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修建頤和園、操辦慈禧慶典，如果挪一半給北洋艦隊甲午戰爭會輸得這麼慘嗎？

作者：張海鵬，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學部委員，兼任國務院學位委員會委員兼歷史學科評議組召集人；曾任中國史學會副會長、會長。季我努學社演講嘉賓。

2014年是甲午戰爭爆發120周年，2015年是甲午戰爭失敗、《馬關條約》簽訂120周年。1895年4月17日在日本馬關簽訂《馬關條約》，5月8日在山東煙台交換批准書。條約除規定朝鮮獨立（實際上為日本控制）外，還有割台灣，陪巨款，開口岸, 任便日本人在華設廠製造，等等，造成了中國和遠東地區永運的痛。甲午戰爭在中國形成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上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慶典經費加上頤和園工程，共耗費1300多萬兩（賬面上）。這兩項耗費基本上是不當使用，如果拿其中一半用在北洋艦隊建設上，用在軍事費用上，甲午戰爭的結局可能不是那樣慘了。事實上，北洋艦隊自1888年成軍以後，就沒有再在海軍建設上花錢了。海軍軍費捉襟見肘，彈藥嚴重不足。在中國擔任總稅務司職務的英國人赫德，曾深深捲入中國政治事務，他在黃海大海戰半個月前寫信給中國海關駐倫敦的代表金登干，說：「北洋水師的克虜伯火炮沒有炮彈，阿姆斯脫郎的火炮又無火藥。馮·漢納根(北洋海軍聘請的洋顧問)……需要有足夠打一場幾個鐘頭之久的大海戰的炮彈，現在還沒有到手」。據《泰晤士報》駐東京記者布林克萊（Brinkley）報道，日本在戰前儲存的彈藥「比在一次對華戰爭中可能耗去的還要多」。可見軍事準備兩相徑庭，不可比擬。單從這一點看，戰爭的失敗也是不可避免的。

頤和園風景照

慶典既然是國家頭等大事，就不只是葉赫個人的事。根據長期在中國作間諜工作的日本人宗方小太郎日記9月2日記載：「清政府為資軍餉起見，扣發自王公以下文武大小官員年豐三成，八旗、綠、步各營兵丁月餉亦扣發三成。各省鹽稅加倍徵收；各省之養廉銀亦減少三成，各送交戶部以助軍餉雲。」事實上，這是借軍餉為名，大事盤剝全國軍民。日記又記載：「自前年以來，每省裁撤兵員十分之一，以充餉銀充作修繕圓明園。又因明年為皇太后六十誕辰，擬效乾隆之盛時舉行慶典。內外大小官吏以至兵卒，均獻年奉之二成五，以營此賀典。」宗方小太郎批評說：「政府之措施日益陷於因循支絀，對民心之向背甚不留意，恬然粉飾太平。」「諂諛百出，丑狀實不忍見」。朝廷對臣工的剝削最後都會轉移到普通老百姓身上，民間的痛苦日益加劇。「恬然粉飾太平」，這個日本間諜的批評是很深刻的，可惜那班帝後、大臣們只知道歌舞昇平，那管他前線戰敗、死人。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賣官鬻爵，貪污橫行，是那時官場的正常現象。哪個當官的不是為了發財？據阿英編《中日甲午戰爭文學集》所載史料，有人揭露，當時的政治，就是坏於貪污。不管當什麼官，不管官位是怎麼來的（或由考試，或由薦舉，或由捐納，等等），一旦得到了官位，就不問社會風俗，不問人民良莠，要問的是這個官位所得幾何。官缺有優有劣，其收入就不能光靠年奉和養廉銀了。多的數十萬，以至數萬數千，官位極低的如佐貳小缺，也有數百千。如果把22行省加起來，每年進入當官的荷包就不止千萬。這些不是國庫的羨餘，就是民生的血肉。揭露何其深刻。

宗方小太郎在《中國大勢之傾向》中記載：「中國為四千年來之古國，文物制度燦然具備。但其歲入與土廣人眾相比較則又甚少，不過97 749 643兩及米5 234 346石而已。據實際調查，自人民徵集者為表面數額之四倍。且定額以外之收入，一錢不入國庫，均為地方官吏所私有。該國曆來賄賂之風盛行，地方官肆意刮削民眾膏血，逞其私慾。」這個記載說，中國廣土眾民，一年財政收入只有9千多萬兩，的確是不多的，表明稅收負擔不重，但是正稅以外的各種盤剝，超過表面數額的四倍，而且這些錢，一文也進不了國庫，全部為地方官吏私吞。賄賂風行，全部來自民脂民膏，都是為了滿足私慾。宗方的觀察，與上述《中日甲午戰爭文學集》所揭露的情況，如出一轍。

最近有人挖掘史料，發現甲午戰爭中黃海海戰中臨陣脫逃，被處死的濟遠艦管帶（相當於艦長）方伯謙，戰前經營房產，在劉公島有房產28套。在煙台、青島、福州等地還有他的房產。據記載，她還把他的小老婆接到劉公島居住。據英國國家檔案館保存的方伯謙兄弟在戰後代替方伯謙出售土地房產契約，共出售土地38畝，房屋113間，原價4.4萬兩，售出價4千兩。

甲午海戰

根據學者研究，方伯謙官俸1296兩；船俸1944兩，兩項合計每年3240兩白銀。購房產銀4.4萬兩相當於正式年俸的13.6倍。顯然4.4萬銀兩是來路不明的。根據經慈禧太后審閱同意公布的《北洋海軍章程》，明確規定北洋水師提督（相當於北洋海軍司令）可以在劉公島上建辦公處所和公館（住家），其他總兵以下各官「皆終年住船，不建衙，不建公館」。濟遠艦管帶相當於總兵，只能住在艦上，不能建衙門和公館。很顯然，方伯謙在劉公島建房時違反海軍章程的。這樣一個在劉公島有大量房產的海軍管帶，能夠在戰場上流血犧牲嗎？他的臨陣脫逃，就是有根據的了。

北洋海軍提督丁汝昌在劉公島上合法擁有衙門、公館，還另在島上蓋房出租。還有材料說，丁汝昌自蓄家伶，在家裡演戲，耗費30萬。海軍紀律廢弛，軍官和士兵在岸上住宿者，一船有半數。

編輯：林小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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