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婚潛在的隱患 嫁妝作用不可低估

本文作者黃強

裸婚是現代的辭彙，古代沒有裸婚一說，但是在現實生活中，女方如果沒有嫁妝，就屬於裸婚性質。女子嫁入貧寒人家，沒有嫁妝倒沒什麼，彼此經濟狀況都不好，然而如果嫁入豪門，沒有嫁妝的女性在豪門中的地位大受影響。

【圖13，市井圖】

經濟決定地位，女方家族的強盛，經濟的富足，無疑都使得女方，以及娘家在婆家的影響力大大增強，娘家人也會經常參與婆家的一些重大問題的決策。因此，嫁妝是娘家的面子，是女方在婆家地位的籌碼。有籌碼與無籌碼，女方的地位肯定不一樣，孟玉樓與潘金蓮就是一個鮮活的事例。籌碼的選擇當然不是女子自己的選擇，出身貧寒，家境困窘的女子，只能選擇門當戶對的普通人家，嫁入豪門也只能為人妾，做人小，做不了正室娘子。命運選擇她，而她不能選擇命運，命運主宰她，而她受制於命運。

【圖14，媒婆】

被西門慶收用的龐春梅在西門慶死後，也被吳月娘以十六銀子價格賣給了薛嫂。當年春梅就是買進來的丫環，身無分文。離開西門府時，潘金蓮給了她戴的汗巾、翠簪，以及兩套上色羅段衣服，幾件釵梳簪墜戒指；小玉從頭上拔下兩根簪子。至於「珠子纓絡、銀絲雲髮髻，遍地金妝花裙襖，一件兒沒動，都抬到後邊去了。」吳月娘對春梅是非常刻薄的，絕情。「春梅當下拜辭夫人，小玉，灑淚而別。臨出門，婦人還要她拜辭月娘眾人，只見小玉搖手兒。這春梅跟定薛嫂，頭也不會，揚長決裂。出大門去了。」（第85回）毅然決然，毫不眷念，對比後來春梅對待吳月娘，襯托出吳月娘的寡情。在西門府服侍官人、婦人，沒有掙到銀兩，做了西門慶的性夥伴，也沒有得到厚待，不要說盤纏，離開時連衣服都沒拿。裸身進入豪門，現在又裸身而出豪門。主要原因在於春梅原本就是西門慶府買來的丫環，賣身為奴。

潘金蓮說起來是西門慶娶進門的小妾，因為是裸婚而進，與春梅的處境是一樣的。她被吳月娘交付王婆轉賣時，「打點了她兩個箱子，一張抽替桌兒，四套衣服，幾件釵梳簪環，一床被褥。其餘她穿的鞋腳，都填在箱內。」（第86回）儘管還有陪嫁來的兩個箱子，但是箱子里沒有值錢的金銀細軟，也就幾件首飾，幾件衣服之類。倒是孟玉瞞著吳月娘給了潘金蓮一對金碗簪子，一套翠藍段襖，紅裙子；小玉也給了潘金蓮兩個金頭簪子。

【圖15，嫁妝中銀箱】

假若我們把潘金蓮、孟玉樓的陪嫁嫁妝做個顛覆，潘金蓮有經濟做支撐，她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那麼，她就不可能被吳月娘作為商品賣掉，她可以自由地走出西門府，自由地選擇嫁給誰，遠走高飛，乃至成就自己的美滿姻緣，或許她就不是一種悲劇的結局。從她出生開始，生於貧寒之家，先是以三十兩銀子賣給張大戶，再到裸婚嫁入西門府，又被轉手交給心狠手辣的王婆變賣。潘金蓮始終是商品，而不具有獨立的人身自由。每一次的變賣都是身不由己，每一次出嫁都是無可奈何。一個沒有獨立人身自由的女子，沒有自食其力經濟能力的美貌女子，她還有什麼可以依靠的，依託的，可以用來頑強活下去的資本？只有美色，只有肉體，只有扭曲的靈魂，只有破罐破摔的頑強，魚死網破的拼搏，好死不如賴活著的無奈。

把孟玉樓與潘金蓮經濟處境顛覆之後，孟玉樓面臨的也會是與潘金蓮同樣的命運，吳月娘不會對她客氣，禮讓，同樣會把她轉手倒賣。她無權選擇李衙內，也沒有機會三披嫁衣。她的軀體，她的尊嚴，都不再屬於她自己，而屬於擁有她人生權的男方家。好在孟玉樓不是潘金蓮，因為她手上有一份好閑錢，她的再嫁，是有獨立經濟支撐的再嫁，並不完全依附男人。

其實類似的情況，並不局限於《金瓶梅》，女性的獨立，女權主義的興起，強調的就是女方只有具有獨立的經濟，不依賴男人而生活，才會有獨立的尊嚴，獨立的人格。

說明：本文系企鵝號簽約作者黃強原創作品，未經作者同意，不得轉載。授權微信njhuangqiang。

黃強，字不息。服飾史學家、金學家。研究涉及中國服飾史、置業經濟史、民國史、南京地方史、明清小說等方面研究，均有著作出版。已出版《金瓶梅風物誌》《南京歷代服飾》《消失的南京舊景》《趣民國》等著作15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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