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做了一款裙子，卻成了時裝大師

文：CharlieSlings

設計師們的心裡都一張名單，上面密密麻麻地 (又或許只有一兩個) 布滿了對他們設計路上曾有啟發或影響的人們的名字。名單上的人們也許家喻戶曉, 又或名不經傳；可能沒有追求過世界定義的成功，但活出了波瀾壯闊的人生。他們的作品與人生的哲學，都緊緊的抓住了那些夢想著讓世界變得更美好的人們的心。

假如你去網路上去搜尋Mariano Fortuny Y Madrazo這個名字，有相當多的結果都會概略地告訴你：他是一位來自西班牙的時裝設計師 ——雖然說字面上這都是正確的，但是這個稍顯得有簡陋的介紹反映不了馬里亞諾·福圖尼的多重設計師身份，更勿論他的各種人生歷程。

福圖尼曾經聲明過：「我一直有多樣興趣，亦在多方面發展，但我一直認為畫家才是我真正的職業亅。

他出生於一個藝術家庭，他的父親Mariano Fortuny Y Marsal是當時西班牙的一流畫家，而他的母親亦為一位有名西班牙畫家的女兒。因為想要給後世留下自己的畫家身份，福圖尼在他職業生涯最終段全力投入於畫家的身份上，畫出了為數不多的作品。

可惜事與願違，他的名字經過長年累積，就如之前的搜尋結果一樣，依舊與時裝或是紡織品牌緊緊相連。也許是因為現在他的名字已經變成了一家美資紡織品牌的品牌名，而且他們的營銷部們確真是有好好的在工作，把他曾設計的紡織品（也仍是他們的商品）的創新與永恆的優雅理念傳達了出去，偶而帶上一句福圖尼的藝術家身份。

來自一個藝術家庭，正常的情況下也許會自然地選擇學藝術相關的科目。可是福圖尼省卻在學生的時代走上了物理和化學之路，也許是因為他根不需要任何正式的訓練—— 家中儘是被當做藝術品來收集的古董紡織品、地毯、服裝、傢具、裝甲和戰爭工具，他就是在堆滿了這些「日常用品」的家中長大。

雖然他的父親在他只有3歲時離世，但是他的畫家叔叔雷蒙，及雕塑家羅丹都有非正式的傳授以及鼓勵他學習美術相關的知識。更及自從他父親逝世後，他的母親帶著家人搬家到不同的歐洲藝術中心，1875年首先到巴黎，之後福爾圖尼赴德國學習，最後他們於1890年定居在他們認為藝術氣息最濃厚的威尼斯。在這樣的環境下，也許根本不需要特地去學習訓練，藝術和設計的種子早已在福圖尼的心中散下及成長。

當他還在德國的時候，瓦格納的藝術總想概念（Wagnerian Gesamtkunstwerk [total work of art]）對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決心創作不限於某一種類型的作品，要實現音樂、戲劇和視覺呈現的完整結合。

1890年代末，他慢慢開始公開展示自己的作品，同時接下了不少私人劇院的場景設計工作。他出色的表現吸引了業內人士，他被邀請去為他的設計英雄理查德·瓦格納（Richard Wagner ）在米蘭斯卡拉歌劇院（La Scala）的歌劇設計場景草圖。

福圖尼此時建立了他的新工作室，位於威尼斯的Palazzo Pesaro degli Orfei的頂層（他後來稱之為的ThinkTank，到現在此地被保留為福圖尼博物館）。他在這裡設計出了此歌劇的場景以及演出服裝，並大膽的試圖實施部分斯卡拉劇院的照明系統，以優化整體演出效果。他的設計令演出大為成功，並將他的名氣傳達到了其他歐洲各地，為他打開了柏林和巴黎等地的舞台設計之門。

在推展一個巴黎的項目的時候，他創作了一個可以增強舞台布景深度效果的燈光裝置（Fortuny Dome），現在這件作品已經由舞台裝置變成中古傢具愛好者的夢幻收藏品。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專註於舞台、燈光、演出服裝設計，另外還有為私人劇院整個重新組裝的項目等。由於要製作不少使用天鵝絨的舞台服裝與舞台幕布，追求完美的他就此研究出了不少獨特的天鵝絨印花技術。

在進一步開展劇場項目的同時，福圖尼對顏料和織物印花技術的興趣也在增加，他結合自己的化學跟美術史的知識，致力於試驗新的布料色彩染色方法及新的色彩（他會尋找史文獻中的靈感—— 例如，他會將金屬粉末與顏料結合起來，模仿十六世紀天鵝絨上使用的一種金屬線； 又如他愛用的透亮的的寶石色調布料，可從提香(Titian) 和 Tinioretto 等大師級畫家的畫布上所見； 他還把旅行中學到的有關布料製作的技術都融入到他的紡織品設計。中國，日本，波斯，土耳其，北非和西班牙等地的技術對他的研發都有相當的影響。

除了製作紡織品外，他還發現了自己對發明有興趣，獲得了不少發明專利；攝影也是當專業來發展（他甚至後來在還開發了自己的彩色相紙「Tempera Fortuny」）；不得還提當然還有時裝設計。

事實上，在紡織品和時裝設計上，他的身邊有一道相當大的助力。不顧母親的強烈反對，貴族出身的福圖尼與再婚的法國女子亨麗埃特·尼格林（Henriette Negrin）同居及後共結連理。儘管福特尼在不同的上流社交圈都相當的活躍，但他與亨列埃特的關係長達數十年，由工作到生活，兩人都是對方最好的夥伴。

尼格林在遇到福圖尼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在巴黎的社交圈內有名的女裁縫，因工作關係兩人相知相惜。通過結合審美運動和現代主義的思想，他們一同製作出那條傳奇的福圖尼裙—— Delphos。

Delphos 這個名字既是希臘的地名，亦是希臘神阿波羅的兒子的名字，這條明顯的被古希臘文化啟發的裙子，簡單，容易護理，又自然優雅，可說是適用與任何場合。

以絲綢為原料，手工縫製的特殊褶皺使得面料具有彈性，令簡單流暢的衣型可以緊貼身體的輪廓。下擺和袖子邊用了威尼斯的名產玻璃珠作裝飾，不單淡雅，同時也使絲綢更帶優雅的垂墜感。肩帶和緊身胸位置都內藏調整用的拉繩——所有的Delphos 裙子都均碼，簡單的拉繩就可以根據衣服主人的身材而輕鬆地貼合。

著名法國意識流作家普魯斯特(Proust) 對Delphos讚不絕口，曾經寫了好幾篇文章讚頌穿著Delphos的女性之美。自Delphos於1909年誕生起，除了各種色調、圖案、面料的變更以外，它的輪廓基本上保持了40年不變。

這輕巧的裙子與當時流行的緊身蓬裙背道而馳，福圖尼與尼格林鼓勵女性只穿最低限度的內衣，甚至可以大膽地不穿。出於這個原因，起初Delphos只由在最前線的、最敢表現自我的女士們穿著——包括舞者伊莎多拉.鄧肯 ( Isadora Duncan ) 、露絲聖丹尼斯 ( Ruth St.Denis ) 和女演員莉蓮·吉什 ( Lillian Gish ) 。漸漸地，1920年代 Flappers 的年代開始，Delphos及其它有類似概念的服裝開始被觀念比較先進的女性大眾接受。

他設計的紡織面料、服裝和配飾日漸流行，並在各個時尚之都開始發售。其中包括由Paul Poiret巴黎總店，倫敦的LIBERTY和美國室內設計師艾爾西麥克尼爾 ( Elsie McNeill ) 的紐約的精品店。

福圖尼鼓勵顧客將她們的Delphos扭成一成小團收藏，存放在小型的圓形的帽盒裡，它又小又輕又好保存，讓女性可以輕便又優雅地出行；通過扭曲的布料也有助於保持衣服的皺褶。

福圖尼1949年年去世後，由於沒有把製作Delphos 皺褶的秘密技術傳留下來，以致其不得不停止生產。隨著紡織技術的發展，三宅一生及華倫天奴等著名品牌使用合成纖維也製成來了外觀類似的紡織品，但是這種絲綢打褶技術尚未被成功復興。

到現在Delphos之所以傳奇，大多是因為它的稀有性，在拍賣會上每件通常要以40,000美元以上的價格標得。近年從格洛麗亞.范德比爾特 ( Gloria Vanderbilt ) 到周天娜 ( Tina Chow )，羅蓮·比歌 ( Lauren Bacall ) 到娜塔莉亞·沃迪亞諾娃 ( Natalia Vodianova )，Delphos 繼續被愛護與收藏著，在這些氣場強大的女性們身上，散發著與一百多年前最初被做出來一樣的與主人相輔相成的光輝。

在他的整個人生中，福圖尼都保持了一個不受地域、時間、領域所限（這也從他自己衣裝的混搭可以看得出來）的創作熱情。他從來不只是一位時裝設計師 —— 他還是藝術家，設計師，Total work of Art 概念的追隨者，只是恰巧其中Delphos成為了他最有名的作品。他的大同與自由的精神應該可以藉由那永恆傳奇的裙子一直被傳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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