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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惡霸愛過

支教的那兩年,每個星期六和星期天都到鎮上去採購,引起了鎮新華書店旁邊一個肉食店老闆的注意。

這個老闆據說是當地的霸王,他還有一個糧倉在鎮北。鎮上的人們沒錢花的時候就去他的糧倉賣糧食。

然後他再把糧食進行處理,如往裡面摻土,摻沙子之類的東西,然後再倒賣,發了橫財。

據說他家的老房子是土坯屋,住進新房以後,就扒來老房子的土坯搗碎往糧食里摻,兩年,整座土坯房都被他扒光了,所有的土坯都摻到糧食里賣掉了。

就這樣,他在當地出了名。還有許多想做販賣糧食生意的,找他來學習。

他家的肉食店在鎮上也是獨一無二的,所有的熟肉食生意都是他這裡出去的。

有一天我從新華書店出來以後被他攔住了去路:「小老師,上我家來弄點燒肉吃吧,我家是祖傳的手藝,很好吃。」

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話,人看起來還倒算面善,說話挺和氣,沒有惡霸的樣子。

我沖他笑笑:「不,我不愛吃肉。」

「哎,小老師,你是捨不得買吧?每次我都看你車筐里是些白菜土豆的,你一個城裡姑娘本來就嬌貴,不吃肉怎麼行,我不要錢,你到裡面拿,我請你。」他抓住我的車把,不讓我走。

說實話,在那個地方我的防範意識很強,不跟陌生人聊天,更不會去沾陌生人的便宜,哪怕是熟人送溫暖,也要以其他東西還回去,決不欠人情。

我永遠都知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一旦欠了人家的情,就失了在人前平等的底氣和硬氣。

我不卑不亢地跟他說:「苦日子我過習慣了,我要省下錢給孩子們學慣用的東西。我還要去教委,那裡的幾位領導都在等我彙報工作。」

是的,我用去教委的幌子應對了他對我的阻攔。

那是我第一次跟他交鋒。

又過了一個星期,還是我從新華書店出來的時候,又被他攔住了去路,他把兩隻燒雞往我車筐里一放:「你帶回去吃。」

我不要,他不依。好多人都往這邊看。

我生氣了,丟下自行車:「你要是再強人所難,自行車我不要了,我自己走回去。」

新華書店的負責人過來打圓場:「小老師,國子也是好意,你不要生氣。國子,既然小老師不收,你不要勉強嘛,你這樣不依不饒的,嚇到小老師了。」

那位叫國子的有些尷尬:「小老師,你別害怕,我是聽郵電局的老李說你家裡給你寄過很多吃的,你全都省下來給小孩子們吃了,你來我們這個地方吃苦,我就想讓你吃的好一點嘛。」

聽他這樣一說,我的戒備心放下了一些,我問他:「你這燒雞多少錢一隻。」

「不貴,20多塊錢,我只是一點心意嘛。」

「好,我收下了,這50塊錢你拿著。」

他發愣,不想收,但是我堅持,他只好拿著了,但是他很不高興。

再後來去鎮教委的時候,我跟教委的領導提起了這個人。

教委的幾位老師紛紛跟我說起了這個人的發家史,還告訴我國子他爸就是鎮上的財主霸王,國子就是個小霸王,原來有個人也想建糧倉做糧食生意的,被他家裡派人攪和黃了不說,人還被他們恐嚇走了,不敢再在鎮子上待了,從那以後整個鎮上沒有人敢招惹他們的。

大家還叮囑我:「小老師,你以後要注意的,躲那個國子遠一些,他都二十七八歲了還沒成個家,一般家庭的姑娘他看不上,可是很多姑娘不敢跟他的,就怕他是見到你以後對你起了心思。」

我聽著有些怕。

從那以後我盡量都少去新華書店了,就怕碰到叫國子的那個人。

有一天郵遞員大叔來給我送下報紙後沒立即離開,好像對我有話要說的樣子。

我帶大叔去了我個人的小辦公室。

大叔搓著手對我說:「收糧食的國子想讓我給他提個親哩,他看上小老師你了,他還買了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給你。」大叔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打開,裡面都是金首飾。

這麼長時間以來,郵遞員大叔跟我已經很熟悉了,他經常來給我送報紙、送包裹。他曾經看見我把家裡給我寄來的東西分給孩子吃,還訓斥過他們,說老師的東西都被你們這幫熊孩子吃掉,她吃什麼?

大叔還給我買過水果,從鎮上給我帶來,囑咐我要自己吃,誰都不要給孩子們。他對我很和善,很慈祥,像家裡的長輩那樣。

這次他來替國子提親,我也就直接開誠布公地跟大叔聊了起來:「叔,我現在不想談戀愛,真的不想,你把首飾給他帶回去,告訴他我在大學裡有男朋友了,這樣也不至於直接拂了他的面子。其實我心裡挺怕的,有人跟我說他是鎮上的惡霸。我都不敢去書店了,他家的肉食店就在旁邊,我怕碰到他。」

「他家人沒外人說的那麼惡,只是搶生意,收糧食的不能有第二家,糧食小販可以往他家糧倉送糧食,只是不能自己建糧倉囤糧食。鎮上賣熟肉食的也是只有他一家,下面的村裡有開小賣部的可以到他那裡去批發,就是壟斷嘛。倒是沒做過啥惡事,鎮上的人傳的邪乎而已。」

「大叔,你說他會不會因為我不答應而生氣啊,我怕他對我做對我不好的事情,我連新華書店都不敢去了,這學期剛開始,我本來要去給學生們買一套習題集,可是我就是不敢去。」

「他應該不會對付你個女娃娃的,再說了,這裡的人都知道你是上面派來的公家人,你莫怕嘛,你不敢去我就給你帶過來,你把書名都寫下來,我下次給你帶過來。順便我給國子回個話。」

我讓大叔帶走了我寫好的書單和那盒金首飾。

再到星期六採購,我沒去新華書店,躲著。

這天說來挺喪氣的,本來天氣好好,我在公共澡堂洗完澡出來,天就陰了。等我採購完一周的吃食,天就下起小雨來了。

好在我的雨衣一年四季都放在車筐里。

我把買的饅頭大米裝進背包里。菜沒法往包里塞,就淋著吧。

我緊趕慢趕往回騎,可是半路的時候雨還是下大了,臉上的雨水像被拿盆潑一樣嘩嘩往下流,呼吸都不順暢了。

自行車蹬不動了,我就推著,腳上的球鞋灌滿了水。

我推著自行車張著嘴,一邊努力喘氣一邊哭,雨水混著我的鼻涕眼淚往下流。我這個時候多想我爸呀,我多想我媽呀,我多想我弟啊!要是家人在我身邊,我何苦這麼要強,何苦跑那麼遠的路去張羅吃食,何苦這麼累啊。

這時我多希望自己打的是傘,這樣自己的臉和雨水之間能隔開,不至於連個放空氣的地方都沒有,空氣都被密密麻麻的雨水給佔據了,我越發呼吸困難。在白茫茫的大雨里我孤單無助。

那個時候心裡特別絕望,是的,絕望,感覺我所在的學校就像在天邊一樣遙遠,在雨里,我努力前行,可是要想到達是何其困難。

我一邊哭一邊走一邊搜索,恨不得出現個山洞讓我鑽進去避一下,喘口氣兒,空氣都讓雨水給擠走了,我都快憋死了。

這時我後面行駛來一輛汽車,那種後面帶個車廂的農用汽車。車在我旁邊停住,下來一個人。我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我一看是國子,我扔下自行車拉開他的副駕駛的門鑽了進去。

那個時候我純粹是出於求生的本能,我要找個有空氣的地方呼吸,我感覺我極度缺氧,我都快憋死了,心裡放下了對他所有的戒備。

我坐在他的副駕駛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把我的自行車扔進了車廂里,然後上車來,並遞給我一塊毛巾,我接過來擦了一下臉,把頭靠在車座背上繼續喘氣,那一次我才意識到,如果一個人缺了空氣,是特可怕的一件事情。

當時除了拚命吸氣,心裡並無其他,這真的只是一種求生的本能。一口氣兩口氣根本順不過來,在雨中待的時間長了,大腦和身體里都已經缺氧,那種胸悶氣短會持續好長時間。

我大約過了十分鐘才順過氣來,才開始有力氣說話,有力氣思考。

他看著我:「你好些沒有。」

我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那你坐好,我送你回去。」

我這才回過神兒來,我上來的時候雨衣沒脫,已經把他的車弄濕了。我抱歉地看看他,想把雨衣脫下來。

「穿著吧,沒事。」他眼睛正視著前方,穩穩地開著車。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今天是星期六嘛,本來每個星期六這個時候你都會買完菜來新華書店,然後大約十幾分鐘後你就會離開,然後回學校。儘管你今天沒去,下雨的時候我估摸著你在回校的路上,不放心,就開車出來了。」

聽他這麼說,心裡生出一陣感動。

「今天沒有要買的書,所以沒去。」我有些心虛地說。

他扭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今天上午郵局的老李來找我了。」

他說的是郵遞員大叔,我心裡有些忐忑。

「他說我托他向你提的事情你沒同意。」

「對不起啊,謝謝你看得起我,我大學裡談的有對象。」我越發心虛。

「呵,不用給俺留面子,俺知道你對俺不中意,你要是有男人他能放你到這窮地方來教書?讓俺決不放的,這破地兒。」他自嘲地笑笑。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氣氛很尷尬。

「上午老李來跟我說過以後,我看他去書店買了幾本書,你托他買的吧?」

我不說話。

「你不用怕,俺不欺負女人,尤其是你這樣的,俺想讓你再考慮考慮,從來沒有哪個女子讓俺如此動心過,俺沒文化,想找個有文化的,以後有了娃娃都使勁讓娃們念書,將來都做文化人。」

我一直沒說話。

「你是不是聽說我家裡是鎮上的惡霸?」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不自然地笑了笑,依然不做聲。

「那都是我家老爺子害怕別人搶他生意,故意找人放出來的惡名。前幾年有個外鎮上來的人也想在咱這裡弄個糧倉做糧食生意,我爸找了個當地混混給了點錢,去給那人放了點關於我們家是惡霸的風。

沒想到那個人真信了,回自己的地盤做生意去了,我們家的惡名卻在這個鎮上傳開了。以至於後來我們家又做了肉食以後,別人也沒有人搶生意。都怕惡霸。惡霸.」他一個人絮叨著,又笑了笑。

到學校時,雨已經快停了。

他將我的自行車在車上搬下來,跟我說:「小老師,你考慮考慮我跟你說的事情嘛,只要你同意了,你說啥俺聽啥,到時候住到我家裡去,我天天開車接送你。俺家裡給俺蓋了兩層小樓將來結婚用,家裡的存款大約有一百多萬,還有個姐姐出嫁了,你要是進了門,俺讓你當家,所有的存款都讓你管,我讓俺爸媽也都聽你的,你有文化嘛。」

天哪,我聽他開誠布公地跟我說的一大堆,我都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我還是重複著那句話:「我在大學裡談了男朋友了。」

「你不願意就不願意嘛,幹嘛拿這樣的謊話來唬我。」

他好像生氣了,悶悶地走了。

兩天後郵遞員大叔過來,我把這件事情跟他講了。

大叔告訴我,那天他把我的意思跟國子說了以後,國子沒說啥,就說了句,人家不中意咱嘛。

大叔又說:「其實,他人不惡,我在鎮上這麼多年也沒見他們家人做過什麼惡事,只是擔了個惡名而已,你不要怕嘛,就是你不同意,他不會怎麼樣的。」

我說我能看出來,他是好人,特誠懇,特憨厚的人。

後來有一次,國子突然來了,拎了兩隻燒雞,還有點其他的熟食,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說:「我聽郵局的老李說,你家又給你寄東西來了,你都給這幫饞孩子分了。我給你拎了點好吃的,你自己吃。」

我特無奈,旁邊我的學生圍了一圈都看著我倆,似乎在等著我表態。

我對大家說:「孩子們,咱們又有燒雞吃了,大家都謝謝叔叔。」

「謝謝叔叔。」孩子們都異口同聲地說。

國子不自然地對大家笑笑:「不謝不謝。」

然後他把我拉到一邊:「小老師,你考慮了沒有?咱倆的事。」

「對不起啊,我真的在大學裡談了男朋友。」

「你又這麼說!」他有些氣急敗壞。

然後我掏出一百塊錢來,遞向他:「謝謝你拿來的東西。」

「你非要對我?這樣不帶一點人情味很傷人。我不給你吃,我給這幫小孩吃的,你不用付錢。我走。」他又氣呼呼地走了。

看著他孤獨的背影,我心裡挺不是滋味的,感覺自己傷了一個好人,一個對自己好的人。

其實真的是這樣的,被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喜歡,是一種負擔,這個時候心裡是有虧欠感的。

後來他又來了一次,提著一些學慣用品,有課外書,練習本,鉛筆什麼的。他來了沒說啥,跟我說是給孩子們買的東西,然後就走了。

後來,過了大約有一個月左右吧,郵遞員大叔跟我說國子訂婚了,跟鎮上一個開服裝店的姑娘。

大叔說:「這個地方的習俗就是這樣,先訂婚,一般到年底就結婚了。」

在國子結婚的時候我讓郵遞員大叔帶了個紅包給他,主要表達一下對他的謝意,那次下大雨多虧了他的幫助。我讓大叔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帶給國子,不要讓他產生什麼誤會。

後來大叔給我帶來一大包喜糖,和一些學慣用品,說是國子給的。

再後來我去鎮上的新華書店的時候,看到過他一次,當時他站在他的店門口,看到我來,他進去了,沒再出來。

十多年過去,我依然對於他的付出心生感激。

我感恩任何人對我的厚愛,但是愛情是無法言說、更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

三毛說過,如果我不愛他,他是百萬富翁我也不嫁,如果我愛他,他是千萬富翁我也嫁。

在我這裡,我若愛你,管你富不富,管你窮不窮,管你是惡霸,管你是良民,只要在一起,一塊掙吃掙喝,快快樂樂地掙下一個家。

——END——

作者簡介:燈下香草,一個用心寫作的安靜女子。作品以紀實文學和短篇小說為主。她的文字直面人生、揭露人性!

靜下心來閱讀,你會發現香草的文字里有現代人的靈魂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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