖的、精神的東西就無法存在。然而在階級鬥爭中,這種神聖的、精神的東西卻沒有在落入勝利者手中的戰利品上體現出來。相反,它們在這種鬥爭中表現為勇氣,幽默,狡詐和堅韌。它們有一種追溯性的力量,能不斷地把統治者的每一場勝利——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置入疑問之中。彷彿花朵朝向太陽,過去藉助著一種神秘的趨日性竭力轉向那個正在歷史的天空冉冉上升的太陽。歷史唯物主義者必須察覺到這種最不顯眼的變化。



5


過去的真實圖景就像是過眼煙雲,他唯有作為在能被人認識到的瞬間閃現出來而又一去不復返的意象才能被捕獲。「真實不會逃之夭夭,」在歷史主義歷史觀中,哥特弗里德·凱勒的這句話標明了歷史主義被歷史唯物主義戳穿的確切點。因為每一個尚未被此刻視為與自身休戚相關的過去的意象都有永遠消失的危險。過去的歷史學家心臟狂跳著帶來的喜訊或許在他張口的剎那就已消失在空寂之中。


6


歷史地描繪過去並不意味著「按它本來的樣子」(蘭克)去認識它,而是意味著捕獲一種記憶,意味著當記憶在危險的關頭閃現出來時將其把握。歷史唯物主義者希望保持住一種過去的意象,而這種過去的意象也總是出乎意料地呈現在那個在危險的關頭被歷史選中的人的面前。這種危險既影響了傳統的內容,也影響了傳統的接受者。兩者都面臨同樣的威脅,那就是淪為統治階級的工具。同這種威脅所做的鬥爭在每個時代都必須賦予新的內容,這樣方能從占絕對優勢的隨波逐流習性中強行奪取傳統。救世主不僅作為拯救者出現,他還是反對基督的人的征服者。只有歷史學家才能在過去之中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花。過去已向我們反覆證明,要是敵人獲勝,即便死者也會失去安全。而這個要做勝利者的敵人從來不願善罷甘休。


7


噢,這黑暗而寒冷的山谷


充滿了悲慘的回聲


——布萊希特,《三分錢的歌劇》

富斯代爾·德·庫朗日建議那些要重新體驗一個時代的歷史學家把自己關於後來的歷史過程的知識統統抹殺掉。這再好不過地描繪出一種方法特徵。歷史唯物主義則正是要破除這種方法。這種方法本身是一個移情過程,其根源在於思想的懶惰和麻木。在於對把握真實而短暫的歷史形象的絕望。中世紀的神學家們認為這是悲哀的根本原因。福樓拜對此瞭然於心。他寫道:「很少有人能揣度一個為迦太基的復興而活著的人是多麼悲哀。」要是我們追問歷史主義信徒的移情是寄與誰的,我們就能更清晰地認識那種悲哀的本質。問題的答案是不可避免的:寄與勝利者。一切統治者都是他們之前的征服者的後裔。因而寄與勝利者的移情總是一成不變地使統治者受益。歷史唯物主義者明白這意味著什麼。登上勝利寶座的人在凱旋的行列中入主這個時代,當下的統治者正從匍匐在他腳下的被征服者身上踏過。按照傳統做法,戰利品也由凱旋隊伍攜帶著。這些戰利品被成為文化財富。歷史唯物主義者看這些文化財富時帶著一種謹慎的超然態度,因為他所審視的文化財富無一例外可以追溯到同一個源頭。對此,歷史唯物主義者不能不帶著恐懼去沉思。這些財富的存在不僅歸功於那些偉大的心靈和他們的天才,也歸功於他們同時代人的無名的勞作。沒有一座文明的豐碑不同時也是一份野蠻暴力的實錄。正如文明的記載沒有擺脫野蠻,它由一個主人到另一個主人的流傳方式也被暴力敗壞了。因而歷史唯物主義者總是儘可能切斷自己同它們的聯繫。他把同歷史保持一種格格不入的關係視為自己的使命。


8


被壓迫者的傳統告訴我們,我們生活在其中的所謂「緊急狀態」並非什麼例外,而是一種常規。我們必須具有一個同這一觀察相一致的歷史概念。這樣我們就會清楚地意識到。我們的任務是帶來一種真正的緊急狀態,從而改善我們在反法西斯鬥爭中的地位。法西斯主義之所有有機可乘,原因之一是它的對手在進步的名義下把它看成一種歷史的常態。我們對正在經歷的事情在二十世紀「還」會發生感到驚詫,然而這種驚詫並不包含哲理,因為它不是認識的開端,它還沒有認識到它由以產生的歷史觀本身是站不住腳的。


9


我的雙翅已振作欲飛


我的心卻徘徊不前


如果我再不決斷


我的好運將一去不回


——蓋哈爾德·舒勒姆


保羅·克利的《新天使》畫的是一個天使看上去正要從他入神地注視地事物旁離去。他凝視著前方,他的嘴微張,他的翅膀展開了。人們就是這樣描繪歷史天使的。他的臉朝著過去。在我們認為是一連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場單一的災難。這場災難堆積著屍骸,將它們拋棄在他的面前。天使想停下來喚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補完整。可是從天堂吹來了一陣風暴,它猛烈地吹擊著天使的翅膀,以至他再也無法把它們收攏。這風暴無可抗拒地把天使刮向他背對著的未來,而他面前的殘垣斷壁卻越堆越高直逼天際。這場風暴就是我們所稱的進步。


保羅·克利:《新天使》


10


修道院的條例指定修士們去冥思苦想的論題本意在使他們脫離塵世俗物。我們在此進行的思考也出於同樣的目的。法西斯主義的反對派曾把希望寄托在一些政治家身上,但這些政治家卻卑躬屈膝,隨波逐流,以背叛自己的事業承認了失敗。在此情形下,我們的觀察和思考旨在把政治上的凡夫俗子同叛徒為他們設下的陷阱辨別開來。我們的觀點來自這樣一個洞察:那些政治家對進步的頑固信仰,他們對自己的「群眾基礎」的信心,以及他們同一部無從駕馭的國家機器的奴顏婢膝的結合是同一件事情的三個方面。這樣的觀點試圖向人們表明,我們習以為常的思維得為一種新的歷史概念付出高昂的代價。這種歷史的觀念將避免同那些政治家仍然堅信的觀念發生任何同謀關係。


11


隨大流一直是社會民主派的組成要素,它不但表現在後者的政治策略上,也表現在其經濟觀點上。這是它日後垮台的原因之一。沒有任何東西比這樣一種觀念更為致命地腐蝕了德國工人階級,這種觀念就是他們在隨時代潮流而動。它把技術發展當成大勢所趨,把追隨這一潮流當作任務。以技術進步為目的的工廠勞動給人以它本身包含著一個政治成就的假象,而那種隨潮流而動的觀念離這種假象只有一步之遙。關於工作的老式清教倫理於是以一種世俗形態在德國工人中間復興了。哥達綱領業已帶上了這種混淆的印記,它把勞動定義為「一切財富和文化的源泉。」這引起了馬克思的警覺,他反駁道:「除了自己的勞動力外一無所有的人」必然成為「另外一些已使自己成為主子的人的奴隸……」。然而,這種混淆卻在日益擴大,此後不久,約瑟夫·狄茲根宣揚道:「現時代的救星叫做工作。勞動的改進包含的財富如今能完成任何救世主也未曾做到的事情」。這種關於勞動本質的庸俗馬克思主義概念逃避了這樣一個問題:在勞動產品尚未由工人支配時,它又怎能使工人受益呢?這種觀念只認識到人類在掌握自然方面的進步,卻沒有認識到社會的倒退。它已暴露出專家治國論的特徵,而我們隨後在法西斯主義裡面又一次聽到這種論調。在這些概念中又一個關於自然的概念,它同1848年革命前社會主義烏托邦理想中的自然概念之間有一種不祥的差異。新的勞動概念簡直就等於剝削自然,這種對自然的剝削帶著人們幼稚的心滿意足同對無產階級的剝削形成了對照。與這種實證主義相比,傅立葉的幻想就顯得驚人地健康,儘管它是如此經常地遭到嘲笑。在傅立葉看來,充分的寫作勞動將會帶來這樣的結果:四個月亮將朗照地球的夜空,冰雪將從兩極消融,海水不再是鹹的,飛禽走獸都聽從人的調遣。這一切描繪出這樣一種勞動,它絕不是剝削自然,而是把自然的造物,把蟄伏在她孕育之中的潛力解放出來。正如狄茲根所說,自然「無償地存在著」。這個自然是敗壞了的勞動概念的補救。


12


我們需要歷史,但絕不是象知識花園裡腐化的懶散者那樣子需要。


——尼采「對歷史的利用與濫用」


知識的保管人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些人,而是鬥爭著的被壓迫階級本身。在馬克思筆下它作為最後的被奴役階級出現,作為復仇出現。這個復仇者以世世代代被蹂躪者的名義完成了解放的使命。這種信念在斯巴達克團里有一陣短暫的復活,它總是與社會民主派相左。後者用了三個十年最終抹去了布朗基的名字,儘管這個名字只是激蕩於上個世紀的聲音的迴響。社會民主派認為給工人階級指派一個未來幾代人的拯救者的角色是再恰當不過了,他們就這樣斬除了工人階級最強大的力量。這種訓練使工人階級同時忘卻了他們的仇恨和他們的犧牲精神,因為兩者都是由被奴役的祖先的意象滋養,而不是由解放了的子孫的意象來滋養的。


13


我們的目標越來越清楚,人越來越機靈。


——威廉·狄茲根,「社會民主的宗教」


社會民主主義的理論和實踐都是圍繞著「進步」概念形成的。但這個概念本身並不依據現實,而是創造出一些教條主義的宣傳。社會民主黨人心中描繪的進步首先是人類自身的進步(而不僅是人的能力和知識的增進)。其次,它是一種無止境的事物,與人類無限的完美性相一致。第三,它是不可抗拒的,它自動開闢一條直線的或螺旋的進程。所有這些論斷都引起了爭吵,招來了批評。但真正的批評必須穿透這些論斷而擊中其共同的基礎。人類歷史的進步概念無法與一種在雷同的,空泛的時間中的進步概念分開。對後一種進步概念的批判必須成為對進步本身的批判的基礎。


14


起源即目標。


——卡爾·克勞斯


歷史是一個結構的主體,但這個結構並不存在於雷同、空泛的時間裡,而是坐落在被此時此刻的存在所充滿的時間裡,在羅伯斯庇爾看來,古羅馬是一個被現在的時間所充滿的過去,在這種時間裡,歷史的慣性連續被打破。法國大革命把自己視為羅馬的再生。它喚回羅馬的方式就像時尚喚回舊日的風範。時尚對時事有一種鑒別力,無論在哪兒它都能在舊日的灌木叢中激動風騷。它象一次虎躍扎入過去。這一躍無疑發生在統治階級發號施令的競技場里。在廣闊的歷史天空下,這樣的一躍是一個辯證運動。馬克思就是這樣理解革命的。


15

在行動的當兒意識到自己是在打破歷史的連續統一體是革命階級的特徵。偉大的革命引進了一個新的年曆。這個年曆的頭一天象一部歷史的特技攝影機,把時間慢慢拍下來後再快速放映。這個日子頂著節日的幌子不住地循環,而節日是回憶的日子。因此,日曆並不象鐘錶那樣計量時間,而是一座歷史意識的紀念碑。在歐洲過去的幾百年中,這種意識沒有露出一點蛛絲馬跡。不過七月革命中發生的一件事表明這種意識依然有生命力。在革命的第一個夜晚,巴黎好幾個地方的鐘樓同時遭到射擊。一位目擊者或許由此得到靈感。他寫道:


誰又能相信!鐘樓下的新領袖


朝指針開火,讓此刻停留


彷彿時間本身令他們惱怒



16


歷史唯物主義者不能沒有這個「當下」的概念。這個當下不是一個過渡階段。在這個當下里,時間是靜止而停頓的。這個當下界定了他書寫歷史的現實環境。歷史主義給予過去一個「永恆」的意象;而歷史唯物主義則為這個過去提供了獨特的體驗。歷史唯物主義者任由他人在歷史主義的窯子里被一個名叫「從前有一天」的娼妓吸干,自己卻保持足夠的精力去摧毀歷史的連續統一體。


17


歷史主義理所當然地落入了普遍歷史的陷阱。唯物主義史學與此不同,在方法上,他比任何其他學派都更清晰。普遍歷史連理論的護甲都沒有。它的方法七拼八湊,只能糾合起一堆材料去填塞同質而空洞的時間。與此相反,唯物主義的歷史寫作建立在一種構造原則的基礎上。思考不僅包含著觀念的流動,也包含著觀念的梗阻。當思考在一個充滿張力和衝突的構造中嘎然而止,它就給予這個構造一次震驚,思想由此而結晶為單子。歷史唯物主義者只有在作為單子的歷史主體中把握這一主體。在這個結構中,他把歷史事件的懸置視為一種拯救的標記。換句話說,它是為了被壓迫的過去而戰鬥的一次革命機會。他審度著這個機會,以便把一個特別的時代從同質的歷史進程中剝離出來,把一篇特別的作一生的著述中剝離出來。這種方法的結果是,他一生的著述在那一篇作品中既被保存下來又被勾除掉了,而在那個時代中,整個歷史流程既被保存下來又被勾除掉了。那些被人歷史地領悟了的瞬間是滋養思想的果實,它包含著時間,如同包含著一粒珍貴而無味的種子。


18

一位現代生物學家寫道:「比起地球上有機生命的歷史來,人類區區五萬年曆史不過象一天二十四小時中的最後兩秒。按這個比例,文明的歷史只佔最後一小時的最後一秒的最後五分之一。」現代作為救世主時代的典範,以一種高度的省略包容了整個人類歷史。它同人類在宇宙中的身量恰好一致。


(A)歷史主義心滿意足地在歷史的不同階段之間確立因果聯繫。但沒有一樁事實因其自身而具備歷史性。它只在事後的數千年中通過一系列與其毫不相干的事件而獲得歷史性。以此為出發點的歷史學家該不會象提到一串念珠似的談什麼一系列事件了。他會轉而把握一個歷史的星座。這個星座是他自己的時代與一個確定的過去時代一道形成的。這樣,他就建立了一個「當下」的現在概念。這個概念貫穿於整個救世主時代的種種微小事物之中。

(B)在時間中找到其豐富蘊藏的預言家所體驗的時間既不雷同也不空泛。記住這一點,我們或許就能想見過去是如何在回憶中被體驗到的,因為兩者的方式相同。我們知道猶太人是不準研究未來的。然而猶太教的經文和祈禱卻在回憶中指導他們。這驅除了未來的神秘感。而到預言家那裡尋求啟蒙的人們卻屈服於這種神秘感。這並不是說未來對於猶太人已變成雷同、空泛的時間,而是說時間的分分秒秒都可能是彌賽亞側身步入的門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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