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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叛的街頭塗鴉,是這個國家的女性突破禁忌的力量源泉

在我的模糊記憶中,他們是一群走街串巷,時常翹課,穿著嘻哈的年輕人,牆被這個「犯罪團伙」看作是最好的畫布,肆意的在城市裡各個角落的牆壁上揮霍年輕人對藝術的激情和創作靈感。他們是這個時代最富有造反精神的當代街頭藝術家。

塗鴉已經成為都市的一張名片,從紐約到聖保羅,從巴黎到巴塞羅那,每一座藝術之都也是塗鴉之城。塗鴉出現在這些城市的街頭、立交橋、地鐵甚至機場。像是彩色的燃燒彈,點亮了城市的大街小巷,成為當地文化生活組成的重要一部分。

可即便如此,戶外塗鴉在很多國家依然不被接受。即使是在美國,早期的戶外塗鴉也被歸為後現代的「街頭藝術」,充滿了反叛,衝動,嘲諷,拒絕規範,對抗階級社會的畫廊和博物館的惡趣味。在政府的眼裡,他們就是反叛社會的一派,過街的老鼠。因此,在當時的紐約,許多塗鴉藝術家只能一邊偷偷地創作,一邊小心翼翼的躲避警察。

或許就是這種打壓,造就了現在塗鴉藝術的性格。經過多少年的抗爭,塗鴉已經從紐約的不文明行為頑強的生長成當代藝術文化潮流,許多來自全球的塗鴉愛好者都會慕名而來,無數人變成它的簇擁。但從排擠到追捧,它改變的只是生存方式,不變的是靈魂,當你置身巴黎,倫敦,巴塞羅那這些大都市時,你會發現塗鴉依然是一種對抗規則的存在,這是它的生存之道。

我想真正喜歡塗鴉藝術的人,一定是被它的靈魂所吸引,才會利用這種創作發泄情緒,表達不滿,反抗體制,控訴社會。

塗鴉的力量是無窮的,特別是在阿富汗這個全球女性地位最低的國家,這裡也是全球唯一女性壽命低於男性的國家。女性的平均壽命只有45歲,而和短暫的壽命比起來,阿富汗女性的文盲率卻高達85%。在這裡,女人沒有醫保和教育的權力,甚至沒有法律規定,強姦和家庭暴力是不合法的。畫廊在這裡是稀缺的,多的是經歷戰亂已經變得破敗不堪的牆壁。

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Shamsia Hassani帶著噴灌,不顧一切危險衝上了街頭,希望能用塗鴉這個帶有鮮明反叛色彩的藝術形式,顛覆傳統的女性地位,女性之聲不應該被一襲面紗撲滅。

Shamsia Hassani 1988年出生在德黑蘭,父母都是阿富汗人,從小在德黑蘭長大,而後搬回喀布爾,在喀布爾大學獲得視覺藝術學士、碩士學位。現居喀布爾,是喀布爾藝術現場的先鋒,在阿富汗各地創建塗鴉工作室。她希望她的作品能幫助遺忘戰亂紛爭,從此人們記得的是一個用美學、藝術定義的阿富汗。

雖然街頭塗鴉藝術在阿富汗並未立法取締,鑒於阿富汗傳統對性別的保守態度,Hassani的創作也遭遇了重重困難。

訪談阿富汗首位街頭女藝術家:

——(From Lisa Pollman|ART RADAR)

Q:你是如何接觸到街頭藝術的?

A:2010年的10月我加入了由喀布爾戰鬥通信委員會建立的塗鴉研討班,那時教我們的是一個叫 Chu的英國塗鴉藝術家。在這個工作室我首次玩起了塗鴉。

Q:在你看來,街頭藝術跟其他更為正式的當代藝術相比有什麼不同?是更重要還是次重要?為什麼?

A:阿富汗的塗鴉藝術是有些與眾不同的。塗鴉在歐洲和很多國家都非法,而在阿富汗,我可以合理地運用它來傳播不同的訊息和思想。發展阿富汗藝術有多種方法和渠道,每一種形式都有特定的存在意義。我傾向街頭藝術是因為它能打破藝術場所的邊界:所有人能看,能在任何時間看。這是我的想法。

Q:在喀布爾做街頭藝術面臨著哪些困難和挑戰?

A:喀布爾不是歐洲,在歐洲塗鴉你要時刻小心警察。在這裡塗鴉不會觸犯法律,卻會惹怒思想保守的人,我的人身安全受到他們的威脅。當我在街頭創作的時候我總擔心著安全問題,害怕下一刻有什麼不測。

Q:在喀布爾的街頭創作發生過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

A:我開始做街頭塗鴉的時候,我並沒有選擇人流量大的地方,而是在比較封閉的場地或者是一些角落。現在我才敢去到大街上。開始的時候我也來不及想我面臨的困難。當然這是一種新事物,不同的人會產生不同的想法和反應,我要有承受評論的心理準備。我創作的時候有人走過來跟我討論,有人跟我爭吵,有人甚至想阻止我繼續創作。

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有人質問:」你為什麼把牆塗得這麼臟?「 有人擔憂我的行為將不被伊斯蘭教義所容忍;有人說女人站在街頭搞創作實在不成體統。但同時也有一些人讚賞我的藝術作品。

Q:作為女性從事街頭塗鴉藝術,人們對此有什麼反應?你有被威脅或者你感到害怕嗎?是否有人稱讚你的行為?

A:不同的人群對我持不同的態度。有人對我畫的東西好奇來詢問,這讓我欣慰;他們喜歡我的塗鴉,但是並不懂這種藝術形式,這需要我去解釋。有人說:「你這種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為什麼你要弄髒牆壁?」 他們認為我自由散漫,遊手好閒,無聊得要來把牆壁弄髒。

Q:你或者其他藝術家有在指導街頭藝術新人嗎?

A:是的,我願意教他們使用塗鴉。這有別於大學的正規課程,而是一個兩周的研討班。我分享塗鴉經驗與技巧,鼓勵他們用噴罐,同時也允許他們保留自己的想法和方法。他們很喜歡塗鴉,因為這和在紙上作畫不同,是一種新的藝術形式。塗鴉可以做得非常大。我是喀布爾大學最年輕的教師,許多參加研討班的學生跟我同齡,大多數在20-26歲之間。

Q:你是怎樣用街頭藝術為阿富汗女性爭取權益的?

A: 在和塔利班經年持久的鬥爭中,局勢處在不斷的變化中,新問題在不斷產生。阿富汗的女性受到太多的限制,她們的解放也面臨著許多門檻。在過去,婦女被社會邊緣化甚至遺忘,她們被禁錮在家裡。而我想用塗鴉讓人們想起女性,思考女性。我的作品賦予女性力量和快樂,承載著時代的律動。我想向世人展示,阿富汗女性從家庭中掙脫走向了社會,她們是全新的、堅強而充滿活力的。我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和現實有所不同,我把她們畫得更大,這樣來示意她們和過去的不同。

Q:西方媒體認為「罩袍」囚禁了女性,你對「罩袍」有什麼看法?

A: 世界上很多人認為問題的源頭在於罩袍,彷彿如果阿富汗女性不穿罩袍,她們就一身輕了。其實阿富汗女性面臨著許多深層次的問題,比如女性不能接受教育,這比穿著問題要嚴重得多;因為即使她們脫掉罩袍,也不能改變教育的現狀。所以我們應該轉換眼光,穿著罩袍,讓女性開發自己的潛能,積極投身於社會活動。

Q:我注意到你的作品很偏愛藍色,為什麼?

A: 藍色是我最喜歡的顏色,同時我聽說藍色象徵著自由。對於我來說自由不是脫掉罩袍,而是擁有和平。

Q:當代藝術對於阿富汗是否重要?

A: 重要。人們已經厭倦了文字和從不付諸實際的口號,而圖像能夠傳達文字要表達的含義和情感,並且能夠有效強化這種表達。詞只是詞,一幅圖卻包含著千言萬語,促進與他人的友好交流。通過藝術我們探討敏感熱點話題,革新思想,並促發一系列積極的社會變革。阿富汗如一個新生兒,正學著獨自行走,其他國家也在助力這個過程。

Q:你是否有與外國藝術家做交流項目的計劃?

A: 目前我們沒有足夠的資金,等我們籌集到資金就可以計劃交流項目了。

Q:國際社會的承認對阿富汗藝術家是否重要?他們能夠怎樣被世界所支持?

A: 阿富汗藝術家渴望與外國的交流,開展項目合作。就拿我來說,我喜歡分享自己的想法。但目前並不是所有藝術家都能獲得這種機遇。我喜歡旅行,因為旅行讓我認識形形色色的人,讓我改變他們對阿富汗的看法。一直以來阿富汗只因戰亂而聞名世界,如果更多的人得以了解阿富汗藝術和藝術家,阿富汗的國際形象也會有所改變。阿富汗有戰爭,有著藏在戰亂背景下的藝術,而藝術是比戰爭高貴的。

本文圖片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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