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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哭復國的楚國牛人,秦君為他表演詩朗誦

(連環畫中描繪的申包胥哭秦庭)

伍子胥的故事大家都很熟悉,為報父兄之仇引吳兵伐楚,掘墓鞭屍,最後自己也死於諫諍,一生波瀾壯闊。但伍子胥為報私仇置國家大義於不顧,引狼入室,差點讓楚國亡國滅種,頗有「帶路黨」的嫌疑,也是個廣受爭議的人物。楚國所以沒有亡國,楚國另一位名臣起了關鍵作用,於楚國有再造之功,他就是申包胥。

申包胥為楚國大夫,與伍子胥同朝為臣,本是好友。因為楚平王聽信讒言殺害了伍子胥的父兄,伍子胥決定逃亡吳國,動身之前與包胥有一段對話。《左傳·定公四年》載:「初,伍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通「覆」)楚國。』申包胥曰:『勉之!子能復(覆)之,我必能興之。』」申包胥所謂「勉之」,是那個時代價值觀的體現,我們大可不必為古人擔憂,而應看重他復興國家的決心。

伍子胥輾轉奔波終於來到了吳國,為公子光重用,并力助公子光登上王位,是為吳王闔閭,並獻「擾楚疲楚」之計,對楚國進行輪番佯攻騷擾。此後楚國內政混亂,外交孤立,伍子胥乘機策動吳王闔閭興兵伐楚。在名將孫武的指揮下,吳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很快攻破了楚國都城郢,楚昭王倉皇出逃。吳軍在郢都大肆劫掠,伍子胥則對楚平王「鞭屍三百」,算是報了父兄之仇。

申包胥這時逃亡于山中,聽說了伍子胥的過激行為,還派人去勸誡伍子胥,但伍子胥不聽,稱「吾故倒行而逆施之」。申包胥對伍子胥勸誡不成,只好以實際行動來踐行「復興楚國」的誓言。以當時楚國的力量已不可能自行驅逐吳軍,申包胥的選擇是去秦國搬救兵。楚昭王不知逃到哪裡去了,申包胥跟上級聯繫不上,只好「不受命」獨自前往秦國求援,「跋涉谷行,上峭山,赴深溪,游川水,犯津關,躐蒙籠,蹶沙石,跖達膝曾繭重胝,七日七夜,至於秦庭。」可謂歷盡千辛萬苦,終於到達秦國朝廷見到了秦哀公。

申包胥為什麼是去秦國?當時只有秦、晉兩國有實力擊敗吳國,而晉國與楚國長期爭霸,關係並不融洽,吳國也受晉國扶植用以牽制和削弱楚國,所以晉國不可去。而秦、楚兩國為對抗晉國一直保持著聯盟關係,世為姻戚,楚昭王的母親是秦國公主,也就是秦哀公的外孫。因此也就只有秦國有實力、也有可能幫助楚國復興,申包胥作為楚國的「高級幹部」,頭腦還是清醒的。

申包胥見到秦哀公以後,說明來意,痛陳利害,說吳國好比「封豕長蛇」(野豬、巨蟒),貪得無厭,一旦滅了楚國,勢必繼續擴張,成為秦國的禍患(「夷德無厭,若鄰於君,疆場之患也」),請求哀公即刻出兵,一方面拉外孫一把助楚復國,另一方面也能保證秦國自身的安全。應該說申包胥的分析還是很有道理的,但史籍評價「素沉湎,不恤國事」的哀公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打起了官腔,先是以「兵微將寡,自顧不暇」搪塞,後來乾脆不跟申包啰嗦了,敷衍說「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讓申包胥先去賓館休息,回頭再說,哀公的道行也很深啊。沒想到申包胥更狠,見哀公不肯答應出兵,申包胥立於庭牆,大哭不止,「日夜不絕聲,水漿不入口,七日七夜。」申包胥哭秦庭七天七夜,終於感動了哀公,哀公流著淚說:「楚國有這樣的忠臣,吳國還想滅亡它,秦國並沒有這樣的臣子,吳國豈能相容?我們離亡國不遠了!」於是親出撫慰,為申包胥朗誦了秦國的詩篇《無衣》。詩曰: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就是流傳至今的《詩經》名篇《秦風·無衣》了,鏗鏘的詞句是秦軍出征的動員令。中華文明從不曾中斷,我們到現在還能誦讀和理解幾千年前的詩篇,感受中華先民的脈搏和氣息,從中汲取營養,實在令人感嘆。

申包胥一見哀公這麼文藝,念的還是這首詩,就知道哀公已經下決心出兵救楚了,為表感謝以當時個人禮儀的最高規格向哀公九叩首,這下楚國得救了。

哀公果不食言,派大夫子蒲、子虎為將,率甲士四萬人、兵車五百乘隨申包胥一同救楚。秦軍很快與楚軍余部會合,士氣大振,連戰連捷。其時吳軍主力在楚,國內空虛,越國乘虛來攻,屢敗吳軍。吳王闔閭的弟弟夫概見戰場形勢不利,吳王又留楚不歸,就返回吳國準備「政變」自立為王。闔閭焦頭爛額,只得撤兵回國應付局面,秦楚聯軍乘勢收復了楚國全部失地。此後昭王勵精圖治,楚國很快恢復了國力,比肩諸強,楚國得以復興。

「秦庭之哭」足令申包胥流芳百世了,但他的故事還沒完呢。此後昭王論功行賞,認為申包胥忠勇可嘉,決定「封之以荊五千戶」。面對巨大的尊寵和榮耀,申包胥卻選擇了謝絕,表示「吾為君也,非為身也,君既定矣,又何求?」意思是說自己是盡為人臣子的本分,別無所求,甚至通過「逃賞」來表達自己的決心。昭王也奈何不得,就送了一幅大匾掛在申包胥家門口,上書「忠臣之門」四個以示褒獎。

申包胥的膽識和品格的確令人敬佩,只有中華民族才能孕育和培養這樣的傑出人物,孩子們如果問起「大公無私」是什麼意思,給講講申包胥的故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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