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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姐姐,我總是讓你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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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沐青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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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現在,遊戲開始。

請把你的手放在左心口處,閉上眼睛,感受胸膛里的跳動,然後輕輕問自己一個問題。你有沒有討厭、怨恨過一個人,你有沒有費盡心思超越、躲避過一個人?

如果有,那你後悔了嗎?

「我愛你,再會於夏日,擁抱下世紀。」

1

顧白白說:「顧夏天,你就是個虛偽的撒謊精,拿著雞毛當令箭,我最討厭你了。」

夏天還記得白白跟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是高中時的一個灼灼炎日。她被自己監督著在40度的高溫下繞著操場一圈又一圈漫無盡頭地跑步,自己則在旁邊打了把傘咬著冰棍同時喊著:「快點,再快點!」

結束的時候顧白白整個人臉蛋通紅,汗水多得像是剛從水裡爬上來一樣。她瞪著夏天,累得說不出話來,卻是極渴,上氣不接下氣地對自己說:「……顧夏天……讓我咬一口……」

夏天反手就將冰棍放到包裝袋裡,拖起累得躺坐在地上的妹妹,皺著眉道:「我跟你說過,跑完步不要坐地上。你再不聽我的話,我就回去告訴爸媽。」

顧白白朝上翻了個白眼:「你去你去,不給就不給。小氣告狀精!」

夏天鬆開手,居高臨下地看她:「那也好過你這個連體育跑步都不及格的差生。你再不好好練習,別說一大,就等著連二大都考不上吧!」揚長而去,不歡而散。

落日餘暉下,顧白白看著顧夏天離去的身影,突然就哭了。

2

顧夏天一直記得白白出生的那個日子。

印象里,那是個很寒冷的冬天。她裹著父親的軍大衣坐在走廊的長凳上,看著父親焦急地在產房門外來回地走來走去,陽光照在她離地來回晃動的腿上,溫暖得讓人眩暈。

醫生抱著個小小的糯米糰子走出來,說:「恭喜啊,是個小千金。」

夏天跑過去踮起腳,戳小妹妹的臉蛋。

稍長大些的顧白白長得很可愛,圓圓的充滿膠原蛋白的小臉,紅撲撲的,像富士紅蘋果,讓夏天看了莫名就覺得歡喜得緊。她整天跟在夏天的身後,奶聲奶氣地喊著「姐姐……姐姐……」,就像是顧夏天的影子。

那她與顧白白之間,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夏天去園裡澆花的時候,看到了一抹新生的爬山虎,它蒼翠的藤蔓緊緊纏繞著原先那株薔薇花向上生長,索取著所有的雨露和陽光。

她突然就覺得很難受。她想,顧白白於她就像是那株爬山虎於薔薇,剛開始滿心歡喜,可等到她搶走父母所有目光的時候,就像有根扎進全身,抽走體內每一寸養分。

那些年,禮物是妹妹先挑,衣服是妹妹先選,凡事都以妹妹為先。日常瑣事里碎小的事情慢慢累積起來,成了顧夏天心頭的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那時候她連做夢,都是顧白白跟著她的場景。

3

顧夏天十六歲那年成績進入市中前三,獲得了保送出國留學的機會。那個時候天藍藍的,象牙塔是純凈的,夏天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觸摸到夢想的金色邊緣。

她知道家裡資金有限,可那機會卻真的是千載難逢。

夜晚窗外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她推開房門,在母親面前攤開那份保送名單。燈光下,顧母剛哄睡白白,輕聲地對她做了個「噓」的手勢。

母親躡手躡腳關上顧白白的房門,看了那份名單好久,才躊躇著說道:「夏天,你那麼優秀,以後還會有很多這樣的機會。可白白資質有限,得好好把握,家裡的資金得留著給她上鋼琴班,這樣白白高考三位一體招生才有優勢。」

那一瞬,顧夏天的心像是灌滿了鉛,突然就沉入了海底。

那個時候夏天終於明白,在她與顧白白之間,她始終是被選擇放棄的那一個。

那天晚上下起了一場沒有節奏和始終的小雨,可她卻背著登山包爬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太白山,直到凌晨三點才攀上了山頂。她看著市中最廣闊無垠的大海,海風迎面而來打在她臉上,顧夏天突然就哭了。

她已經很努力了,可為什麼永遠得不到她想要的東西,為什麼做姐姐的就必須得退讓?多麼不公平。

她下意識地開始疏遠顧白白,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她知道,她再也不會是白白經年裡的時光色。

再後來,顧白白總是喜歡找她的不開心,尋她的不自在。她被爸媽罵的時候,顧白白就躲在門後朝她笑,笑得像極了一個壞孩子,她也便越發不喜歡她。

她們之間,越長大越分歧,越分歧越爭吵,演變成了現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樣子。

4

顧白白考上一大那天,是個日頭溫暖和煦的好天氣。她提了個厚重的行李箱,在校門外徘徊了許久,然後,她看到了顧夏天。

夏天扎著高高的馬尾,一身清新靚麗的運動裝,指揮著來來往往的學生。美麗之餘,在人群中顯得那般優秀。

顧白白同她擦肩而過的瞬間,白色的校服裙擺拂過彼此,倆人卻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像是陌生人。

很多年後,當顧夏天想起這天的大學新生入學,會突然間流下眼淚。當她轉身接過小學妹手中的行李箱,微笑地為新生指路時,從未回頭看到顧白白眼裡的無措和本欲張開卻合上的嘴唇。

從前不曾想,後來不敢想。

夏天值班那天,天氣賊熱。一大有條不成文的規定,不能在值班日吃零嘴,說是影響風化。

夏天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真是受不了那天的毒日頭,便買了根冰棍偷偷躲到偏僻的樹蔭下。正吃得歡快,卻聽到上頭有人的笑聲。

女生有些驚慌,抬頭朝樹上望去,午後的陽光從繁茂的葉子里零星地散落下來,少年有一雙明媚的眼睛。他笑著說道:「你就是大三(三)班的顧夏天嗎?長得真好看。」

那刻的溫度其實剛剛好,風拂過臉頰時會有清涼的感覺,夏天突然就想到從前看張愛玲的書,裡面有一段話——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無涯的荒野里,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遇上了,也只為輕輕地說一句:「噢,你也在這裡嗎?」

年華如水,原來當真繁花似錦。

那個叫譚銘的男孩子讓顧夏天迎來了自己的初戀。她坐在他自行車的後頭環繞著校園林蔭道的時候,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一般。

愛情就這樣破土而出,迅速生長,像藤蔓般蔓延全身,融入血液。

顧夏天報考北京的研究生時,大家都很驚訝。可顧白白知道,她是為了譚銘,所以放棄了去法國學設計的夢想。

顧白白不止一次見到,星光月色下,顧夏天穿著碎花連衣裙,牽著譚銘的手唱歌,蹦蹦跳跳走過南大街的情景。

她的歌聲嘹亮清爽,動人心弦,像鮫人歌唱一般,這樣美麗靈動,令人心醉。

白白看了許久才關上窗,看視野中的顧夏天坐在譚銘自行車后座上一步步駛離家門,融進夜色里,再也看不清楚。

那一刻,顧白白清晰地明白,夏天要提前下車了,她要往自己的未來跋涉,再也不會回頭。

5

那些年我們一起看過的偶像劇里,何以琛是真的愛著趙默笙,余淮是真的愛著耿耿。可在現實里,那個你喜歡的人,可能並沒有你想像中那樣愛你。

顧白白在電影院看到譚銘的時候還是蠻驚訝的,驚訝不在於其他,而在於他牽手的那個女孩子不是顧夏天。

顧白白回去便把這件事告訴了顧夏天,那時候顧夏天正忙著試穿明天和譚銘約會的衣服。

聽到這話,漫不經心道:「你知道什麼,可能看錯人了唄,你才見過他幾次。」直起身後,她看向顧白白,「都跟你說幾遍了,你管好自己就行了,成績不好就奮起直追,成天管我的事做什麼?」

顧白白被氣得說不出話來,直罵她豬油蒙了心,好賴不分。晚上,顧白白一直輾轉反側,氣憤之餘給同班的閨蜜打了個電話。

「小蜜棗」是一大消息的風暴中心,一聽立刻炸了起來:「你咋早不說顧夏天是你姐呢?!那個譚銘是我們一大六部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顧夏天被他耍了!」

顧白白在第二天就讓「小蜜棗」幫她約譚銘出來看電影,那天她想了許久,才在半途以上廁所的名義出來,在電話亭那頭慢慢撥通了顧夏天的電話。

後來烈日當空,顧白白站在影院的門口,突然就覺得有些暈眩。

那個時候,顧白白知道顧夏天一定會來,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了解夏天就像看自己一般通透,卻也希望她能因為一個紅燈一場大雨而錯過這個場面。

她知道顧夏天會恨毒了她,可她知道這是為顧夏天好。她一向覺得,愛情這回事,該斷則斷,好過最後過度的盲目依戀與無休止的愛恨糾纏。

顧夏天從計程車里下來衝進電影院打坐在顧白白身邊緊握著白白手的譚銘的時候,像瘋了一樣。顧白白想攔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譚銘似是怒了,一把便掙脫了出去,指著顧夏天鼻子喊道:「你幹什麼?!」

霎時,電影院的許多人都看過來,痛苦和恥辱都在此刻被加劇。顧夏天的臉色慘白,讓顧白白都不忍心再看她。

夏天跑齣電影院的時候,顧白白連忙追了上去,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啐譚銘:「你個騙人的大壞蛋!」

「顧夏天,我早就跟你說過他不是什麼好人。你偏不信。」顧白白追上夏天,手裡是從一開始便為她買的可樂,冰冰的,「吶,給你。」

夏天看著跑得氣喘吁吁的顧白白,隨後打開可樂的拉環,「顧白白,從小到大,什麼好的東西都給你,憑什麼,就因為我比你大了三歲嗎……你什麼東西都喜歡跟我搶,我也得什麼事都讓著你,可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和選擇……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吧?!」

夏天抬頭已是紅了眼眶,音調一下子拔高,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惡獸突然破土而出,「顧白白,你說你討厭我。彼此彼此,我也恨毒了你!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冰鎮的可樂就這樣潑在顧白白的頭上,棕紅色的液體順著脖頸流進衣服里,世界好像突然間就靜止了,連夏日的蟬鳴都沒了聲響。

顧白白看著日頭下逐漸跑遠的夏天,突然覺得有些暈眩,烈日焦灼,燒得她臉頰生疼。

她好像做錯了,她也好像……真的把她與顧夏天之間的關係,弄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每一天,太陽都是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反覆循環,亘古不歇。在凌晨三點鐘的時候,顧白白登上了山頂,霧氣繚繞,雲海翻騰,這是許多年前顧夏天經常來的地方。長大的顧白白終於明白,當初的顧夏天是以一種怎樣的心態站在這裡。

她突然就看到了許多年前蹲在岩石洞前掩面而泣的夏天。

讀初中的時候,科學老師說,樹是最能客觀記錄下時間的,因為它有年輪。她想,她在顧夏天心裡大抵也是這樣,她每做一件事就在顧夏天心裡留下一圈年輪,一圈圈疊加,直到內心的傷害和憎惡再也不可磨滅。

6

夏天在窗前坐了整整一個晚上,看著窗外逐漸變黑的天色,又看見慘白的天光顯現。魚肚白般的天空,襯得內心墨般無妄,彷彿整個世界都被海水浸滿,自己沉溺其中卻發不出任何聲響。

她看著從前與譚銘的合影,兩人笑得是那般燦爛。她還記得他笑起來時嘴角會上揚,暖暖的,像是星光。

那個少年在夏日裡最美好的時光出現,映襯了她青春里最懵懂的初戀,而這些堆積起來的小快樂,在此刻灰飛煙滅,溶解在了顧夏天的小悲傷里。

夏天從抽屜里拿出譚銘從前送她的四葉草項鏈,看著看著,突然就掩面而泣。

可其實那個時候顧夏天還不知道,這世上最失落的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愛你。而最令人難過的,卻是那個你一直以來討厭憎惡的人,在世界末日來臨的時候竟然會奮不顧身擋在你的前頭。

一大的實驗室遭遇氣體爆炸是在一個明朗的天氣。

那堂是顧白白的必修課,顧夏天作為往屆優秀學生蒞臨出席,爆炸的源體就在她旁邊。

事情發生很突然,讓人措手不及。顧夏天回頭的那一瞬間只見撲面而來的猩紅的火焰,然後有人壓在了自己身上——是顧白白。

火勢蔓延,人群慌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最後那幾秒,顧夏天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痛,眼前都是顧白白小時候嘟著的嘴紅著的臉,可愛得能掐出水來,以及長大後她任性叫她顧夏天的囂張模樣。可是耳朵里還是聽到了她被尖銳碎片刺穿皮肉的悶哼聲,以及幾不可聞因疼痛和恐懼而發出的哽咽聲。

顧夏天快被濃煙熏得暈過去,所有周遭的人都拼了命地往教室外跑,沒有人發現倒在角落裡的兩人。

夏天將指甲不斷往皮膚里掐進去,努力抱住顧白白往門口移動,疼痛的感覺是那樣清晰。

「對不起,姐姐。我總是讓你難過。」

顧白白說話的時候,聲音軟軟的,糯糯的,像極了小時候她跟在自己屁股後頭叫姐姐的聲音。夏天始終沒有哭,卻在後來顧白白的頭垂在自己胸口時,忽地便紅了眼眶。

她反握住顧白白的手,卻在看清她後背的碎片的那一刻,震驚得說不出任何話來。

她喊她,喊得聲帶都近乎沙啞:「顧白白……顧白白。顧白白!」

卻沒有聽到任何的微弱回應。就在那一刻,整個世界似乎都靜止了,渾身血液不再流動,眼前所有的事物像漩渦一樣急速旋轉著離自己遠去。

世界轟然倒塌。

7

夏天親眼看著顧白白被推進醫院的急救室里。時間流逝,一分一秒,周邊所有人都在慌亂地奔走,像是一鍋被燉爛的粥,而她除了獃滯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

她沒有聽清,卻清楚地從顧白白的嘴型分辨出了那句話。她進手術室前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害怕」,也不是什麼「我疼」,更不是自言自語,而是——「姐姐,你有沒有事?」

是這樣熟悉的令人懷念的聲音,是在許多年前,她還是跟在自己屁股後頭的小影子的時候,經常對顧夏天說話時的樣子。

傍晚時分,顧夏天回家拿顧白白換洗衣物時,看到了她素白的筆記本上寫的字——「顧夏天是在這個世上除了爸媽我最喜歡的人,可她一點都不喜歡我,我該怎麼辦呢?」

她有瞬間的呆怔。

那個英勇的一大少女,成為報紙上鋪天蓋地的頭版頭條,讓所有人敬慕。可是,她在顧夏天的記憶里,始終是那個笑起來帶一個酒窩,有點小調皮的溫和少女。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顧夏天一度甚至已經忘記,年幼的自己曾因放學晚歸家而被父母關小黑屋。

黑暗中窗外呼呼的風聲困頓到令人不安,她恐懼間更是飢腸轆轆。那個被她討厭著的小姑娘在午夜穿著白色的公主睡衣,從三樓的卧室里摸著黑下樓,輕手輕腳地把晚上偷藏起來的餃子從門底下塞過來。

黑暗和恐懼不知逃遁到了哪裡,和著風伴著硃砂窗帘輕輕落地的,是顧白白軟軟糯糯的聲音。

「吶,你最喜歡吃的水晶煎餃。」

時間在那一刻停頓,所有的感官都曾凝結在生命最初的開始。

記憶里,她和顧白白之間曾有那麼多溫暖而美好的瞬間,如今白駒過隙般一幕幕在腦海里跑過,泛著微黃的舊色。

她再一次聽到了她們在電影院前的爭吵——「顧白白,你說你討厭我。彼此彼此,我也恨毒了你!從今往後,你再也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以及自己狠狠推開顧白白獨自跑遠的樣子,甚至可以聽到那時衣料摩擦的聲音與周身呼嘯而過的大風,烈日焦灼。

顧夏天在下一秒掩面而泣。那一刻,她突然想起,她好像從來沒有跟顧白白說過她愛她。

8

顧家父母忙著工作無暇分身,夏天便只能報了本市的研究生以便照顧妹妹。

兩姐妹的相處模式一度有些尷尬。顧夏天屬於那種不會低頭的姑娘,抱歉的話怎樣也說不出口,而顧白白也總是看著書不大說話。兩人劍拔弩張得太久,久到不知道如何以一種溫情的姿態共存。

住院之後的那些日子裡,顧白白的身體以一種迅猛的姿態開始衰弱,彷彿之前的十六年她一直都被包裹在一個安全的時光膠囊里,而經此事件,膠囊像是破裂一般,活力逐漸流逝,展露出一個截然不同的自己。

只不過半年時間,她就瘦得不成樣子。

顧夏天拿到法國藝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時是在一個天氣晴朗萬里無雲的日子,她看了許久,才默默地把它裝進了信封壓在了抽屜里最下面的地方,然後像平常那樣出去給顧白白買飯。

顧夏天路過主治醫生房門口的時候聽到了裡面發出的些微聲響。

「想了這麼久,你們決定好了沒?我早就說過了,顧白白的身體做手術是有比較大的風險,但這是讓她康復的唯一方法。你們做父母的也不想她一直住在醫院吧?」主治醫生的話語擲地有聲。

「白白的身體做手術太危險了,我們寧願一輩子照顧她,也不想讓她冒這個險……」憔悴的母親聲音沙啞,許久才哭著說道,「是我對不住她。夏天生下來就是健健康康的,偏白白就有著這個地中海貧血……是我的錯……」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白白這病怪不到你頭上,更何況,我們家孩子吉人自有天相。這沒什麼大不了的。」父親壓低聲音說道,「你可別在倆孩子面前哭哭啼啼的,平添她們的煩惱。」

窗外的樹葉被風吹得颯颯作響,顧夏天的腦袋像是被炸開一樣,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她那個從小就體弱的妹妹,從呱呱墜地的那刻起,就患了遺傳性地中海貧血。

夏天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病房外的,她隔著玻璃看著病床上熟睡的顧白白。她的臉色是這樣蒼白,浮著層蠟黃,睡夢中還不住地咳嗽。

那時候顧夏天突然明白,父母對妹妹一再的疼惜寵愛,不是因為偏心,而是從一開始,妹妹才是那個被上帝折傷了翅膀的小姑娘。

過去的那些年,她一直被父母精雕玉琢保護得好好的,可因為自己——為了保護這個打小便不喜歡她的姐姐,她的身體狀況遭到了史上最大的滑鐵盧。這世上萬事百轉千回,原來竟一直是自己看不通透。

顧夏天的眼淚從臉上滾落,滴在地上。她從來沒有在哪一刻,這樣討厭過去的自己。

9

顧白白看到抽屜里被壓得緊緊的通知書時,她是替夏天高興的,同時她也知道,顧夏天該走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地,她這樣拉著夏天,不僅自私,也是一種罪過。

顧白白決定做手術。幸運的是,手術很成功。

手術後的那些天,陽光頗為燦爛,從病房的玻璃窗探進來,穿過擺在花瓶里大束的鮮活的百合花。

那天天氣格外好,顧夏天在一旁削水果,突然聽到顧白白說話的聲音,她轉過頭來,發現白白盯著天花板。

「顧夏天,你知道我為什麼討厭你嗎?因為我覺得你總是放我一個人。」顧白白轉過身子,聲音啞啞的,「那個時候我就想,終有一天,我也會拋棄你。現在,顧夏天,輪到我顧白白拋棄你了。」她從枕頭底下抽出那張錄取通知書放在夏天面前,「你走吧,顧夏天。我不想讓你照顧我了,你連橙子都剝得不幹凈。」

她其實一點都不會講話,連安慰人的方式都那麼拙劣,依舊是自己從前討厭的樣子。可顧夏天覺得自己的眼淚像是江河決堤了一般,怎麼止也止不住。

顧夏天去法國的那天,市中陰沉了許久的天終於放晴了。顧夏天打包最後幾件物品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很小的時候和顧白白一起拍的照片。久違的陽光落在相框上,讓她有些傷感。

顧白白來機場送機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雪。顧家父母忙著囑咐顧夏天以後的日常注意事項,顧白白就站在那裡低著頭一言不發。夏天臨走前,顧白白拉了拉她的衣服,她回過頭。

「顧夏天,你在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裹著厚厚羽絨服的顧白白突然認真地抬起頭,眼睛裡是異常的真誠和溫柔,然後是以她聲音的姿態蔓延開來的暖意,暖到顧夏天的心裡,貫穿了她整個年少的記憶。

「祝賀你,你終於能夠得償所願。」顧白白眯起眼睛,笑起來,一臉認真,像極了一隻可愛的加菲貓,「出發吧,顧夏天。」一個許久未有的擁抱鋪天蓋地地迎上來。

那真的是,她與她這十六年里最美好的場景。沒有一句對不起,卻都在心裡理解原諒了對方。

登機前的最後一秒,顧夏天回過頭看到了仍等在原地的顧白白。那個小小的身影在輪廓里泛著光,讓夏天的眼睛裡突然便起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她伸出手,然後輕聲說了句:「再見,我親愛的妹妹。」

八萬九千里的高空驟然而起。

10

梧桐葉成片成片地往下掉,呵氣時空氣里都能浮現出白霜,顧夏天在法國的求學生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那天她設計圖紙到深夜,聽到窗外落葉飄下來打在落地窗上的聲音。那一刻,她突然就很懷念那個記憶里生活了許多年的城市,懷念廚房裡燒菜的母親,花房裡澆水的父親,以及那個放學歸來笑起來眉眼飛揚的壞丫頭。

她靠在喬森的肩上,對他說:「喬森,我想回國發展了。」

顧白白在機場接機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顧夏天,我就知道你在法國待不久,國外哪有我大中國好!」

夏天笑著回抱住這個高興得尾巴都快要翹到天上去的小姑娘:「臭丫頭,想我就直說好嗎。」

喬森在背後撓撓腦袋,靦腆得像只外國小浣熊。顧白白湊著腦袋,朝喬森鞠了個頑皮的小躬:「未來姐夫好!」一旁的顧父顧母,突然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一刻,顧夏天突然就覺得很幸福。她終於明白,那些愛自己愛到可以披荊斬棘付諸一切的人,其實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經在自己身邊。

11

顧夏天與喬森結婚的那天,顧白白穿著粉紅色的伴娘服,笑起來眉目宛然,觥籌交錯在賓客之間。聚光燈下,她捧著大束的粉色薔薇,笑著對她說:「姐姐,新婚快樂。」

那一瞬,顧夏天突然滿含淚水,她突然想起那些年泛了微黃色的舊時光。

她還記得年幼的她們,一起在被窩裡隔著縫隙看過窗外忽明忽暗的螢火蟲光,也一起用顧夏天的零花錢在街邊的小攤上共同吃一碗八塊錢的面。

即便後來爭爭吵吵,打打鬧鬧,也都被厚重而美麗的時光掩埋在經年河流里,被彼此深愛的她們遺忘。她們是世上最親的姐妹,這是無論發生什麼也掩蓋磨滅不了的事實,就像融入彼此的骨血,就像是水和魚,是外力怎樣也分不開的。

後來的顧夏天因為工作原因去了很多地方,繞了很多圈,卻再也沒有遇見一個在深夜為她送熱餃子,嘴巴對她尖酸刻薄,卻在玻璃炸裂時奮不顧身擋在她面前的小姑娘了。

謝謝你讓我知道,這輩子的你,是真的愛我。我亦,如此。再遇經年裡的時光色,願今生歲月悠長靜好,我們也有回憶煮酒。(原標題:經年裡的時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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