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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復平正 書法唯美

年輕時的我,喜在岳陽路閑步,不只是那裡景色好,庭院深深,草樹斜陽,靜悄悄地可以遐想和深思,更因為普希金銅像也屹立在此,當時我正迷戀俄羅斯文學,吸引與感召不言而喻。後來,六十年代初,在岳陽路一幢別墅的黑籬笆旁邊,豎立起一塊「上海中國書法篆刻研究會」的牌子,白底黑字的十一個正楷,美得醉人,我幾乎每天要在它面前凝視比劃一二十分鐘,一日不見,便覺失落。

(沈尹默楷書四條屏)

它是沈尹默先生寫的,用什麼修飾詞來表白它的美呢?很難,它比褚字厚,比虞重,比顏秀,比楊醇,比魏版圓潤,比東坡凝澀,比山谷持穩,比南宮靜穆,然而,各家的神韻,又一一滲透進這十一個字的點橫之中,好像品嘗頂級的紹興酒,醇厚中有點甜;像看高手打太極:勢峻卻穩,虎虎有生氣,重心不移,是「中國」書法美的典範,但「文革」以後消失了,我想它今天或許仍在某倉庫里默默躺著,稀世之寶,該妥善保存,讓後代也能看到。

1963~1964年間,我常去南京路朵雲軒兜轉,底層大堂走到底,掛著一幅胡問遂先生寫的毛主席答柳亞子詩,紅線欄格,先生純以虞世南廟堂碑筆法精心書就,溫柔敦厚,堂堂款款,古人說聽了韶樂「三月不知肉味」,不免有點誇大,看了先生這幅字忘了吃飯是實在的。事實上,唐以後能寫如此虞書的,很難再找出第二人,所以沈公也說:「我臨帖功夫不如問遂。」記得當時,明碼標價人民幣兩元,學生的我,心長力絀,只得望字生嘆。

1965年初夏的某日下午,我獨自在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大鐵門有人在敲,開門一看,竟是問遂先生,連忙迎進上茶,先生巡看了我家客廳里掛著的吳湖帆、王福庵等的字畫,又問起我習字情況,接著從包里取出一捲紙說:「給你的」,展開一看,就是先生以虞體書的毛主席答柳亞子詩,「人之相知,貴相知心」,心靈真能感應而相通的嗎?上款還寫「華信兄正腕」,長者風範,終生難忘。這張字連同尹默先生前書送我的一幅陸遊七絕,拱同至寶,直到「文革」。我家居住在新康花園裡面小樓中,是「文革」的重災區,杞人憂天的我,擔心會影響到我的字畫,裹成一卷,存放到我愛人淡水路家中,不意反被全數劫走,從此銷聲匿跡了。五十餘年已經過去,我潛意識地似乎感到,這兩幅字應該仍在人間,因為它是毛主席和陸遊的詩,或許今天還懸掛在某人的客廳里。「人亡弓,人得之」,不足道的,倘在我也心安。

(胡問遂楷書)

八十年代初,我與爾科兄同在中醫學院教書,課餘品茗閑聊中,爾科知道了我的亡書之痛。隔周的周五,爾科興沖沖攜來問遂先生為我書寫的《全銅仙人辭漢歌》,上款題曰「華信兄索書」,感恩之心,沉甸甸胸中壓著。其實,我素來不好意思向師長伸手書畫的,連陸儼少先生也誤以為我不喜歡他的山水,所幸陸、胡二公,與我間有書信來往,往往是毛筆便箋信札,今閑時撿看,懷想當年,可以聊慰。

沈、胡、陸三公的法書,姿態各異,是正宗的傳統書法美,二王遺緒,不絕如縷,傳遞到了他們的筆底。三位的共性是唯美,美的核心是中鋒,毛筆的尖毫始終保持在線條的中間,加以涵養和歷練,所以典雅雋美,神采奕奕。遺憾的是,現今有少數書家不提傳統了,提起筆即稱「創作」,讓人困惑。細審他們所謂的創作理念,不外古人說的疏、密、黑、白間的關係,蓋古已有之,毋庸啅吠,董其昌說:「(書法)妙處在隨意所如,自成體勢」。陸儼少先生說自己寫字是「寫到哪裡是哪裡」,筆筆生髮,延伸開去。傳說王羲之酒醒後重寫蘭亭序,總不如原書,說明天下第一行書的蘭亭也不是創作出來的。倒是口掛創作的書家,在書法創作過程中的形式確是創作,讓人眼前一亮,熒屏上常常可以為證:且不說穿著紅色對襟衣,站著右手提筆就氣軒非凡,特徵是左手彎肘掛靠在後背,上、下臂大抵呈直角狀,功夫頂級,孤陋寡聞的我,倒覺得這是形式上的創作,我見沈、陸兩公是坐著寫字,胡問遂和周慧珺老師往往站著寫大字,但左手絕不彎靠在後背,氣勢遂遜。問題是寫字時形式是創作了,筆底的字卻一般般,有的甚至是丑怪惡札,有的則「筆筆偏鋒,只只死蟹」,不免讓人對所謂書法創作起了疑心。

傳統文化是我們民族的遺傳基因,詩詞、書畫、音樂、醫學都一樣,迎合新時代的發展,也離不開這個根深蒂固的基因,書法的基因是美,丑怪的東西不是書法,所以我認為歸復平正是當務之急,正如王羲之所說:「書字貴平正安穩」,我們要虛心揣摩、酌古斟今,讓唯美的書法傳承下去,避免書法的基因在我們這一代因蛻變而淪喪。(潘華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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