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淑芬該死嗎?
鏡頭一推,幾個青年人趴在牆頭,看著自己當年的班主任被自己的妻子打罵。其中一個女孩子路見不平,剛準備出頭,被她的一個朋友按了下去。劉淑芬的第一個鏡頭,和一個普通的悍婦差不多,嗓門高脾氣大。她的丈夫許伯常也如想像中的一樣受著悶氣,是個老師,對誰都好,學生們都喜歡他。
然後是他一個學生的敘述:「許老師的老婆,沒讀什麼書,供許老師讀了大學,本來許老師打算結束婚約,最後她跑到單位以死相逼。」那個為老師感到不平的女學生和敘述者一起,寫了一封信,大致告訴她暴力是無法解決問題的,不應該將自己的家變成一個渣滓洞、集中營。並且在夜裡綁在一塊磚頭上,丟到了許老師家的圍牆裡。
劉淑芬看到這封信首先是生氣,然後是痛罵許老師:
「這些年,旁人只看到我怎麼打你罵你,卻不知道你是怎麼打我的。」
許老師又無奈又氣:
「我打你?我沒碰你一個手指頭。」
劉淑芬捂著胸口支吾著:
「你就是這樣,在心裡,恨恨地打我。」
燈光昏黃,她焦躁起來:
「你連碰都不想碰我一下,這個家兩個人什麼都劃分得清清楚楚,我把你的杯子砸了,你寧可拿自己的碗喝水也不願意用我的杯子。那我把你的碗砸了呢?」
「許伯常,你對哪個外人都好,只要關上這張門,你就板起一張臉對我。你看看這封信,渣滓洞、集中營……」
許老師還是沒有說話。任由她鬧。
女人一不做二不休,從他以前學生的作業本里找到了這個女孩——王敏佳。
(王敏佳飾演者:章子怡)
當一個憤怒點的無法得以施展,那麼勢必引起的是轉移和波及。王敏佳在工作的地點被刪了一個耳光,理由是寫信騷擾了老師,劉淑芬背後的兩個女人一個罵她「女表子」,一個罵她臭不要臉。劉淑芬插著腰,興師問罪:「你憑什麼勾引我丈夫?」。見風是雨的年代,一封信好像足以說明一切,王敏佳被抓起來,先是因為字跡不同而引發了「偷報告」風波,然後懷疑她是美蔣特務,最後因為她和領導人的合影被認為是「捏造家世」,在電影放映前批鬥。那個所謂的「被害人」劉淑芬也到場了,一改往日兇悍,坐在後面,身後還是那兩個女人。因為一封信,列出了包括叛國之內的五大罪狀,原本簡單快樂的王敏佳這段人生算是毀了。她看著下面那些對她揮舞著拳頭的群眾,聽著一簾之隔的夥伴正做著先進報告。嘲諷極了,她勾起嘴角,笑了。
劉淑芬大叫:「她竟然還敢笑!打她!」
一群人湧上去,拳打腳踢。
劉淑芬也在人群中,她被擠得頭暈目眩,突然天黑,人散了,她小心地靠近地上那個鮮血淋漓的女孩子。
「沒氣了。」
劉淑芬尿褲子了。
不知道是被自己一時之氣的效果嚇到,還是被「人民」的力量嚇到。
她沖回家,許伯常正好出門,二人在小巷子里碰到,相視。
許伯常冷冰冰地走過她的身邊。
劉淑芬走了過去,跳進了家門口的水井。
最後,許老師拉著長調叫著「淑芬!淑芬!」。
我聽到鬧哄哄的電影院里一個人說:「終於死了,活該。」。
劉淑芬該死嗎?
我看完整部電影,四個主線故事之後最想問的就是這個。
她兇悍、蠻不講理、甚至害死王敏佳、虐待自己的丈夫、「貪圖」丈夫的三十斤糧票……
可是她真的有那麼該死嗎?
倒不如說她愛的自以為是,愛到迷失自我吧。首先是自己供一個男人讀書,然後得知對方不愛她之後還是逼著對方結了婚。許伯常是典型的倔強老實人,看似可以用「道德枷鎖」控制,打不還口罵不還手,但在內心豎起了堅實的牆,不和她有任何夫妻之實。電影里劉淑芬洗完澡刻意穿的少了些,塗上油,許伯常依然看著寫字本,完全沒有理她的意思。
一個女人的自尊被打的稀碎。
許伯常的那一句「人就不能變為什麼?」化成玻璃渣扎在了她的身上,一個是活在過去歡愉中的女人,一個是早就疲倦了這段關係的男人。
許伯常愛不愛劉淑芬?
只能說愛過。
愛她供他上大學,愛她為自己付出過。
可是當他看到外面的世界之後,麻木了這樣的感情。他甚至打算「賴賬」——在我的眼裡這不過是個交易的婚姻,也正如許伯常口裡的「三十斤油票」。一個供一個讀書,另一個用這一輩子的糧票回報。
(劇照)
是不是突然覺得劉淑芬很可憐。她好像只是需要一個哄著她的男人,她強勢也不過是軟弱的外殼,可是即便如此,許伯常還是無法滿足他。
兩種性格,兩種人生的人被迫交匯在一起,真的好嗎?
結果是玉石俱焚,甚至還傷及旁人——無辜熱心的王敏佳。
當最後那兩聲「淑芬」傳到耳朵里,我沒有聽到情深,更多是悔恨。
劉淑芬用她的愛和佔有慾,把丑展示的淋漓。
許伯常用他的冷漠和沉默,把無情發揮極致。
最後劉淑芬突然領悟到了,她對於王敏佳的「謀殺」,與許伯常的「決裂」,她與她設想中的相親相愛格格不入。她的自殺,更多的是對自己人生的絕望吧。但如果要說這個悲劇的製造者,許伯常一樣罪惡深重。
坐在電影院拍著手說該死的人,和電影里那群蜂擁而上對手無寸鐵的女孩施暴的人們又有什麼區別呢?
今天去看了《無問西東》,情節很飽滿,人物的形象塑造也還不錯,從四個年代敘述了清華學子的人生,個人覺得是一部值得看的電影,有很多個角度可以挖掘。不過思考之下還是寫了這篇推,算是劇透了吧,在這裡給大家道歉,抽個朋友看電影吧。留言+掃描這個抽獎活動就好了。
太久沒更新,實在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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