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敬梓為何要「敗家」
文人受困遭厄才寫得出好作品,「文窮而後工」,似乎已成定論。
吳敬梓也算是「窮」之後才寫出《儒林外史》的。但他和別人不一樣,他的「窮」是主動為之,很有些「敗家」的味道。
吳敬梓,字敏軒,又字文木,出身於安徽全椒一官宦之家,從其曾祖父開始,五十年的「家門鼎盛」之中,出過五名進士、一名榜眼,一名探花,且都在朝廷任有實職。可以想見當時吳家的產業之興旺。
吳敬梓自幼過繼給他的堂伯吳霖起作兒子,偌大一份家業,到吳霖起時,已經開始衰敗。吳敬梓18歲中秀才,他的生父吳雯延去世,次年他的嗣父吳霖起去世,即便這樣,傳到他手裡也還有接近3萬兩銀子的家產。3萬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清朝時一品官的年薪也只有180兩銀子。
這麼一大筆財產,如果吳敬梓想買個廳級幹部的官做,也是足夠的,在他生活的「乾隆盛世」,捐一個道台,明碼標價,要13000多兩銀子。
性格狂狷的吳敬梓當然不會買官做,當然他也不會去生意,讓錢增值,即便如此,數目如此可觀的家產,「坐吃」怕也不會「山空」,一生的開銷也就夠了。但他後來竟落魄到萬金散盡、窮餓潦倒的狀況。
他的好友程晉芳在《文木先生傳》中曾描述其慘狀,說他從安徽移居金陵後,常賣書換米,有時竟兩日不食,靠人周濟才不至於餓死。
而對於無錢買酒置衣禦寒,吳敬梓則另有樂觀的妙法。即邀意氣相投的好友五六人,在月夜從南京城南門出發,繞城牆行走,一路上歌吟和詩,走幾十里路,一直到天亮,到水西門,眾人大笑而散,如此活動筋骨加快血液循環,讓身體暖和,夜夜如此,吳敬梓幽默地稱之為「暖足」。
近3萬兩銀子的家產,就怎麼散了個一千二凈呢?
胡適先生,非常推崇他的這位老鄉,他曾說:「我們安徽第一個大文豪,不是方苞,不是劉大魁,也不是姚鼐,是全椒吳敬梓。」他認為,吳敬梓的家產是被他在秦淮河上嫖掉的。
秦淮河畔的鶯鶯燕燕,在吳敬梓的詩文里,隱約可以看到一點影子,他在一首詩中回憶通霄玩樂打點小費的瀟洒:「朝復夜,費蜀錦吳綾,那惜纏頭價。」再比如,他在《減字木蘭花》中寫道:「王家曇首,伎識歌聲春載酒,白板橋西,贏得才名曲部知。」可見他是青樓的常客,對於聲名遠播還有些沾沾自喜。據說,住在白板橋的歌女名叫苕苕,莢貌有才,特別擅長柘枝舞,原被一豪家強行納為內寵,對方玩厭後又將她趕出豪門,從此流落風塵,引得吳敬梓愛憐有加,在她身上花的銀子怕是不少。
但是吳敬梓的錢決不是全部用於尋花問柳之上,因為他的性格中有一種賭氣的成分,即負氣使性的成分。他的家產很大一部分是被他賭氣散掉的。
原來,吳敬梓的嗣父死後,族人欺負他這一房勢單力薄,都一反平時的道貌岸然,露出愛錢的猙獰本色,摻雜進來,要分財產,「兄弟參商,宗族詬誶」,他妻子竟為此事氣死。於是,他痛下決心:與其給那些族人奪去,不如自己痛快的花掉。他為了伴紅依翠,在家鄉與南京之間,不斷往返,旅費和小費都是一大筆開銷;另夕卜,對於向他求助的人,他慷慨解囊,隨意施捨。千金散盡「不復來」,後來索性連田產和房產也賣了,奴僕們各自逃散,成了鄉里人的反面教材。他成了當地最不受歡迎的人,有時候去訪客,不是得不到通報,就是主人當著他的面打僕人,變相給他臉色看。
家道中落最能體會世態炎涼,吳敬梓在詩里記述了這種不『渝快的經歷。
對於他的敗家行為,他在詩中還寫道:長老苦口譏喃喃,長老們勸他做人要學好。他的表現是:叉手謝長老,兩眉如戟聲如虎。他揚起眉毛聲如虎吼,我賣我的家產,關你們什麼事?對於輿論的壓力,他不但不退縮,還真有點對著乾的意思。
就這樣,吳敬梓敗光了家產,移居南京後,他潛心寫作《儒林外史》,以澆胸中塊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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