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雨 那塊石頭
[作者簡介]:蝶雨,原名同錄平,中國文學院作家協會會員,作品散見於網路平台和文學性季刊,曾在網路和紙媒文學徵文中多次獲獎。
散文天地
那塊石頭
文/蝶雨
再次路過那塊石頭的時候,它旁邊的那棵小樹還是原來的樣子。我不祈求那棵樹能在闊別多年以後,變成枝繁葉茂的大樹。我只是在偶爾想起那塊石頭的時候,才會偶爾想起那棵可憐的小樹,想起它的時候,只是默默地祝福,它能一直活著。哪怕它活成一棵很醜的樹。
車燈在車輪爬上最後一個陡坡之後,終於將向著遠方和天空的慾望收了起來。最終燈光牽著我的目光,終於停在了那棵小樹身上。它是一棵柏樹,大約兩米高低。至於它到底在這幾十年里長粗了多少,我只有走過那塊石頭,才能靠近它的滄桑與憂傷。靠近它,我才是結束了漂泊的遊子。在它的面前,我只能是過客。如果以今夜為起點,向後,我依舊是坐在山頂看著羊群和那棵樹的孩子。向前,我依舊是步履蹣跚,呀呀學步的孩子。我短暫的生命歷程,只能是它年輪中沉積的極少部分。如果它願意,它就會將我日漸生疏的快樂和痛苦,通過我的觸摸的手,通過我深情的眼,一點一滴地還給我。在它面前,我只能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那塊亘古沉默的石頭面前,我,樹還有山下我的村子,我的田地,我的豬馬牛羊對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樹並沒有長粗多少,只是那些被我折斷過的樹枝的傷疤,卻早已癒合成一塊塊光滑一些的樹皮。彷彿人身上新長出來的皮膚,只有在經過陽光和風雨的磨礪之後,才能和原來的融為一體。記得少年時,我常常用自己的身體,壓彎眼前這棵樹,這樣做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想試試,羊兒到底吃不吃柏樹葉子在我看來,氣味濃烈的柏樹葉子,羊兒是絕對不會起試探的。但是羊兒卻似乎各位領會我的苦心,竟然會不管不顧地啃咬起那些葉子來。於是,我乾脆就把自己夠得著的小樹枝都折了下來,扔給那些羊兒去吃。誰知,羊兒卻更願意吃那些長在樹上的葉子,至於那些躺在地上哭泣的枝葉,它們連看都不看一眼。要知道,那棵樹上本來就沒有多少葉子,因為它生長在那塊巨大的石頭旁邊。
石頭是青色的,身上布滿了時光刻蝕的印記。石頭完全覆蓋了這座山的最高處,雖然歷經億萬年的日晒雨淋,仍然沒有被斑駁成沙土。偶爾有雨水的時候,就會有各色的地衣,苔蘚和長得極為纖細的小草,從石頭坑坑窪窪的表面迅速長出來。但是更多的時候,石頭只能用裸露的軀體,默默地面對北方特有的乾旱和寒冷。彷彿早己看穿了生死的老人,面對著不斷重複的興衰榮辱,他都不願意睜開自己的眼睛,用最細微的動作和表情表示一下認同或者是憎惡。至於封山育林之前,人類和動物的頻繁造訪。以及近些年人跡罕至的寂靜,都無法撼動石頭獨處一隅的平靜。就連讓我感慨萬分的就別重逢,它依然用處事不驚輕輕化解。哪怕,我關掉所有的燈光,讓它和我重新回歸無邊的黑暗,它也不會用空曠的迴音,喚醒記憶中一些快樂的光影。倒是遠處星星點點的燈火,和天盡頭城市的輪廓,讓我不得不認真而虔誠地審視自己此行的目的來。
我是要尋找什麼呀?是失去的懊惱,還是從新擁有的欣喜。是想尋找一位從來不會透露秘密的知己,把心中的故事講給他聽。還是尋找一位慈祥的智者,讓他指一條突圍的路。在黑暗的包圍和寬容中,我的所有想法都是可以放縱的。就算我孩子般跳躍,那塊石頭依然會接納我製造的所有聲響,並在我的默許下,將那種聲音擴散出去。
石頭呈橢圓形,像是覆蓋著某個入口的蓋子。如果用小石頭,用力地砸向這塊只露出一小部分的巨石,便會發出咚咚的迴響。那種聲響像極了誰在敲鼓。於是,我便再一次天真地想像起來。這種想像,是每一次看見這塊石頭時都會有的。就想看見了筷子,自然就會想起飯碗那樣自然。
這塊石頭下面,是不是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呀!而這個世界就藏在大山的肚子里,這個世界裡有密密的森林,森林裡住著各種善良而美麗的飛禽走獸,它們一定等著我這個有緣的人,一起踏上尋寶之旅。或許會經歷一些想不到的磨難,但肯定會遇見被詛咒的公主。而那個沉睡中的漂亮公主,就等著我一個深情的吻。然後,她就蘇醒了,然後就和我快樂地遊戲,幸福地生活。這就是我孩提時就有的秘密。今夜這塊石頭將我的秘密從新還給我,讓我兀自臉紅,讓我獨自在回味中幸福。因為現在的我,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會真的有這樣的公主。今天的世界,就連長得很差的女孩子,沒有十萬八萬的,她絕對不會看你一眼。今天的女孩,別說是公主了,就算是豬八戒他二姨,也夢想著在金碧輝煌的宮殿里徹夜狂歡呢!她們怎麼可能為一份真愛而自甘寂寞呢!
如果解開那塊石頭,就會看見人工開鑿的台階,沿著台階一路向下,穿越機關重重的阻隔之後,便會看見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的背後,就藏著某個唐朝皇帝的地下城堡。誰能到達這裡,誰就會擁有幾十輩子也用不完的奇珍異寶。這是關於這塊石頭傳說,這個傳說是公開的,我們這裡的人,幾乎都知道這個傳說。也許是因為站在這塊石頭上,就可以看見山南面某個皇陵的原因吧!大家就乾脆把這塊能敲出鼓一樣聲音的石頭,說成是皇陵的後門。據說,唐朝的皇帝們都喜歡掘山為陵,更何況,這座山的背面還真的有一塊石碑和一些巨大的石頭獅子呢!石碑上赫然寫著;唐光陵後門遺址。就算這塊石碑是憑證,那也無法說明,這塊石頭下面就存在一個什麼入口吧!雖然這座山聽起來真的是空心的,誰也沒有辦法,將這塊蓋子一樣的石頭揭開。更多的時候,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只能和我一樣,坐在這塊石頭上,看著石頭邊緣那棵曲曲折折的小樹,想著自己心中奇奇怪怪的心事。想一陣子,看一陣子,也就最終離開了。因為,無論從什麼角度去對比,人實在小的可憐,可憐的竟然不如那棵不知道什麼時候生,什麼時候死的柏樹。就拿我來說吧!三十多年前,我十幾歲的樣子,那棵樹和我的胳膊一樣粗細,也比我高不了多少。而今天,那棵樹依舊和我高低差不多,粗細也和我的胳膊一般。如果再有三十多年的時光讓我去對比,我相信,那棵樹依舊是一個 還沒有長大的孩子。而我呢!
但三十年的光陰,對於那塊和山連在一起的石頭來說,著實也太短暫了,短的甚至可以忽略不計了。我想,這也許就是人們喜歡坐在這塊石頭上,默不作聲的原因吧!因為,人是有共性的,人們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懂得珍惜。而眼看著從自己身上失去的,就更追悔莫及地珍惜了。比如失去的青春,再也找不回來的一段戀情什麼的。畢竟人不可能變成石頭,因為人沒有一顆石頭一樣冰冷的心。騷動不安時間久了,人卻希望有一顆石頭一樣鎮靜的心境。於是你來了,我也來了。為了避免被別人看見,我選擇在夜晚時分來。悄悄地來,悄悄地離開。等天明了,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因為石頭不會說話,就算它聽見了,看見了。它最多也只是像鼓一樣咚咚一陣也就 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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