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冬天搭爐子的日子
搭爐取暖，在我，最早是上小學時。那時候，一到冬天，有的家裡就用廢舊的鐵皮或者鐵皮保溫瓶外殼，和鐵絲、泥巴等，做成手提的小火爐，每天早上生著燒旺，再帶一些玉米芯，讓孩子提著去上學。有的到了學校火爐就滅了，重新生爐子，往往把教室里弄得一片煙霧繚繞，課桌、地面上一片狼藉。儘管如此，我那時仍是羨慕帶火爐的孩子，自己終究沒帶過。那時，老家的冬天是不搭爐子的，天冷了、下雪了，人沒事就坐在炕上，炕是連著鍋灶的，一做飯燒水，炕就是熱的。再就是，臘月里蒸年饃的時候，條件好的人家會生一盆木炭火，放在地上給房間里增加點溫度。但是，我的記憶里，那火盆其實讓房間里熱不了多少，最多是給蒸饃的人們一種暖和的心理安慰，或者純粹就是增加一點蒸年饃的氣氛。
真正對搭爐子有體味的，是我到澄城工作生活以後。先到一家食品廠上班，分給我與人合住的房子里，靠窗的牆根有一個磚混的小土台，問了合住的人，才知道那是火爐。我去時是十月份，一個多月後，天就漸漸冷了，廠里居然給我們每人分了一堆塊煤。我們很快就把房間里那個貌似土台的火爐搭著了，房間是向陽的，有了火爐，更是溫暖。我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冬天還可以過得如此溫暖。那個冬天真是過的愜意！不上班的日子，我就呆在房子里。房子里除了那個爐子就是兩張單人床，以床為桌，我在那裡看看書寫寫文字，就是在那個冬天我寫了自以為很滿意的一篇文章《冬天之美》，儘管寫的是家鄉的冬天，但是那字裡行間的興緻和情感，卻與那個火爐帶來的溫暖是分不開的。
第二年我被調到主管單位局機關上班。機關實行的是宿辦合一，我一個人一個房子。冬天照例分了塊煤。我請同事在門口的牆根用磚和泥盤了個爐子。這時候，我不但知道了在澄城，冬天搭爐子是普遍現象，而且也習以為常。但是，搭爐子的引火柴對我卻成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費心事。
已經記不清在那個食品廠搭爐子的引柴是從哪兒弄的，到了局機關每次爐子滅了再搭時，找引柴都成了難事。那是局機關北面有個大會議室，從我到那裡上班那會議室就廢棄著，不久拆除了，廢止上經常可見拆掉扔下的爛木條、木板之類，我便撿回來引火搭爐子。但是天長日久，那些遺棄的木條木片之類就被撿完了。記得有一次回老家，返回時除了必帶的東西，我居然想起到了單位沒柴引爐子。順手從院子里撿了幾根平時家裡燒飯用的木柴，和行李裝在一起帶到澄城。後來想，那幾根從秦嶺山砍下來的木柴，和老家院子里那些隨時就被填到灶膛里化為灰燼的木柴相比，可能是有史以來待遇最好的木柴，和我一起先是摩托車，再到中巴車，又轉大巴車，輾轉一百多公里，才實現了它的價值。 形容人做多餘的或者不划算的事，有句話叫「把柴火往山裡背呢！」我雖然是把柴火從山裡往外被，卻是背向城裡。我雖然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但是一想到搭爐子時到處找引火柴的苦惱，最終還是小題大做了。
幾年後，局機關拆遷改造，我工作單位調整了，也不再是單身一人，拖家帶口租居在縣城西邊的城中村，爐子也換成了鑄鐵爐。但是找引火柴的問題依然是一個看似細小其實很大的問題。出門上街，看到哪兒有拆遷，我便去像幻想能撿個大元寶一樣，仔細地檢查每一個角角落落，希望找到半截破損廢棄的木窗欞、爛木板之類。一次在去西河溝散步時，無意間發現溝畔上有一片多年無人看管的蘋果園，果樹都不大，但枯死了好多，讓我興奮了好長時間。那段日子，引火柴沒了，我便去那片蘋果園，折一些枯死的蘋果樹枝。也不用藉助刀斧，手扳腳踹，三下五除二就弄一大堆。因為乾枯，很易著火。再後來，趁晨練的功夫，在西河溝里找柴火，細枝末節的不要，因為不耐火，必須找粗壯一些的，而且是乾的。後來終於在溝底的一個低洼處找到一小片灌木叢，好多枝條不但自然枯死而且比較粗壯。周末的中午，一個人下去，同樣是手扳腳踹，滿頭大汗地弄了一大捆干樹枝，在旁邊找了根藤蔓捆紮好，氣喘吁吁從西河溝的羊腸小道上扛了回來。那當兒，不由自主就想起在老家的山裡砍柴的情景。心想十年寒窗就是為了逃脫鄉村那些繁重的勞作，不曾想為了冬天取暖，竟然又重操舊業。儘管心情有些失落，但是一想起肩上滿載而歸的引火柴，腳下又增添了力量。
就這樣，在尋柴搭爐子的煩憂中，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溫暖的冬天。其實，搭路子煩腦的不只是找引火柴，半夜睡起給爐子添煤，搭爐子時的煙熏火燎，特別是早晨起來，路子溫溫的，爐火卻滅了等等。但是只有找引火柴的小煩惱讓我記憶猶新。儘管如此，搭爐子使我永遠結束了冬天家居的寒冷，即便是不再搭爐子的今天，我仍然懷想那曾經為引火柴費盡腦筋，為搭爐子而煙熏火燎的日子。
作者簡介：王政，陝西華縣人，大專畢業，中共黨員，渭南市作協會員。1995年7月在澄城縣參加工作，現在澄城縣縣委辦公室任職。工作之餘寫作散文、隨筆、雜論等，用文字表達人生感悟，抒寫生活體味，享受文字帶來的心靈愉悅。文章散見於在《陝西日報》、《西安晚報》、《渭南日報》等省內外報刊。2013年由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19萬字個人散文集《淺流漫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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