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她懷孕了
文/梅吉
01
林奕從蜜月起就沒有碰過阿夏，他還搬到側卧住，每天早出晚歸，連正眼都不瞧她。但女人真的很奇怪，得勢的時候傲氣嬌縱，失運的時候又低眉順眼，她開始努力地想要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來挽回林奕的心。
在她心裡始終覺得林奕對她是有感情的，她以為既然都已經成夫妻了，她可以彌補她的錯誤，重新挽回他。何況現在的她胖得已經完全沒有了自信，她已經在控制飲食了，每天吃很少，但體重卻沒有辦法減下來，完全不能跳舞了。有時候回父母家，母親問起她婚後的生活，問她為什麼很久都沒有看見林奕，她都只能用忙搪塞過去。
過些日子她發現自己月事一直沒來，買了驗孕棒一查竟然是懷孕了，算起來應該是結婚前那幾天，她心裡暗暗覺得驚喜，也許這個小生命的來臨會打破她和林奕的僵局。她去醫院查了HCG，拿到確認結果後又去超市買了些菜。
林奕下班回來阿夏走到他面前：「我懷孕了。」
正在換鞋的林奕緩緩地抬起頭：「誰的？」
「你的！」
「就那麼確定是我的？我可不想當冤大頭——」
阿夏尖叫著打斷他：「林奕，你混蛋！」
「那你跟我老總滾床單的時候是混蛋還是犯賤？」
阿夏氣得嘴唇發抖，她指著林奕好半天都沒說出話來，而他只是輕輕地掠過她，朝房間里走去。
「我會生下來的！」阿夏歇斯底里，「如果親子鑒定是你的，我永遠不會讓你見他！」
林奕心裡一緊。他雖然對孩子這種事沒有什麼強烈的願望，但他知道阿夏是絕對不能要這個孩子的，因為他一直在給她吃激素葯，如果生下來真是他的孩子，那他會自責一輩子。
這個晚上林奕心亂如麻，他既無法告訴阿夏他不能要這個孩子的理由，又不能真的由著她去生下孩子，看來只有先暫時哄著她，然後慢慢地跟她商量不要這個孩子。
打定注意後林奕第二天一早起來給阿夏做了早餐，阿夏備感意外，不相信他怎麼一夜之間態度變化這麼大。
「以前的事情就過去了，既然已經結了婚咱們就好好過吧。」
阿夏淚眼婆娑地望著他，顫聲問：「你真的肯原諒我？」
林奕走到她面前，抬起手來將她抱住，他的心矛盾糾葛，他過不了那道坎，但不管是離婚還是在一起他都覺得不甘心，所以乾脆就這樣拖著。
阿夏開始買菜做飯。以前林奕最喜歡看她塗指甲時的專註，一點一點地塗上去，然後抬起手左右端望，再鼓著腮幫子吹氣，那樣子特別媚，但現在她的指甲光禿禿的，別說塗指甲油，她連妝也不化了，用的護膚品也是孕婦可以用的牌子。她開始在小區門口等林奕下班，還會繞幾條街去買林奕愛吃的灌湯包，出門逛街也會想著給林奕添置點衣物……林奕已經沒有再給她的牛奶里加激素葯了，只是有時候在公司里看著老總，心裡依然會有想要衝過去揍他一頓的衝動。老總對他倒是和藹起來，職位上也連升了兩級，所以在面上，林奕並沒有跟他開撕。
他也丟不起這個臉，大家都覺得他牛叉，娶了個女神級的老婆，要是知道他老婆竟然和老總有關係，還不得讓人笑話死。
02
林奕沒想到他和盧佳又有了聯繫。是他主動打電話約她出來見面的，他跟她說阿夏肚子里懷的是他老總的孩子，他不想要，但阿夏不同意，看她能不能想點辦法。
盧佳不解地望著他：「她都這樣了，你還跟她過？」
林奕沒吭聲，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他對阿夏的那點喜歡早沒有了，他甚至碰都不想碰她，只是他原本就自卑的心被她狠狠踩了一腳，他現在就想拖著她，把她拖到年紀大點再離婚，看誰還要她。但現在他要解決的棘手問題是這個孩子。
盧佳以為他是因為愛才會這麼矛盾，嘆口氣：「回頭你帶她來我們醫院做B超。」
盧佳是武漢一家三甲醫院B超室的醫生，以前他親友想要做B超，NT，或者胎兒大排畸都還要找他走個關係。那時候盧佳一邊煩他總是找事兒，一邊還是幫他解決了，說起來盧佳對他真是好得沒話說。現在林奕回想起來其實心裡是後悔的，但是他聽說盧佳最近已經新交了男朋友，是相親認識的。
第二天林奕就帶阿夏去了盧佳的醫院，阿夏原本不想去的：「就在附近醫院就可以了，跑那遠每次產檢好麻煩。」
「還是去大點的醫院放心。」林奕既然這樣說，阿夏也不反對了。最近他們關係有所緩和，她也就盡量都聽他的，有時候問他要不要回來吃飯，電話打一遍他沒有接她就不會再打第二遍了，生怕電話多了他會煩。這種婚前婚後關係的不對等也讓阿夏心裡有落差，但是她知道她有錯在先，只有等林奕消了氣，他們才能夠像正常夫妻那樣生活。
阿夏盼著這一天，甚至是忍辱負重，但她不知道，一個男人一旦寒心了，就再也不會回頭。
林奕找醫生開了檢查單子，然後帶著阿夏去了盧佳的B超室。
盧佳戴著大口罩，她給阿夏做檢查的時候，讓一旁的實習生去幫忙叫號，然後瞞天過海把事先準備好的孕周跟她相同但有問題的B超單子給了阿夏。
等阿夏慘白著一張臉從B超室出來的時候，林奕立刻迎上去：「怎麼樣？」
阿夏的眼淚奪眶而出：「醫生說沒有胎心胎芽，胎兒沒有發育。」
林奕也面露難色：「還是聽醫生的吧。」
拿了B超單子去找醫生，醫生一看也說不能要，現在都兩個多月了還沒有胎心胎芽，要儘早地動手術拿掉。因為當天有點晚了阿夏說明天再來辦住院手續。
林奕心裡的一塊石頭掉了下來，現在的他根本不想和阿夏有孩子，就連現在每一次對她的溫柔，都會讓他心裡一陣噁心。他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厭惡阿夏，因為每一次看到她，都會讓他想起老總那老奸巨猾的樣子。
林奕晚上去找盧佳，他對她充滿了感激。相戀了七年他說分手就分手，盧佳也沒找他要過什麼補償，甚至還將之前他送她的一些貴重的禮物給退了回來，他當時也不知怎麼處理這些東西，就找了個抽屜收了起來，今天他來之前將它們取出來，一一看過去的時候才想起當年和盧佳那些溫暖幸福的時刻。
他真的是那種一旦有優勢就自我膨脹得厲害的男人，他想要得到更美好的東西，現在才發現根本就不適合他，也許就像女人非要擁有LV一樣，覺得那是身份的象徵，等買回家了才發現也就是一個包包，華而不實。
林奕抱著當年送給盧佳的禮物，巴巴地說：「讓我先進去。」
今天晚上的盧佳穿著條翠綠色的長裙，雖然依然是齊劉海和披肩發，但看著溫婉家常，令他有些心動。她只開了一半的門，另一隻手撐住門，壓低聲音：「我不方便。」
林奕頓時就明白了，她的房間里有男人。
「不介紹介紹？」雖然他心裡覺得一陣失落，面上卻故作鎮定，「說起來我們還是朋友。」
盧佳遲疑了一下還是讓他進了客廳，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林奕的眼淚都要落下來了。他想起他抱著盧佳在那張沙發上看電影，看到緊張的地方她就往他懷裡縮，而他一邊說她矯情一邊把她眼睛捂起來；還有那張餐桌，盧佳沒少做好吃的飯菜給他，他一邊挑剔一邊大快朵頤；還有她養的那隻泰迪，他一邊嫌棄一邊又帶它去做絕育手術……原來漫長的七年，不是他能割捨就割捨掉的，他只是被阿夏的美貌迷住，後來又被憤怒沖昏了頭，現在細細想來，如果當他那晚看到老總送阿夏回家他就當機立斷地分手，那麼也好過他勉強地撐到現在。
他還在傷感的時候，一個男人系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見到林奕一怔。
「前男友。」盧佳撇撇嘴。
林奕一下子凌亂了，他覺得這個家裡寧馨的一切該是他擁有的，但現在被這個男人奪走了，面上他尷尬地把手裡的盒子往盧佳懷裡一塞：「你扔了吧！」
他逃了出來，等走了老遠回頭，盧佳也沒追出來，一摸臉，全是淚。
他現在真是悔呀。
03
原本第二天和阿夏準備去醫院住院流產的，但沒想到阿夏母親一早打電話來說發現他爸小便有血，讓她帶點尿樣去醫院做個尿常規檢查。林奕對她家的這些事也煩了，就找了個借口讓她自己開車去，她也沒說什麼。
到了醫院以後阿夏又讓醫生給開了一張B超單，她心裡總抱著僥倖，希望能夠出現奇蹟。沒想到還真出現奇蹟了，B超的結果跟昨天的完全不同，兩個多月的胎兒發育得很正常，胎心胎芽和卵黃囊都能看見，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確認終於反應過來，昨天那家三甲醫院的醫生誤診了！一條生命呀！她差點就要把這個孩子流掉了，為了把穩她又去了一家醫院做B超，結果是一樣的：單活胎。
阿夏喜極而泣，趕緊給林奕打電話：「我要去昨天那家醫院找那個醫生，太不負責任了！簡直是草菅人命！」
等林奕問明白了，心裡咯噔一聲：「算了，人家大醫院肯定不會承認！」
「我非要去投訴她！」阿夏非常生氣，「如果醫院不開除她，我就去電視台曝光！」
林奕急了，只好說：「你等我，你一個孕婦——」
阿夏一怔，自從結婚後，他還沒有這樣為她著想過，她只好答應他在醫院門口等著。
林奕丟下手裡的工作就往醫院趕，他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害得盧佳丟了工作。
等見著阿夏，她手裡言之鑿鑿地舉著另外兩家醫院的B超單：「你看！我今天差點要住院去流產了，這個醫生太害人了！」
「別去了！」林奕好言勸道，「醫生只是一時疏忽。」
「林奕！」阿夏見他緊張的神色，語氣一頓，「你非要來這家醫院，這個醫生你認識？」
盛夏的光明晃晃的，林奕覺得自己快要被烤焦了，面對阿夏的質問他選擇了沉默。
阿夏舉過包劈頭蓋臉地朝他砸下去：「林奕，我要跟你離婚！」
這個婚非離不可了，他們之間怨恨太深，一滴感情也沒有了。但是林奕更害怕的是阿夏會生下這個孩子，如果有問題他又該怎麼去面對呢？
他已經知道錯了，他只是想報復她，但原來命運也報復了他。
傷人傷己，他是步步都錯了。
阿夏收拾東西準備搬走的時候，林奕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這個孩子真的不能要。」
他終於向她坦白他在她每晚喝的牛奶里都加了激素葯，那些葯的副作用只是會發胖，對身體沒有傷害，但他也查過資料，懷孕頭三個月是不能用藥的，激素葯更是會對胎兒有傷害。
阿夏抬起手來狠狠地扇了他一個耳光：「林奕，你混蛋！」
這一次林奕沒有反駁，他覺得自己真是個混蛋，他將一切都弄得亂糟糟的，而現在他最想的是和盧佳重新在一起，過他們之前簡單平凡的生活，但是這一切都不能實現了。
原來命運對他的輕率最大的報復就是失去一份真愛。
TAG:得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