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鄉愁漸淡的年味兒

最新 01-17

攝影：成娣、崔世滿、柯輝、葉民全

翻著手機看日曆，過幾天就是臘八節了。只要臘八節一過，這年也就更近了呀!俗話說：「過了臘八就是年」。也不知自己是歲月漸老，過年的意識逐漸衰退，還是因為這些年把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上，不能陪父母家人一起過年，總覺得年味在心中越來越淡，根本就找不回小時候那種過年的感受了。

記得小時候，農村日子清苦，往往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才可享受這一年來最幸福的時光，能穿上媽媽親手做的新衣服，吃上平日里聞都聞不到的美味佳肴,甭提那時過年的開心勁。過年，不光小孩子快樂，也是大人高興且忙碌著的時候。家家戶戶清掃「陽塵」、送灶神，打米磨面、殺雞宰豬，貼紅彤彤的春聯、放響堂堂的鞭炮，當然更有親人團聚的溫馨和親情濃郁的年夜飯，有親朋好友互動拜年的吉慶祝福。過年，便充滿了各種濃郁的喜慶味，令人神往！

年前，家家戶戶要「掃陽塵」。全家人齊上陣，把牆壁、牆角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灰塵全部打掃掉，傢具擦得乾乾淨淨，被炊煙熏黑了的廚房要多費些勁，必須搞得清潔衛生。特別是堂屋更要收拾得整整齊齊，就連牆壁都要裝飾打點一番，正牆上掛幾幅掛對或好字畫，兩側牆壁則張貼一些漂亮的年畫，在顯眼處也貼上學校頒發給孩子們的各種獎狀，親朋好友來拜年少不了誇獎，算是對孩子們的莫大鼓勵。通過家庭「愛衛會」的大掃除，屋裡屋外窗明几淨，煥然一新，意味著辭舊迎新，充滿濃濃的新年氣息。

記得過小年時，家家戶戶還要送灶王爺。這天晚上，媽媽總會在灶前點上香燭，擺好祭品，磕頭作揖恭送灶王爺升天，祈求他能到玉帝那裡美言幾句，以期灶火興旺。傳說灶王爺是玉帝派往民間掌管煙火的大神，他在小年要回天庭向玉帝作報告，彙報下界人間煙火情況。然後在天上走親訪友小住幾天，到年三十再被恭請回到人間。年三十晚上，還要同樣地祭拜，恭迎灶王爺回還，然後才高高興興地過大年。這些儀式很虔誠，嚴肅莊重。其實，這不迷信，也只不過是人們寄託來年能有個好收成，不讓全家挨餓，期盼過上吃飽肚子的好日子罷了。

大年三十這天真是很忙。一大早吃頓飯就開始忙活，家家都在院子邊上堆一小堆柴火，砍些柏樹枝(柏枝燃起來會散發香味)、竹子之類的青葉兒鋪在上面，再壓上一點土，燃起煙火，大人們親切地稱「煨年根」。一中午，媽媽就開始忙著張羅除夕的團年飯。弟弟妹妹們都到院子玩去了，我常幫媽媽添把火，洗個菜。雖然那時的物質及其匱乏，但媽媽總能想方設法變換花樣，按照一年12個月份來做上12道菜，「美味佳肴」擺滿了一大桌子，那種翹首期盼的感覺至今仍回味悠長。

年夜飯快要準備好的時候，我便幫父親張貼對聯、門畫和牆畫。慢慢長大，這差事父親就直接交給我了。在貼大門上的「福」字時，總是要倒著貼，那時我也不解其意，反正按著大人的吩咐貼上就是了。那些不識幾個大字的小屁孩們卻喊著「倒了、倒了」，這時大人們顯得格外高興，後來漸漸明白，那是為了討個吉言，寓意著來年的幸福生活就要到了。

貼好對聯，放響鞭炮，一家人坐在一起快快樂樂地吃團年飯。

年三十晚上，家家張燈結綵，燈火通明。雖然沒有電視可看春晚節目，大人們還是精神頭十足，圍著爐火坐一整夜不睡，喝喝茶說說話,用「守歲」的方式，留戀生命里每一年中這最後一點美好珍貴的時光。他們話題並不寬泛，大抵是一年的酸甜苦辣、一年的豐收喜悅。在說說笑笑中，也有了一些總結，並期盼開年有個好的盼頭。到天快亮的時候，大人會叫起小孩子們。一說放鞭炮，兄弟姊妹們就有了興趣，一咕嚕爬起來，捂著耳朵也要湊過去撿幾個掉落在地上帶著引線的小鞭炮。妹妹膽小，只好追著我要，我當然是傾其所有，然後再衝過去和哥哥弟弟一起搶。就這樣，一家人熱熱鬧鬧地放鞭炮，迎接新一年的到來。

過年，老家人忌諱很多，喜歡討個口彩，特別是說不得不吉利的話。放完鞭炮不能說「完了」或「沒有了」，大人愛聽「年年有餘」、「恭喜發財」、「幸福安康」、「雙喜臨門」之類的恭維話。過年期間打碎了碗，盤之類的物件，總要說句「碎碎平安」，寓意「歲歲平安」。有些東西還得改個稱呼，比如小狗改叫「旺旺」、辣椒改稱「紅火」，寓意「興興旺旺、紅紅火火」。

那時候的年，要過了正月十五才算完。十五以前，每天晚上都要玩社火，有獅子龍燈，高橋龍船，歌聲蕩漾，鑼鼓喧天，喜氣洋洋。特別是耍獅子很有特色，好看且十分有趣。獅子大多用竹蔑、棕衣編織而成，再點綴絡纓、銅鈴，造型逼真可愛至極，特別是眼珠翻覆，大嘴啟合，一人或兩人協同裝扮而成的獅子跳上跳下，舞動起來十分威武雄壯。耍獅子有單個的、公母一對的、也有「一家三口"的三獅共舞。耍獅子的人只有一個，他手擎繡球，會依鑼鼓的節奏舞蹈，獅子便追著繡球跳躍、翻滾，上高庄、爬梯子，很驚險刺激，我們習慣上稱呼這叫「獅子滾秀球」。每每耍獅子，在鑼鼓隊的敲打聲中，繡球逗引獅子做出各種動作，煞是好看，喝彩聲和歡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般獅子龍燈走到誰家，都要歡歌勁舞一兩個小時，然後歇下來吃頓宵夜才慢慢往另一家去，這樣快快樂樂大半夜甚至是通霄。舞獅子玩龍燈，踩高橋走龍船，按說沒有從師學藝是演不出來的。但高手在民間，看著貌似普通莊稼漢，隨手拉一個上去就能表演一陣子，大抵是從小就跟著獅子龍燈走，看了一次又一次，私底下模仿了一遍又一遍，受到耳聞目染和親身模仿才無師自通吧。父親就是個耍獅子、唱「花鼓」的好手。只不過，我有點內向，羞於在人多的場合拋頭露面，便沒能學到精髓，不會耍獅子。但偶有自家父兄一起敲鑼打鼓，便做個配手，敲個"鉤鑼"還行，點子趕得很准。一群放牛娃混在一起唱「花鼓」歌，我倒能見情見景，抓風堵水。有時即興自編自唱，歌詞改編得連大人都誇獎有點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