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深情還是矯情？
先有馮小剛的《風華》，又迎來李芳芳的《無問西東》，而後還有顧長衛的《遇見你真好》，強勁的復古風格襲來，一時間倒真有些百家爭鳴的味道。
《無問西東》從上映伊始就呈現出兩極分化的評價，豆瓣評分也是忽上忽下。
有人覺得深情感人，另一部分觀眾則認為矯情做作。
其實都有道理。
《無問西東》採用平行剪輯的方法，講述了四段清華學子的青春歲月，從清末民初，到全民抗戰，再到十年動亂，最終落於當下。
看似無關的故事，在時空上有著清晰的傳承與延續。
可以說這是一部很認真的片子，背景的考究、人物的細節設計、重點事件的提煉都很用心。
影片結尾對百年人物的驚鴻一瞥，飽含深情。
不過，客觀來講，《無問西東》在試聽語言的運用上有些失控。
導演用一個很大的百年時空框架，講了一個非常私人的話題。
這種強烈的心理預期上的彆扭感，讓很多觀眾會產生一種——提上一口氣，卻始終吐不出來的憋悶。
包括影片中許多浪漫主義的處理，讓一些爆發點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例如在章子怡飾演的王敏佳接受批鬥時，陳鵬從千里之外奔赴到心愛之人身邊，儘管感人，但讓人很難不去猜想這種設計的合理性，特別是在如此殘酷的大環境下。
全片色彩也很明亮，所有的災難與苦痛都被「甜味」淡化。
西南聯大的歲月明明是苦中作樂，可在大場景的鋪排與小情調的渲染下，學子們的選擇也變得似乎不那麼揪心。
特別是過於飽和的情緒，讓整部影片反而顯出些平直和疲乏。
大段的交響樂和合唱的運用，還未到高潮處，人已經被滿溢的情緒弄得無所適從。
例如沈光耀赴死、陳鵬走向荒野，原本是兩個極為震撼的場景，也因為此前大量的煽情，讓人覺得十分刻意。
《無問西東》算不上一流佳作，但也絕不是爛片。
這部片子堪當百年校慶的影片，因為它足以尋古「問」今。
尋的是學者傲骨，問的是當下精英。
它之所以能打動許多人，是因為走出學校，才知道現實有多難。
難到「如果提前了解了要面對的人生」，怕是根本不想來到這個世界。
影片中的四段故事都有非常明顯的主題。
人活一世，是否要遵從內心？
《無問西東》特別之處在於，它將這個問題劃定了一個範圍。
讀書人，是否要遵從內心？
這個立意讓它與眾多流俗的「心靈雞湯」區分開，多了一份真真實實的糾結。
記得幾年前看藍曉龍的書，有一個叫孟凡了的角色，他有個迂腐的父親。
仗都打倒家門口了，還要背著書才肯走。
孟凡了上戰場前，頭磕得梆梆響，他哽著嗓子說：「孩兒這就為您去打下一方天地，讓您能放得下一張書桌。」
轉身，再不回頭。
孟凡了的父親想追，卻站住了。
他知道這是兒子的選擇，因為他所受的教育，逼迫著他去戰場「送死」。
不如此，便生不如死。
沈光耀也是這樣上的戰場，對母親道一聲對不起。
為的是讓更多的母子不再有別離，為的是千千萬的學子都能「靜坐聽雨」。
亂世尚且能打下一張讀書的課桌，可到了如今盛世，我們卻不以學問為榮了。
影片中有一個細節，黃曉明扮演的陳鵬去醫院等待王敏佳，窗口同事說了一句「你是大學生啊，那進來等吧」，後面王敏佳隨他來到家鄉，陳鵬又說了一句：「這的人很好，把有知識的人供奉著招待。」
從前我們都尊稱一句「先生」，現在卻開口便問「有何用？」
知識教我們挺起脊樑，現實卻要我們學會折腰。
這種俗世的干擾並不如想像的那麼面目可憎，甚至讓人無法辨別，不知不覺就聽不見心裡的聲音。
它可能是一種榮譽。
比如李想，他只是想要去支援邊疆。
多好的一件事，轉瞬就變成了慾望。
到失去一個人，才真正明白「生者如斯」的道理。
它可能是一種盲從。
比如吳嶺瀾，國文英語天資傲人，偏偏想要學實科。
梅貽琦先生問他為什麼，他想都不想便回答：「因為最好的學生都讀實科。」
如今我們面對選擇時，想的怕也是如此務實。
為什麼這麼做？因為大家都是如此。
只是吳嶺瀾是為國，而我們，大多數時候只為利。
它甚至可能來自至親至愛。
沈光耀的母親哭著不願他從軍，不想他「還沒想好怎麼過這一生，就連命都沒了」。
父母都心疼兒女，「為了你好」這樣的話誰也不會陌生。
於是我們當中的許多人按下心底的聲音，規規矩矩過完一生。
如果說時代不再轟轟烈烈，先賢的選擇已經有些遙遠。
那麼陳果果就是萬千世界中的我們。
他只是在的殘酷的職場摸爬滾打著，和人際社交狼狽不堪地周旋。
知識變成爾虞我詐的手段，人才也不過一介工具。
最難受的是，我們不願意再相信真善美。
也不相信自己有力量能去改變什麼，甚至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既然如此，還要遵從心中的聲音嗎？
影片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陳果果在庸俗與金錢中做出了選擇，為四個新生兒起了名字。
四個新生兒正是「無問西東」精神的傳承，也呼應了了此前的故事。
陳力婉，國難當頭，當力挽狂瀾；
陳力妍，國貧積弱，當勵志科研；
陳力媛，國患不均，當砥礪支援；
陳力娟，國泰民安，當謹捐己力。
為學者，遺世而獨立，經世濟民慨爾慷。
心裡放得下那張書桌，足以。
「無問西東」不僅僅是指做學問東西並蓄，更是立足於心，切勿東西顧盼。
天下之大，與你靜坐聽雨。
圖｜網路
文｜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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