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江平：《兩個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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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局長從辦公室走出來，驀地發現門口的台階上擱著一個大紙盒。他覺得蹊蹺，心想，這誰把盒子丟到此處？是否又有人送……不對呀，送……按理應在暗處偷送，咋會這樣？一系列的心理猜測使他臉色蒼白、神情不安。陳局長環顧了四周，發現沒人，便故意地大聲吆喝起來："誰把東西丟在我門口了，有人沒有？"可一連喊問幾聲，卻無人回應。陳局長躊躇片刻，便膽膽怯怯地走到盒子跟前，用抖抖索索的手小心翼翼地打開盒蓋。只見盒子裡面平靜地卧著兩個白皮雞蛋，每個雞蛋下面各一張小方塊紙條，上面分別用鋼筆和毛筆歪歪扭扭寫著"滾蛋"和"完蛋"四字。陳局長不由得渾身出了一身冷汗，臉色亦由剛才的蒼白變得愈加煞白起來。他慌張地望了一下四周，趕忙蓋上盒蓋，端起盒子，飛快地跑進房間，房門"哐啷"一聲被嚴嚴實實關上了。
陳局長憤怒地將盒子扔到床上，但馬上又迅速撿起盒子，慌亂塞到床底，然後像一塊重石似地"撲通"一聲癱坐在沙發上。他背靠沙發，緩緩閉上眼，狠狠咬著嘴唇，陷入深深的回憶之中。他想起表哥去年送給他的一塊價值兩萬元的名表，至今他還戴在胳膊上，當然，表哥的兒子也順利地進了當地派出所，光榮地當上了人民警察；他又回憶起去年市裡發生的一起故意執刀傷人事件，本來行兇者要被刑事拘留和坐牢，可他因收了對方家人所送的美玉，據說價值在七、八萬元以上，當然，行兇者只被拘留了一星期，便大搖大擺、平安無事地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他還想起了今年發生的一起搶奸案，對方是一位做珠寶生意的大老闆，請他在西安市最豪華的大酒店花天酒地、吃喝玩樂一星期，又送給他一尊價值不菲的金佛，還附加了厚厚一沓花花綠綠的鈔票。不用說，這事又被神通廣大的陳局長擺平了……類似這些大大小小的事還很多，陳局長不敢往下想，因為越想越不安，越想越恐慌，越想越煩惱，越想越後怕……
"咚咚……咚咚……"一陣緩慢且有節奏的敲門聲把陳局長從深深的回憶中驚醒。他慌忙一屁股從沙發上坐起，遲疑片刻，然後，估作鎮定的聲音平靜地問："誰呀？" "我-----小麗。"外面聲音低低的回答。 "有事嗎？"陳局長一聽是財務科秘書小劉的聲音，懸著的心像一塊巨石落了地。他臉上立即露出幾分喜悅，趕忙一個箭步跨近門囗，打開房門。
一個唇紅齒白、柳眉鳳眼、身材苗條的大約二十齣頭的妙齡女子出現在陳局長的面前。 "小麗，你怎麼來了？"陳局長一臉驚詫。"怎麼，不歡迎？"小麗一臉不悅，輕快地走進房門。在沙發上輕輕坐了下來。
"咋會不歡迎哩？想你還來不及呢！"陳局長滿臉紅暈，笑嘻嘻地說："今天是禮拜天，你咋在家不歇著？"
"人家不是想你唄！"小麗聲音甜甜地說，臉上的表情如十五的月亮那樣柔美動人。
"你呀！"陳局長用手指輕輕地在小麗腦門上戳了一下，滿臉皺紋的滄桑的臉龐蕩漾著幸福的漣漪。他迫不及待地湊上去，一把攬住小麗棉花團似的腰身，堵上嘴就要親她血紅的唇和吻她傾長的粉頸。
"不要嘛，別碰我！"小麗奮力推開陳局長肥胖的身體，沮喪地說："人家大老遠來，你也不問我吃了喝了沒，一進門就想占我便宜，真沒良心！"
陳局長嘿嘿一笑，露出兩排黃黃的大門牙，嬉皮笑臉的說:"我這可沒啥紅酒，也沒什麼咖啡，只有涼白開和綠茶，你喝哪個？"
說完，就要給她沏茶，卻被小麗攔住了。她滿臉陰鬱地說："甭沏了，我不渴。我來是找你有事呢。"
"啥事？"陳局長色色地看著她。
"今天是休息日，你咋不回家和嫂子團聚團聚？一個人在這凄凄涼涼、寂寂寞寞的，有啥意思！"小麗故意試探地問。
陳局長詭秘一笑，若無其事地說："和你嫂子呆在一起，還不如我孤家寡人一個人舒坦；再說，都老夫老妻了，有啥意思？哪有和你呆在一起的激情?你年輕漂亮，又有學問，人又溫柔賢淑，哪像你嫂子，人老珠黃且整天愁眉苦臉，讓人看了就心寒。"
"我在你心中真的就那麼好？"小麗不相信的問。
"那當然，你不但人長得好，功夫也好！"陳局長此時滿面紅光，眉飛色舞，那種恐懼、憂慮此時在他臉上已蕩然無存，似乎從未發生過似地。
小麗心領神會地笑了："你真壞！"
"你今天找我有啥事？"陳局長突然一本正經地問。
"說了嚇你一跳！"
"啥……啥事？"
"我懷孕了。"小麗目光怔怔盯著他，看他如何反應。
"啥？你又懷上了？"陳局長吃驚地瞪著銅鈴大眼，半晌才問:"你……你做檢查了？"
"昨天去醫院檢查的，都四個多月了。"
"噢。"陳局長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接著焦急地說："你咋這麼不小心？還不快把孩子打掉！"
"我才不呢！"小麗噘著嘴，憤怒地說："你這個沒良心挨天殺的，你難道不知道這是咱倆第幾個娃，這是咱第三個；前兩個你不要，騙我說等你離了婚娶了我再要。可現在已經是第三個了，你還沒離，你倒底要騙我到什麼時候？你今天非得給我個痛快話不行！"
陳局長一臉無奈，苦喪著臉說："好我的小乖乖哩，好我的親寶貝哩，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我的難處：你嫂子是出了名的潑婦，再加上常年重病在身，生不得氣，我若和她離婚，那簡直如登天入地，她會和我鬧人命的；再說，上面最近風聲緊、查得嚴，正在暗地裡調查我哩，現在是非常時期，再鬧出這門子事來，更是雪上加霜，對我很不利。"
"原來你一直在欺騙、玩弄我的感情！你為什麼要騙我這麼久？為什麼直到現在才說出心裡話？你說！你說呀！"小麗氣得渾身哆嗦，臉色蒼白，嘴唇烏青。"我真是瞎了眼，當初鬼迷心竅了，咋會愛上你！"兩股悔恨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地，從她清秀的臉龐滾落下來，浸濕了胸前的衣裳。
"我……我……"陳局長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半天才苦喪著臉，低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那還不是因為我心裡有你，你知道我是多麼愛你嗎？我一時一刻都不能沒有你呀！"
"鬼才信你的謊話！"小麗用手抹了一把眼淚，聲色俱厲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白眼狼，你這個人面獸心的陳世美，我要告你！"
說完，揮手一記響亮的耳光摑在陳局長的臉上。 "你！"陳局長吃了一驚。"你咋動手打人？" "殺了你也難解我心頭之恨！你毀了我的一生，你不是人！"小麗的目光咄咄逼人，凶神惡煞地瞪著他。 "你也有錯，別把責任全推攤在我身上！"陳局長的聲音微弱得如春蠶在咀嚼桑葉。
小麗吃了一驚，愣怔了半晌，才聲音冷冷地說："你今天是否收到一件東西？"陳局長一怔，驀地恍然大悟："咋了，莫非那盒子是你放的？" "不錯，是我放的。"小麗的語氣鏗鏘有力，臉龐的表情冰冷沮喪。 "你啥意思？"陳局長感到莫名其妙，蹊蹺地問。 "啥意思，你不明白嗎？" "不明白。"
小麗用鄙夷的眼神輕蔑地瞟了陳局長一眼，嗤嗤一陣冷笑："你知道盒子里的雞蛋是用啥做成的？"
陳局長狐疑地盯著她，啞口無言，不知如何回答。
"那我來告訴你一一是用炸藥包做成的。這個炸藥包不知炸毀多少清白的大門，釋掉多少罪惡的生命？總有一天，它會連你人一起炸掉，讓你灰飛煙滅，遺臭萬年！"說完，小麗像瘋了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你……你在嚇唬、威脅我嗎？"陳局長膽戰心驚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瘋女人，聲音有些顫抖地說。
"如果你不還我一個公道，這個炸藥包隨時都有可能在你身邊爆炸，你就等著滾蛋和完蛋吧！"說完，小麗輕蔑一笑，頭也不回揚長而去。
"你！"陳局長像一塊沒有著落的巨石，重重地跌落在沙發上……
作者簡介：楊江平，男，陝西省華陰市作協會員。作品散見於雜誌報刊及網路文學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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