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當代作家作品精選》初選作品/葉可輝的散文
《2018當代作家作品精選》徵稿作品展
我 們 的 太 陽
陝西 葉可輝
對面建築工地上的嘈雜聲加上冬季的寒冷，使我只在通風換氣時開啟一下窗子。於是我幾乎與窗外的一切完全隔絕了，溫暖的房子、明媚的太陽，靜怡的環境，我便埋頭在我的天地里，任它東西南北風了。早上的陽光雖然刺眼，但冬日裡的溫暖恰是瞌睡遇著了枕頭，眯縫了眼睛任陽光肆意的拋灑。就任自己沉浸在太陽里，讓光熱侵泡我，如是而已。
只是今天下午的太陽沒有來，我以為窗帘阻隔了呢，起身觀看才知道高樓已經橫豎在了我們之間，樓房的陰影里有一抹紅暈，是光線通過建築物折射的結果。我的桌前還是很明很亮，也許因了高樓的背影更顯示出一種異樣的透亮，不似陽光直射時地醉眼朦朧，似乎有點夕陽反照或是迴光返照呢。這種感覺，或許只有那些被曬熱了曬透了曬暈了的人在陽光突然下去時才有的感覺。
暖氣依然暴熱，滴一滴茶水上去，立馬會沸騰樣地冒出熱氣，吱吱作響直至連一點痕迹都沒有。但我就是敏銳地感覺出了我的陽光沒有如期而至。早上它還曬過我的頭、我的臉、欺負我的眼睛、錦上添花地烘烤我的身體。
高樓的前身是一個破敗的院落，除了靠公路一邊因門面房的價值換了新裝外，破爛的院落就數那幾顆高大的水杉樹精神。粗壯的樹榦筆直的樹身繁茂的葉子給這裡憑添了一片異樣地風景。水杉樹樹榦不像楊柳樹那樣圓潤光滑，而經常是自然地有著稜角。樹身一律筆直挺拔，棵棵都像一個個碩大的箭頭直刺藍天，而樹枝恰像箭頭上的翎羽，下長而上短，正襯托出劍的鋒利；葉子又細又密，是羽上的毛。樹直立著，枝葉披散開來如少女美麗的秀髮。每棵樹間也許五米、也許六米，枝葉都規整的保持著自己的空間，沒有交錯，更沒有相互的擠壓，獨立、向上。春夏之際，便有成群結隊的鳥雀在樹上蹦來蹦去，唧唧喳喳的鳴叫似乎在開會又似乎爭搶著地盤，大落了一地水杉樹米粒樣的碎葉；時至晚秋，水杉的葉子由綠變黃、由黃變褐，鳥雀們不經意的碰撞，細碎的葉子便沙沙地如篩糠樣地灑落，鋪滿樹根下的土地，黃的、褐的、綠的，軟綿綿地像地毯一樣。
當這個地方的改造效果圖立在我窗前的道路邊上的時候，我從心底里發出了莫名地喜悅。寬闊的街道、高聳的商業大樓、美麗的綠化帶及休閑草地。在這樣一個小鎮的中心地帶豎起如此漂亮的一棟商貿大廈，這是怎樣的一個美麗呢！我甚至為這樣的小城鎮能有有這樣一個商業大樓感到一絲榮耀和欣喜，它似乎彌補了我沒能在大城市工作的遺憾。從此，我的窗外擁有了美麗的廣場、有了繁華的街道、有了按期清掃垃圾的清潔工。我唯一遺憾地是那些有著粗壯的樹榦筆直的樹身繁茂的葉子的劍一樣地直刺蒼穹的水杉和那些撲棱著翅膀飛來飛去的鳥雀。城市的廣場上作為風景線的鴿子群偶爾有，而這些鳥雀將又去何處呢？
水杉樹是齊根伐倒地。空曠的院落完全容得下它全身倒下，伐樹時候我有意去了現場，因為長久地蔭護還是因為我的窗前突然地豁然開朗，或許兩者都有。水杉樹倒在地上，鬆軟的地面被砸了無數的坑，腐朽的落葉被枝條戳起，揭示著它落葉歸根的本意。城市的建設者們不在乎這些，水泥鋼筋的建築物也不需要這些。有人拿了花鋤，為盆花取了些營養土，是偶然地發現還是眷戀，我不得而知，而我知道現代化城市有意無意地消滅著泥土的芳香。
水杉樹去了，我的窗外沒有了遮攔。陽光就肆無忌憚地敲打我的窗欞，使我的工作室突然變得一覽無餘，我甚至擔心它的明亮會指引小偷爬我的窗檯，順手溜走我的財物。沒有了隔離，建築工地挖掘機的轟鳴聲、打夯機的夯實聲、鋼管的碰撞聲、建築工的嘶喊聲，和著陽光沖涮著我初始暴露的神經。我不得不經常關閉了窗戶，只讓神奇的陽光自由出入。
鬼斧神工！不知道是人類創造順應了自然還是自然的造化成就了人類。炎炎夏日，陽光只能照在屋頂上；而春冬秋日，太陽總能合理地傾斜了身姿，把如數的光芒灑進室內，一寸兩寸，直至曬到了後牆根，周而復始，從不爽約。
太陽下午沒有來是我沒有料到的事情。早晨、中午、甚至是午後它還圍著我轉呢，我甚至還在討厭它的直白，而突然就消失了，消失在一個罩著綠色的防護網的巨大的水泥體的後面。我站到窗口，久久地凝視著這個建築物，我的記憶還在掘土動工的地基里呢，它居然長這麼高了，賽過周圍所有的物體，包括殘留的那株孤獨的水杉樹，它的高大、雄壯超過了周圍的一切，如一座山樣地橫在了我的面前。
太陽落在了山的背後，從此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在這個位置上將不會再有太陽的照射，任何一個後來的人都不會再享有我所曾擁有的全天候的陽光，也許他們會從一開始就會習慣在這個點上太陽就落山的感覺，不會像夸父一樣傻傻地去追逐太陽。
只有我一個人在這裡全程經歷了從有到無的過程，也許只有我一個人會記住那個完美的太陽，時不時地用心去追逐那自然的光彩。
作者簡介：葉可輝，筆名劦石，出生於七十年代，畢業於西北農業大學。中國散文詩作家協會會員。因喜好古文而隨機寫作，尚古風、好言理，自取筆名劦石，取意一列石頭於河道中助人過河，在楊凌文苑發表散文數篇。
《2018當代作家作品精選》
面向全國各地作家、詩人徵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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