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戰侵略了大半個亞洲的日本，為啥獨不敢動中國這座彈丸小城？

在葡萄牙炮艦上被擊斃的日軍司令——小倉外吉少將斃命經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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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會弄到無人認領的情況嗎？確有這種事情。在抗日戰爭中，就有多位斃命於中國的日本將軍，至今找不到是誰幹掉的。

這是不是有點兒抗戰神劇的節奏呢？那我們就讓這些到現在都不知道怎麼去見天照大神的將軍們出來走兩步吧。

1944年9月11日，一艘怪模怪樣的炮艦開始沿著珠江向上游航進，幾條輔助艦艇緊隨其後，上面站滿了氣勢洶洶的日本兵。

這艘被日軍編為「舞子號」的小型炮艦是日本海軍駐廣東警備隊司令官小倉外吉大佐的旗艦，排水量只有130噸，被稱為日本海軍中最小的「戴菊花徽的軍艦」。

日本海軍將所轄艦艇中艦首帶有菊花徽的艦隻稱為「艦」，而不帶菊花徽的稱為「艇」。一般來說，「艦」總要在300噸以上，否則即便是當時實力很弱的中國海軍，也不好意思這樣稱呼。這艘「舞子號」被列入「艦」的行列，與其噸位無關，而與其身世有關。

▲ 舞子號，本為葡萄牙海軍在澳門的警備艦，1909年從英國訂造，當時裝備有57毫米炮兩門，重機槍兩挺，排水量95噸，航速12節

一條葡萄牙海軍的炮艦，怎麼會成了日本海軍的軍艦呢？

很少有人知道，在這條軍艦開始服役的時候，澳門的葡萄牙殖民軍居然還保有一支相當強大的遠東艦隊，包括了裝甲巡洋艦「達·伽瑪號」、防護巡洋艦「美洲皇后號」等，是南海一支頗具影響的海上力量。

▲ 達·伽瑪號，1876年下水，換句話說，比北洋水師的所有巡洋艦都要老舊

1910年，這條澳門號炮艦還曾經執行過協助陸軍清剿路環島上海盜的任務，並在一周的戰鬥後迫使對方投降。不過，隨著時光的推移，「達·伽瑪號」等老掉牙的軍艦陸續退役，1935年之後，澳門號已經成了當地葡萄牙殖民政府掌握的僅存海上力量。沒落的葡萄牙帝國在南海漸漸只剩了一個背影。

到日軍1939年攻佔海南島，1941年年底攻佔香港後，澳門的地位變得十分微妙。

當時葡萄牙在表面上保持中立，其首相薩拉查奉行左右逢源的政策，首鼠兩端，與軸心國頗多聯繫，而民眾普遍同情同盟國，於是該國和它的各個殖民地幾乎成了雙方間諜你來我往的舞台。

在抗日戰爭爆發後的澳門，中日雙方情報和宣傳人員經常利用其位置活動。而中國方面的活動和獲益顯然更多，使其成為南海周邊地區一個不大不小的活躍點。

更重要的是，它還是一些戰爭物資悄然進入中國內地的橋樑——澳門周圍的航道隱秘複雜，多小島，戰前便是南海的走私活動中心之一。抗戰打響後，趙其休等原澳門走私商人中有很多轉而為中國抗戰工作，設法將汽油、橡膠等通過這裡運入內地，而葡萄牙當局對此既無能也不願加以嚴格管制。

▲ 戰時澳門政府設立難民收容所的布告，這些措施客觀上幫助了遭受戰亂之苦的中國人民

澳門作為中立地區存在顯然是對中國有利的，因此，在日本軍隊中，不乏想直接攻佔澳門，控制整個南海北部沿岸的戰爭狂人。

事實上，太平洋戰爭開始後，日本軍隊毫不猶豫地攻佔了南海邊緣另一個葡萄牙的殖民地東帝汶。此前薩拉查首相曾宣布要嚴守葡萄牙的殖民地，但其中並沒有列入東帝汶，所以這次易手並沒有發生戰鬥——澳門也沒有被列入，這顯示了葡萄牙對在南海維持自己的影響已經完全沒有信心，不過日軍最終沒有攻佔澳門。

這是因為日本在戰前曾有大批移民遷入葡萄牙具有很大影響力的巴西，如果佔領澳門，可能會導致葡萄牙對這批移民採取不利行動。

只要葡萄牙當局不公開支持中國的抗戰，當時只有20平方公里的澳門，對南海地區中日雙方的戰鬥而言不會產生決定性的影響。最終，葡萄牙在整個二戰期間保住了南海上最後一塊殖民地。

不過，澳門也僅僅是沒有被日軍佔領而已。1941年，葡萄牙當局中止了四界救災會，而且為了保住這塊殖民地，做了不少後來頗受指摘的事情，比如限制在澳門的抗日宣傳，限制中國背景的團體在當地活動，允許日本海軍使用澳門港口，制止中國軍隊在靠近澳門的地區設防等，以此取悅日軍。

1943年，葡萄牙方面乾脆將一直停泊在香港的澳門號炮艦賣給了日軍，至此，澳門已經在南海抗戰的背景下，逐漸成為透明的存在。

把澳門號賣給日軍，對於葡日雙方其實是件一拍即合的事情。日軍在1938年攻佔廣州，1939年攻佔海南島，迅速控制南海的制空權和制海權，此後的澳門號只能停在港口不敢開動了——葡萄牙人擔心它被瘋狂的日本飛行員當成盟軍軍艦炸沉。

所以，澳門號留在葡萄牙人手中已經沒有什麼價值，反而還需要一筆不菲的維持費。而日本海軍作戰區域越來越大，哪怕一艘小艦也不願放過。於是，這筆買賣成交了。

此後，日軍對其進行了整修和改裝，1943年8月15日重新投入使用，改名「舞子號」。此時，該艦改裝80毫米高平兩用炮一門，20毫米機關炮一門，加設防彈板，噸位增大到120噸，航速卻有所下降。

1944年9月這次掃蕩行動中，乘坐「舞子號」的這位小倉外吉司令官，在日軍中堪稱資深高級軍官。此人1892年生於日本石川縣，畢業於海軍兵學校第41期（日本海軍名將，被稱為「頑強的田中」的田中賴三等為其同學），曾擔任佐世保鎮守府中佐副官，1935年一度轉入預備役，1937年侵華戰爭爆發後重新被徵召，擔任特設炮艦大興丸號艦長，因在印尼等地作戰中表現突出，於1943年升任日本海軍廣東警備隊大佐司令官。

（《日本海軍兵學校人名事典》，1988年第七版）

▲ 小倉外吉的升職檔案

這次出擊，小倉外吉除親乘舞子號炮艦督戰外，另調動炮艇六艘，機動艇六艘，其目的，是為了打擊經常在珠江布雷和伏擊的中國游擊武裝。

▲ 珠江上的水雷——中國抗日武裝經常在這個南海的出海口布設水雷，使日軍防不勝防

1944年日本陸軍發動了旨在打通大陸交通線，使日本在華北、華中的佔領區與南海建立直接交通聯繫的「一號作戰」（中方稱為豫湘桂戰役）。珠江口是這次作戰的兩大終點之一，另一個是「法屬印度支那」，即今天的越南，它們共同的特點是擁有南海的出海口。

這次小倉所在的廣東警備隊得到命令，要務必確保珠江航線，以保證自南海至珠江內各處要點的補給線安全——中國的游擊隊經常在這一帶活動。

經過周密策劃，小倉外吉指揮所部發動了對珠江三角洲水網地帶的這次掃蕩作戰，其使用的部隊包括了日本海軍遣支第二艦隊屬下的廣東警備隊和香港方面特別根據地的兵力。

▲ 儘管舞子號炮艦噸位不大，但對當時在珠江流域活動，只有輕武器的中國游擊隊來說，其火力可謂十分強大，故此，日軍對這次掃蕩，認為是水到渠成的一次行動

小倉外吉大佐或許想過這次完成任務之後，自己有晉級將級軍官的可能，卻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他想到這是自己的最後一戰。

結果，兩件事都發生了。

按照日本山貓文庫的《帝國的守護者》中記載，小倉外吉這一戰的情況是這樣的：

在出擊之前，日軍再度進行了對軍艦的改裝，將其武器換為英國造76mm高射炮和20mm機關炮各一門，並為了保護的原因，取下了軍艦上的菊花徽章。同時，為了增加和游擊隊進行戰鬥的兵力和隨時登陸作戰，增加了一批陸軍官兵擔任臨時的陸戰隊，在艦上也設置了陸軍士兵的臨時休息艙。

此後，日軍一面與游擊隊設在岸上的陣地不斷交戰，一面向上游搜索攻擊。日軍依然不覺得游擊隊的火力有何威脅，真正對他們構成威脅的是空襲。出擊數日後，他們遭到了中美聯合空軍P-51戰鬥機的攻擊，於是，日軍改行動的方略為夜間航行，以避過白天的空襲。

他們沒有想到，這樣做並沒有帶來安全，當他們深入游擊區的時候，災難降臨了。

日方記載：

9月24日、河口から120kmほど上流の地點に仮泊しているのを発見され、激しい銃撃を受けます。必死の応戦も虛しく、小倉司令以下4人が戦死し、負傷者多數を出してしまいました。「舞子」も浸水してしまい、ここで航行不能に陥ってしまいます。生き殘りの砲艇に曳航され、「舞子」は戦線を離脫しました。

譯文：9月24日，到達了距離河口一百二十公里處，在休息的時候暴露了目標，遭到了猛烈的射擊。儘管進行了拚死的應戰，但一無用處，小倉司令以下四人戰死，很多人負了傷。『舞子號』也進水了，失去了動力。倖存的炮艇拖曳著『舞子』脫離了戰線。

（《山貓文庫 帝國の守護者》 第三版 第8回）

日軍記載，舞子號此戰負了重傷，被迫送到香港修理。

▲ 這條舞子號一度被日軍拆除了武裝，準備在盟軍攻打珠江口的時候用於阻塞航道但終於熬到了戰後，被日軍移交給國民黨海軍，改名「舞鳳」，1949年10月22日該艦在艦長李杲率領下起義，與38號與40號炮艇共同加入人民海軍，改名3-522號繼續活躍在南海上，一直服役到上個世紀六十年代

這次襲擊的經過，日方資料並不很詳細，突然遭到的射擊可能是來自空中的中美聯合空軍飛機，也可能是來自游擊隊，沒有確切說明。只是從脫離戰線一句描述來看，應是和地面目標交手。如果從火力角度來看，能夠把日軍炮艦打得失去動力，一般的游擊隊，無論國共都很難完成這樣的任務。

經過查閱史料，當時確實有一支特殊的游擊隊曾在豫湘桂戰役期間於珠江上狙擊日軍，具有這樣令人生畏的火力，而戰鬥的地點也與小倉外吉被擊斃處頗為接近。

這支部隊的指揮官是當時的粵桂江防司令黃文田將軍——順便說一句，這位將軍的海軍生涯還是在人民海軍那裡結束的——新中國建國後，國民黨軍用水雷封鎖南海各港口，黃文田將軍受人民海軍中南軍區（南海艦隊前身）的邀請，作為專家參加了對珠江、汕頭等地的掃雷工作，順利完成任務。

黃文田將軍是潮州人，祖上是清代武狀元黃仁勇，1919年畢業於廣東黃埔海校。他在1938年10月26日曾指揮廣東海軍打出了著名的「馬口反擊戰」，儘管他手中軍艦噸位和火力都十分有限，但仍然起到了遏制了日軍突進勢頭的作用。

在廣東海軍各艦陸續被炸沉之後，他指揮海軍官兵繼續扼守羚羊峽、高要一線，在西江肇慶段層層設防，遏制日軍溯江西犯，他這支部隊擁有從沉沒軍艦上拆下來的火炮，火力遠勝一般游擊隊，與優勢日軍在這條戰線上一直相持到1944年9月，直到豫湘桂會戰中肇慶全境淪入敵手，西江防線才隨之棄守。

黃文田由此得名「黃老虎」。

他所部堅守西江的最後時段與小倉外吉被擊斃的時間頗為吻合。而《帝國的守護者》中記述小倉及其部下在這次掃蕩中掃雷一百多顆，也與黃文田所部的特徵吻合——只有海軍才有條件施放這麼多水雷。

而日軍因為對這位「黃老虎」恨之入骨，竟將他家鄉孚中村的祖屋和全村數百間民房燒毀以泄憤，由此來看雙方一定是有死仇的。（《黃文田:從武狀元之後到海軍名將》 廣州日報 2014.5.10）

那麼，真的是黃文田擊斃了小倉外吉嗎？

只能說有這種可能，仍然得算是一個歷史之謎吧，畢竟這只是一個推斷的結果。

小倉外吉戰死後，日軍將其追晉為海軍少將，按照慣例，我方應該將其收入到斃命中國的日軍將領中，但至今為止，大部分相關資料中並無他的名字。看來，無論究竟是誰擊斃了小倉，考證出他的斃命經過，總是給南海抗戰的歷史上，增加了一個被擊斃的日軍將軍的名字。

這不敢算是成果，只是對當年拚死與日軍鏖戰的南海軍民們的一點敬意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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