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算命的人,真能預知你的一生嗎?
燕郊,是位於北京與河北之間的一個小鎮子。
這裡的風貌和周圍30公里開外的帝都有著天差地別。燕郊沒有直插雲端的高樓大廈,也沒有把城市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環線。燕郊大多地方還是保持著幾十年前的風土人情,破敗的草房和流亡的人群。
燕郊如同一個富家小姐身邊的土丫鬟,格格不入的杵在小姐身邊。
厲百程,是燕郊郊區的一個算命先生,今年已是花甲開外的高齡。他天生腿瘸,身邊這根拐杖已經陪伴了他不知道多少歲月。
來找厲百程算命的人不算多,和同行相比,甚至有點捉襟見肘。厲百程的客戶大多是妓女和社會底層的工人流民。
他們用盡全力的營生,捨不得吃一頓大魚大肉,卻試圖花錢在厲百程的身上窺探命運的啟示。
厲百程說自己40多歲的時候才討到老婆,老婆叫石珍珠。是厲百程當年花了130塊錢從河北青龍縣娶回家的。
石珍珠,聾啞痴傻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當談及曾經的往事,厲百程緩緩說道,石珍珠的嫂子和大哥幾乎沒有把她當人看待,不讓她進屋睡覺。石珍珠睡覺的地方是一個簡易的羊圈,冬天凍得她嗷嗷叫喚。給石珍珠吃的飯菜也是剩下的殘羹冷炙。
當導演問厲百程,為什麼娶石珍珠的時候。厲百程眼神有點空洞,他說,當時的想法也挺簡單,貧不擇妻,寒不擇衣,慌不擇路,飢不擇食,家裡有個女人,就感覺很幸福似的。
唐小雁是厲百程的一位尋常主顧,厲百程要了她的八字生辰,一番天干地支的推演後一口咬定唐小雁是孤單命,命里註定不會出現伴侶了。
唐小雁,北京邊郊地區一個按摩房的老闆,她的嘴裡充斥著下作粗糲的詞語,基本3句話繞不開「逼養的」。
她17歲那年被當地一個黑社會強行拉到莊稼地里猥褻了,唐小雁笑著說那是她的第一次。語氣輕鬆的像是在聊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
她22歲那年被一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殺人犯騙到家裡,被用刀抵住脖子,唐曉雁哭著說那一刻,她好希望有一個男人可以依靠。
唐小雁不怕男人的糾纏,不怕嫖客的不講理,同樣也不怕有人上門找茬,但是唐曉雁說她怕孤獨。
女人都怕孤獨。
尤小雲是河北某按摩店裡的小姐,她找厲百程求一簽,想知道年底的大事能不能辦成。厲百程閉上眼睛在嘴裡念叨了半天,說應該可以,年底是順月。
尤小雲的丈夫在齊齊哈爾的監獄裡,她做這行是為了攢錢年底撈老公出來。
有時候遇到不講道理的客人,也只能忍氣吞聲,她說再忍忍,再做70多天就過年了。
苦吃夠,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那年嚴打,厲百程帶著石珍珠回到了她的故鄉青龍縣。
在那裡,遇到了自己從小大的玩伴老鄭和老田。厲百程說他們不簡單,是現世餓散佛。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說到底,只是兩個乞丐。
老鄭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飢一頓飽一頓的攢錢,然後去按摩院里找個小姐交流交流。
一般小姐大多數情況下連他的活都不會接,還笑話他,飯都吃不飽的人想法還挺多。
當他興高采烈的把厲百程引向自己常去的那家按摩店時,突然發現暗門已經被拆遷了。
鏡頭裡的老鄭顯得有點興味索然。
這部《算命》是導演徐童的「遊民三部曲」里最有名的一部。畫質極其粗糙,演員都是本人出鏡,台詞也時常出現聽不懂的髒話和方言。但正是這樣一部可以說是「粗製濫造」的電影,豆瓣得分8.9分。
這是一部一般人沒什麼耐心看下去的電影。
因為它不談及夢想,不談及政治,不談及商業。
同時它也不搞笑,不深沉,不獵奇。
但是它生猛而且精彩,比我在電影院里看過的大多數爆米花電影都要精彩。
他們算命,他們知道那是假的。
柔軟又強悍的老鴇唐小雁算姻緣,算到最後,被乾女兒點了炮,進了公安局。最後是導演徐童賣了自己的車將她撈了出來。
為撈丈夫出獄的失足婦女尤小雲算吉凶,算到最後,如她所願,丈夫順利出獄。他們帶著厲百程夫妻倆逛了一圈北京天安門。
厲百程本人沒有給自己算過命,他說算了也白算,這是老祖宗定下的規矩。
石珍珠也沒算過命,她一個天生痴傻啞聾佔全的不幸女人,卻是整部電影里唯一一個對著鏡頭開懷大笑的人。
他們算命,他們騙自己那是真的。
若對生活還有絲毫指望,他們何必算命?
若他們有別的辦法還擊這狗娘養的命運,他們何必算命?
若能幸福安穩,他們何必顛沛流離?
在這人世間,
最算不盡的就是芸芸眾生微賤命。
對他們來說,
還能指望的只有五味雜陳奈何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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