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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歷史名人趙高的角度寫一篇故事,你會怎麼寫?

我雖沒了根子,但卻是錚錚鐵漢,我實在不甘心被人們湮沒在唾沫星子里,做一個「奸臣」的代名詞,和蛆蟲相提並論,所以特地前來講述我之生平,以正屈枉。

長平一戰,秦將白起坑殺四十餘萬趙軍,血流成河,屍骨無存。

舉國縞素,燈火之下俱是哀傷,趙孝成王雷霆震怒,便拿我爹趙奢一家出氣,誅殺我族百口男丁,女子皆為仆為娼,只剩下我乾娘一人,無罪釋放,留在一個破舊庭院里,苟且殘生。

趙王之所以放過我乾娘,是因為我兄長趙括執帥印戰秦國前,只有我乾娘曾去勸誡,說我兄長雖腹有兵法,口若懸河,但並沒有實戰經驗,這樣傾國之力的長平之戰,恐怕難以勝任,希望趙王能撤回王命。而其他人則一味地奉承巴結,一臉奴才樣地對趙王說,舉目趙國,唯有趙括能勝廉頗將軍,廉頗老矣,將遇白起,是他此生剋星。而今閉城不戰,久而久之,我趙軍士氣必落,戰敗是遲早之事。唯有趙括,這位明日之星,才有可能拿下白起,讓我趙國在山東六國中獨霸一方,甚至為連橫盟主。

於是我兄長就去長平了,結果卻死在了一次突擊中,被白起的軍隊射成了篩子。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噩夢,夢見全身浸血的兄長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到我的床前,握緊我的手,說,趙高,你要為我報仇啊。

我要報仇啊!

在趙國幾乎沒人知道我,因為我的來歷一向隱秘。我爹曾在一村落偶遇一曼妙村婦,兩人情投意合,私定終身。我爹本許諾要迎娶我娘做側室,無奈趙王召他去打仗,竟忘了我娘。十個月後,娘生下我,把我爹留下的定情玉佩掛在脖子上,又把我裹在棉布里,托一村人送到了我爹府上。我爹派人找我娘親時,她已經不見了。

私生子的身份讓我極度尷尬,我知道我爹嫌棄我,因為他從不教我練武,習兵法,也不帶我去校場。家裡的下人們都稱呼我為小高子,他們也看不起我。只有我爹的正室夫人疼我,護我,認我做乾兒子,兄長趙括也待我極好,總把餐桌吃剩的飯菜偷偷拿給沒權利上飯桌的我,他還偷偷教我寫字讀書。

我在將軍府,就是一個透明的自由人。只有乾娘和兄長能看見我。

而今,長平戰敗,兄長身中萬箭而死,乾娘凄涼晚生,我因「透明」,躲過一劫,白日在外乞食為生,晚上潛入舊庭院照顧乾娘,等到乾娘油盡燈枯,葬於一荒郊之處,我就知道我該出發了——報仇!

我不能以趙人的身份復仇,因為一旦暴露,可能還沒開始報,就被趙王給賜死了。所以我只有隱藏自己,潛入秦朝內部,才有可能以一己之力來報大仇。

邯鄲城內,最有可能帶我進入秦朝的只有做質子的嬴政。

我故意接近嬴政,儘可能爭取他的信任。

因為我寫的字極其漂亮,所以嬴政很賞識我,說:字如其人,能把字寫得這麼雄奇挺拔剛正不阿,人也一定很剛直堅毅,你就在我身邊,陪讀吧。

邯鄲城的小院落里,嬴政學習經國大略,治國之道,我勤學律法、駕藝,情同手足,後秦朝發生事故,要迎回贏異人回國當王,在大商呂不韋的斡旋之下,我們回到了秦朝。

非常接近王儲的人相當於接近未來的最權力的中心,帶著「根」,就有「宮變」的可能,而且會遭到各種權臣的嫉妒和非議,所以我不得不揮刀自宮,以宦官的身份才能繼續待在嬴政身邊,我深知,只有在權力的中心位置,才有可能賭到一個機會,讓我看到秦國運行的一些裂縫弊病,從而及時下手,顛覆秦國。

此後的日子,我一心一意地像伺候親爹親娘親老婆一樣專心地伺候著嬴政,凡是嬴政說的話我都視為天地間唯一的真理,凡是嬴政要求我做的,哪怕吃屎喝尿我都義無反顧地執行。我當牛做馬,盡心竭力,嬴政外出打獵,我駕車,持弓,搭箭。嬴政想要泡妞,我偷偷地把外面的美女拿麻袋裝回宮裡帶到他的房間。我成了他一切活動的代言人和經紀人,宮裡人都知道,凡是嬴政出沒的地方,必然有我小高子的身影。

而嬴政也待我極好,知道我這輩子美色已經無法享用了,便把各種好吃的好玩的同我分享,有時候,我想著,若有一天,秦國的命運捏在我的手裡,所有秦人都該死,除了嬴政。

我這一生躲躲藏藏,隱姓埋名,爹不認我,娘不養我,國不親我,對我好的乾娘和兄長都因秦朝而橫死慘死,為了他們對我的好,我要讓整個秦國也嘗這喪親喪名的悲痛。

如今,嬴政待我甚好,外人在時,我是奴僕;若無旁人,則是兄弟。我曾經不小心打翻一個贏異人的近侍的花盆,那個近侍大發雷霆,一腳踹在我的大腿上,我滾翻在地,怒視他,不語。

那近侍不依不饒,說:

狗奴才,走路不看,打翻我的花盆,仔細你的狗腿。

我站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瞪著他,心裡的怒火騰燒,我若動手,一個回合就能把他的腦袋踩成餡餅。近侍看我不服,又撲過來,拿摔破的花盆砸我腦袋,我強忍著,不發作,這時,我身後撲來一個身影,一劍洞穿了那近侍,抽出來,又刺進去,轉身,我才看清,竟是嬴政。

他為了我,殺了他爹身邊的近侍。

作為皇儲,贏異人不能拿他怎樣,而我打心底感激嬴政,我告訴自己,嬴政待我如兄弟,我要盡心服侍他,有朝一日,他做了秦王,我不會對不起他,但等到他駕崩或是退位,那我就要想辦法對得起我的乾娘和兄長了。

熬。

熬到嬴政即位,他提拔我做了中車府令掌皇帝車輿,進出皆伴之左右,好不威風。為了提升自己的價值和可利用程度,我繼續鑽研秦法,練習寫字,依照嬴政的雄才偉略,統一六國是遲早之事,到時候,一定有我的用武之處。

果不其然,胡亥二公子調皮搗蛋,目無王法,嬴政便讓我當二公子胡亥的老師,教習他寫字習法,以育其成才。要知道,二公子的地位僅此於大公子扶蘇,扶蘇的老師是大將軍蒙恬,我竟然和蒙恬這樣舉足輕重的大將軍並列,秦王待我如此,真是莫大的信任。

我知道蒙恬和蒙毅都不服,蒙恬不服是因為不讓他弟弟當胡亥的老師;蒙毅不服是因為不讓自己當老師。可是我深知秦王的心理,蒙毅確實文武全雙,比我更有家世背景和威望能力,但若連二公子也做了蒙家的學生,那麼這大秦國的天下恐怕有一半也是他蒙家的了。

嬴政深諳韓非子法學精髓,朝堂之內,權力一定要互相制衡,始終把控制權掌握在自己手裡,這樣才能穩固維持自己的帝王地位。而我竟然是嬴政制衡朝堂蒙家的一枚棋子,一個閹人,何德何能。

我暗自慶幸,當初押寶壓中嬴政,而今做了秦帝國不可忽略的人物,距離我顛覆秦朝一舉復仇的日子也不那麼遙遠了。這麼想,我比呂不韋精明多了,呂不韋壓寶嬴異人,結果沒防住嬴政,最後被逼飲鴆自盡。

此後的日子裡,我和李斯成了嬴政的左膀右臂,同時,秦國的軍隊所向披靡,橫掃六國,勢不可擋。

終於,六國俱滅,秦國成為千古第一大帝國,而我也成了千古第一大宦官,所有人包括蒙恬蒙毅見了我都要拱手打聲招呼。嬴政也愈發信任我,將傳國玉璽交由我保管,我真是受寵若驚。

帝國立,收天下兵,立天下法,嬴政自稱始皇,開天闢地,曠古絕今。

我不是沒動過這樣的心:嬴政老了,想事做事不如少壯時精明能幹,難免有所疏忽,我何不趁現在接近權力中心,加把勁,排除異己,收攏權力,挾天子以令諸侯,假日時日,定能翻雲覆雨,為乾娘兄長報仇雪恨。

可是,始皇乃經天緯地的千古奇人,他對權力的敏感遠超我的想像,他把整個軍國大權牢牢掌握在他的手裡,任何人包括蒙毅、李斯和我都只能觸到權力的皮毛,我們都不過是他的智囊和傳話筒罷了。除了被動執行,根本無法主動。

所以,我得等,必須等,等到始皇薨天,才有機會。

終於,我看到了轉機。

嬴政暮年,為宣揚自己的文治武功,他特意巡遊六國,張揚皇威。走到山東的時候,遭人暗算謀殺,那些亂黨賊子並沒有成功,反而激怒了始皇,他以為天底下批評他最多的是儒生,最能蠱惑人心的還是儒生,為了給儒生們一個顏色瞧瞧,便掘了山東孔子的墳墓,以示警戒。可此舉逼瘋了那些儒生,紛紛辱罵嬴政道德淪喪,不敬聖人,天下輿論紛紛,更是驚現石碑,上書:秦無道,國必亡。嬴政怒殺以石碑為中心方圓三十里的所有居民。

扶蘇知道後,覲見嬴政,上諫:父王,治國當外儒內法,儒生雖然偏激,但儒家的仁義之道還是值得提倡的,不能一竿子打死,現在帝國剛剛建立,還不是很穩定,儒家思想的忠孝仁義是有利於安邦定國的。

嬴政知道他的大兒子門客大多是儒生,所以思想也會偏向儒家。兒子的進言其實是中肯的,可是,自己卻正在氣頭上,一怒之下便派扶蘇監督蒙恬修長城去了,正好歷練歷練他。

東巡還在繼續,嬴政的身體卻越來越差,白天咳嗽不止,夜間小便失禁,醫生開了藥方,說最好不要見風,所以他就卧病在轎車裡,有任何旨意都通過我來傳達。

李斯幾次進言要求他立太子,可是他還在琢磨,過早立太子難免會為其招來禍端,比如立扶蘇,若蒙恬有任何異動,那麼天下就將是蒙家的。立胡亥,他雖然聽話,可是還很年幼,一定有很多人不服,若有人逼宮,恐怕也會大亂。總之,他腦袋裡亂鬨哄地想了很多,就是遲遲不下聖旨。

我尋思著:

扶蘇一向看不起宦官,屢次進諫阻我參政議政,嬴政力排眾議,才得以讓我一直留在權力中樞。按現在公子們的能力才幹以及朝堂威望,扶蘇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他日做了二世,新皇上任的第一步就是鞏固自己的權力,我必然屬於被他剪除的對象。到時候,報仇就是屁,只能空放。

絕不能讓扶蘇當太子!

所以,我要利用親近嬴政的優勢,不斷地給他灌輸胡亥乖巧可愛、聰明伶俐、勤學好讀的觀念,恰好胡亥也是嬴政唯一帶在身邊的公子,近水樓台,讓嬴政對胡亥產生好感並不難。

我在努力,並且說服李斯,扶蘇的羽翼是蒙恬蒙毅一家,蒙恬是大將軍,手握四十萬大軍。蒙毅是上卿,掌握內政。一旦扶蘇上位,將來輔佐扶蘇的勢必是蒙家兄弟,哪有你李斯丞相的位置。更不用說你是法家,他扶蘇信奉儒家,水火不容。你要想清楚。

李斯問我該當如何。

我只告訴他三個字:立胡亥。

一切都在計劃中。

終於,一個寂靜無聲的晚上,嬴政大勢已去,殘喘之際,他邊咳血邊讓我擬詔書,大意就是:急招扶蘇回咸陽主持政事,蒙毅輔佐,並封鎖咸陽城。朕死後,暫不發喪,速回咸陽由扶蘇操辦喪禮。

意思很明顯,嬴政死後,扶蘇承繼大統。

我找來李斯商議,他這個人雖有治國之才,但膽子太小,只會在框架內發揮自己的天分,我問他意見,他說要按照嬴政的遺詔來辦事。我說不行。再次和他闡釋扶蘇上位,咱倆的榮華富貴和前途大業都將付之一炬的道理。唯有立胡亥,才有咱倆的容身之地。

那扶蘇和蒙恬怎麼辦?

殺!

我惡狠狠地說出了這個字,月色凄寒,寒風驟起,李斯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是胡亥的老師,我知道胡亥的秉性,貪玩任性,膽怯懦弱,胸無大志,他當皇帝,不用我作梗,秦帝國也會昏亂不堪。而扶蘇,他若即位,此生復仇無望。

我和李斯秘不發喪,用鹹魚覆蓋嬴政的屍臭,同時草擬假詔,冊立胡亥,賜死扶蘇和蒙恬。

扶蘇那個笨蛋竟然就真的自刎而死,蒙恬無奈,也跟著自盡。

東巡大隊回到咸陽,胡亥即位,水到渠成。

我本以為胡亥這小子馬上就會淫亂朝綱,耗盡國庫,可是,李斯這這個老頭還有盛世之夢,矜矜業業地維持著秦帝國的運轉。

胡亥剛立,朝堂上所有的大臣都在觀看形勢,眼下第一要務就是除去蒙毅,於是我慫恿胡亥說:

當初始皇要立你,可是那蒙毅死死勸諫,說你德行不如扶蘇,這分明是不忠且在迷惑先帝,不如殺了他。

胡亥囚禁之。

後來,我拚命地羅織各種罪名扣在蒙毅身上,胡亥下令殺,秦國的大族蒙氏就這樣被滅掉了。陸續剪除一些其他對手,整個朝堂就完全掌握在我和李斯手裡了。

下一步,除掉李斯,只有我獨掌朝綱,才有可能顛覆秦國,他在,秦國想走歪尚需時日。

當時天下已經風起雲湧,民怨不止,陳涉揭竿而起,而胡亥還大舉民力修繕阿房宮,我瞅準時機讓李斯等人在胡亥宴飲作樂的興頭上去進諫上言,胡亥被他們打擾了雅興,怒不可遏,當即打了李斯,再加上我煽風點火,就把李斯給關牢里了。

李斯不服,上書,我攔下來,還屈打成招,讓他認罪畫押,並誣陷他和他兒子李由密謀造反,胡亥信了,下旨菜市場腰斬李斯,禍及三族。

至此,我就不僅僅是帝王師了,更晉級為丞相。

我離成功,一步之遙。

之後我軟禁二世,禍亂朝綱,置天下大亂於不顧,秦國終於覆滅。

我雖是秦朝覆滅的罪人,殺害了扶蘇、蒙氏兄弟、李斯、相去疾等人,但這都怪秦國這些野心勃勃的人,他們坑殺我趙人四十萬,射死我兄長,戮盡我家人,害乾娘晚景凄涼,孤苦至死。最關心我的人因秦朝而死,我就要親手覆滅秦朝。哪怕自宮,哪怕忍辱,哪怕等幾十年,我都要報仇。

也許,我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嬴政,他信任了我,我,卻辜負了他。但說起來,他對我的信任也只是建立在我是閹人的基礎上,絕非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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